50 偷瓜賊

得知聖女居然贊同他們走出去, 光是很激動的。

甚至在聖女三言兩語便将他冥思苦想許多年的部落衰弱問題分析得那樣簡單直白時，光感受到了神魂的震動，從未信仰過神靈的光在那一刻如此發自內心地想要跪伏在聖女腳下, 甘願送上最虔誠的信仰。

然而在最他精神最振奮的時候, 聖女忽然态度冷淡下來，雖然對方沒有明說，哪怕連個眼神也沒投注過來, 光依舊清晰地明白, 自己的表現讓聖女失望了。

這讓他大受打擊, 回去的路上精神恍惚到好幾次都差點撞到樹或者被石塊絆倒。

直到遇見背着背簍歡歡喜喜往神廟方向去的妹妹炎, 光才猛然回過神來。

“光,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炎好奇地看着明顯不太對勁的哥哥。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妹, 忽然問她：“如果聖女讓你離開無盡森林去到外面, 你會有什麽想法？”

炎莫名其妙地看着哥哥, 背簍有些沉，她雙手扯了扯背簍的背帶随口道：“我才不出去呢！哥你傻啦！阿父說過外面很危險的，聖女才不會讓我出去！”

這種想法在部落中是很常見的, 以往光總覺得自己妹妹的這個想法愚昧而可笑，只知道局限在這一片小小的森林裏，對外面的世界有好奇, 卻并不足以讓他們為了滿足這份好奇而甘願冒險。

可現在再聽這樣的答案,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同了, 光竟是産生了探究這個祖祖輩輩告誡孩子的“危險”究竟是怎樣的。

光已經有了和父親認真談一談這件事的想法, 不過在此之前, 他還是先詢問了妹妹關于“危險”的想法：“你認為外面會有什麽樣的危險？炎, 你要知道危險無處不在, 即便是坐在家中喝一口水也有可能被嗆死。”

炎不屑地哼了哥哥一聲, 幹脆把背簍卸下來理直氣壯地丢給哥哥，自己揉着肩頭說：“當然不是這些啦！阿父說過了，外面有戰争，有瘟疫，還有會殺人也會騙人的壞蛋！如果我們這裏的人出去，肯定跟外面的人不一樣，一眼就被人看出問題了，萬一有人故意騙我們，然後跟着我們回到部落裏，豈不是大家都危險了！”

炎并不覺得自己說的這些有多驚天地泣鬼神，只是按照祖祖輩輩對外界的禁忌和警惕來随便猜着玩兒的。

雖然她也不能想象戰争和瘟疫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又要殺自己的同族，但這并不影響女孩子的天馬行空。

光卻是如同遭了當頭一棒，整個人愣愣地杵在了那裏。

炎奇怪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他完全不像是要幫忙背東西去神廟的意思，頓時氣鼓鼓地擡腳就要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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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她還沒踹到人呢，這家夥就忽然像一只被老鼠咬了腳趾頭的猴子一樣蹦了起來，叫了一聲轉身就跑了，帶起的風卷起了地上的塵土。

炎：“？？？”

光已經有些明白為什麽聖女會說走出去并不是容易的事，并且在他不畏個人安危地表露決心後突然對他失望了。

因為聖女着眼的是整個部落的安危，而他卻從頭到尾只考慮到自己要走出去，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是看到外面的世界以後呢？他要做些什麽？他能做些什麽？他又應該做些什麽？

光到了此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居然對這些問題從未深入思考過！

這讓光羞愧到滿臉通紅，簡直到了無地自容的地步。

虧得他一直自認為是要為部落尋找未來的方向，卻原來根本就是只抱着一個走出去的念頭，其餘的什麽都沒想，更沒做。

難怪聖女會失望，換做任何人，也必定會對他失望透頂。

光迫切希望自己能立刻出現在聖女面前，去向她忏悔，并且陳述自己已經發現自己的問題，也會改正的決心。

然而跑到一半，光又忽然站住了腳。

因為他想到了聖女說話時的清晰的調理和從容的言語。

她一定也更欣賞穩重成熟、有擔當、做事沉穩的人吧，而不是像他現在這樣想到什麽就立刻去做，莽撞又草率，想一出是一出。

光懊惱地捏着拳頭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明明平時他不是這樣的。

“我現在應該會去，好好和阿父聊一聊，再去拜訪部落裏的老者長輩，無論是愚笨的還是聰明的，歲月必定賦予了他們一些我所欠缺的智慧。”

光這樣對自己說，然後他克制住迫切想要去找聖女解釋，以期能挽回一點好印象的沖動。

在接下來的十來天裏，光忙碌着拜訪部落裏的人，剛開始是山神部落的老人、長者，後來便是年輕人、小孩子，他也會耐心地詢問他們一些問題。

等到山神部落的人問完了，光收拾起簡單的行囊，又去了代表着貧瘠困苦的月亮村。

光的行為實在太詭異了。

特別是在大家都熱火朝天跟着聖女學習種地和圈養的當口，光的這種行為簡直可以說是“不務正業”，這跟他以往英勇又勤勞的形象完全相反。

難免引來大家的議論和猜測。

言玥對此也看在眼裏，原本對于光是否真的适合作為第一批走出去的年輕人的領頭羊這一點持懷疑态度的她也重新有了些期待。

有了期待，自然便會多關注些。

“今天光回來了嗎？”言玥詢問過來夏奴。

夏奴回答：“還沒有。”

等人離開了，言玥低頭就着蠟燭的燭火寫着今日的日月錄時，頭頂忽地出現一團柔和的白光，神靈指尖戳了戳白光，從言玥背後往前俯身，仿佛整個人籠罩在了言玥頭頂，聲音幽幽地說：“你今天問了三遍，早上，中午，晚上。你就這麽想見他？”

言玥對于這只大白總喜歡仗着自己個頭高她許多，于是總做出這種整個神“蓋”在她頭頂的行為感到無奈又好笑：“小白，你這樣好像一團烏雲擋在我頭頂。”

神靈對于小聖女的轉移話題很不滿。

不過祂還是乖乖挪了挪腳，于是俯下的身軀便從言玥的背後轉到了她左側方。

雖然還是像一大團烏雲擋在頭頂，好歹沒有身體重疊貼近的觸感了。

言玥記下最後一筆，将書皮紙卷起來，用麻繩紮好，一邊打蝴蝶結一邊解釋：“我确實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早點見到他了，不過如果他很快就回來，我又會有點失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望。”

擡眸對上神靈迷茫的銀眸，言玥微微一笑：“我希望他能有充分的準備，不僅僅是物質上的，還要有精神上的，思想上的，因為他若是真的帶着人離開無盡森林，所要代表的就不僅僅是他個人或者一一隊人了，而是整個部落。”

雖然有些沒太懂，或者說并非神靈理解不了，而是并不認為這些是需要祂去理解的。

祂只要知道，祂的小聖女這麽想念光并不是感情上的想念，而是為了部落就夠了。

心底的那點湧動的陰影瞬間消散，神靈重新變得靈動而聖潔起來：“如果你有什麽擔心的，直接告訴我就好，我會為你解決一切問題。”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解決不了怎麽辦？那就解決導致問題出現的那個人或物就好了。

銀發銀眸一身雪白的神靈如此單純無辜地想。

只要小聖女開心地留在祂身邊就好。

“玥，你之前說你想吃一種叫西瓜的水果，我找來了，你現在要吃嗎？”

天氣熱起來了，言玥最近忙着做事，又悶又熱的時候難免思念起與夏天有關的美好記憶，其中冰鎮過後的西瓜絕對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言玥自己都記不起自己什麽時候跟人說過，神靈忽然這麽一問，言玥都愣了一下，而後就是興致盎然地好奇：“在哪裏找到的？熟了嗎？現在在哪裏？”

言玥所以為的是西瓜應該會比較小，比較澀，畢竟是沒有被人類馴養并改良過的原始種西瓜，記不清哪裏看過的不知真假的消息，似乎是說西瓜最開始并不是水果類，也不甜，是經過很久很久的馴養才變成最終的水果西瓜的。

所以言玥對于這個西瓜的味道口感并不多期待，更多的是好奇能不能把它移栽過來，然後慢慢馴化。

誰知神靈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然後轉身從角落裏抱出兩個綠皮條紋的脆皮小西瓜。

是真的薄皮翠綠的那種8424！

言玥驚訝了一下，很快又想起水稻和棉花還有西紅柿。看來是她理解錯了，神靈所謂的找來了并不是在森林裏找來了，而是用祂神奇的力量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

有西瓜吃當然好了。

言玥高興地上前接過一個西瓜托舉到耳邊輕輕拍了拍。

輕輕一敲，西瓜居然就裂開了一條口子，露出了裏面粉紅多汁的瓜瓤。

一看就很好吃！中心好像還是沙瓤的！

“小白，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裏找來的？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吧？”言玥一邊順着裂紋掰開西瓜，一邊感興趣地詢問。

神靈也沒有隐瞞的想法，或者說祂從未想過自己要隐瞞祂的小聖女什麽事。

所以祂很坦然地說：“噢，不是這個世界的，是從你原來的那個地方找來的，這次的西瓜還很奇怪，每一個西瓜上都貼了一張奇怪的東西。”

一聽竟然是從地球弄來的，言玥顧不上吃瓜了，無意識地伸手拽住神靈雪白的神袍寬大的袖子追問：“什麽奇怪的東西？我看看。”

說不定是什麽她熟悉的東西呢。

神靈垂眸看了看小聖女拽着祂袖子的手，耳朵有點兒紅紅地抽出那張準備丢掉的奇怪東西遞給她。

當言玥收回手的時候，神靈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垮掉。

而言玥在定睛一看，看清小紙條上的字時，整個人都傻了。

只見紙條上寫着：小賊！你別躲着不出來，我知道你還會來基地偷東西的。你有本事偷稻谷棉花西紅柿，怎麽沒本事來偷西瓜啊！

言玥：“......”

默默低頭看了眼放在桌上掰成兩半皮薄肉厚一看就清甜可口的西瓜，再看看旁邊一臉無辜的神靈。

言玥默默咽了口唾沫。

啊這......

已經無法想象寫紙條的人發現西瓜消失時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