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擁抱

一開始神靈對那個叫做光的男人并沒有太大的感覺, 只如同世間萬物那樣。

在神靈的認知裏，只有小聖女，小黑, 以及其他三類。

但随着光來神廟找言玥的次數從幾天一次到一天一次, 再到現在的一天多次，神靈的視線終于停留在了他身上。

這一天清晨，當神靈和小黑再次捧着花進房間給正在梳頭的言玥, 身後卻傳來夏奴說光在側殿等待的聲音時, 神靈動了要清除這個障礙物的想法。

特別是小聖女急着去見這個男人, 面對嬌豔的花也只是匆匆接過去抱在懷裏, 再匆匆笑着道了聲謝就離開的時候。

神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 今天送了花沒有得到“我很喜歡”這四個字。

而小黑甚至還沒來得及送出自己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最甜美多汁的果實。

小黑氣得毫無意義地呀呀叫了兩聲, 然後撲騰起翅膀飛到神靈肩膀上吹耳邊風：“咱們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那個家夥趕走！”

神靈側眸看它, 腦子裏關于悄無聲息将之抹殺轉變成了設局嫁禍給小黑, 然後讓小聖女發現。

這樣的話，小聖女肯定會把它趕走，身邊就只剩祂了。

小黑完全不知道某只外表純潔的神靈到底在想些什麽, 而是依舊盡職盡責地做着狗頭軍師，先努力煽風點火激起神靈的情緒：“那家夥分明就是喜歡上咱們家幼崽了！哼！那小眼神兒別以為藏得多好！而且我還偷聽到他問過他阿父，問聖女是不是從來沒有提前下山結婚的, 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肯定就是在打咱們幼崽的主意！想要把幼崽從我們身邊搶走！”

神靈周身氣息一冷, “不準他喜歡。”

小黑擡翅撓頭, 嘎嘎贊同：“對！所以我想了個好辦法！你要是不想他繼續在幼崽身邊轉來轉去, 那就讓他快點離開就好, 等他出去了肯定很快就會移情別戀, 人類男子多半都是這樣的。”

小黑表現出一副很懂的樣子。

神靈卻又有些不高興了, 他的小聖女居然會被一個小小的人類男子遺忘。

小黑看得無語, 直接問：“那你就留着他在幼崽身邊表達愛慕算了。雖然聖女一輩子都不能結婚生子，可幼崽又不是我們這裏的人，之前還想過等以後找到繼承人後就自己去外面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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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微微蹙眉，所以還是直接弄死最好了。

當光結束了拜訪回來見過言玥過後，就正式敲定了要離開部落，前往無盡森林之外的決定。

這絕對是一件大事，幾乎整個部落都震動了，許多上了年紀的長者都來拜訪言玥和族長，都是想要對此進行勸阻的。

族長原本也是不贊同這件事的，然而由光收集，而後由言玥整理的數據就擺在眼前。

面對人員日益衰減的現狀，以及聖女對部落“再不增加新鮮血液，不到兩百年就會因為血脈過分密切而被自然淘汰”的預言，族長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對于來拜見勸阻的老者，言玥也并不拒絕，每天都會抽出大部分的時間來接待。

面對這些人，言玥用最簡單樸素的語言和最接近大家生活的例子不厭其煩，一遍遍解釋。

山神部落的村民只是沒有系統學習過知識，也對外界一無所知，但生活在這裏的幾十年，歲月依舊賦予了他們最質樸的智慧。

年輕時都參與過打獵的男子能夠理解狼群不會近親繁殖，一生都與采摘打交道的婦人們聽得懂一棵孤獨矗立在懸崖之上的開花的果樹結出的果實既稀少又酸澀。

所以最後整個部落都接受了這件事，并且也明白了即将代表他們部落走出無盡森林的這些人，要去尋找的将是他們部落的未來。

原本重心放在耕種和畜牧上的山神部落村民們紛紛議論起這件事，并有志一同地認為這些即将出去的年輕人是他們的英雄。

這對于原本就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們無疑是一種激勵，許多原本對此并不贊同的年輕男人都來找光，想要報名和他一起踏上這條注定充滿危險的未知道路。

随着交流越來越多，光對聖女确實有了愛慕之心，但天地可以作證，他每天頻頻來神廟找聖女，确實是懷着一顆做正事的心。

随着一天天熱火朝天的準備，光身上的擔子很重，以前他沒有人可以求助，若是跟阿父說，阿父只會斥責他，不允許他再有這樣荒唐的想法，甚至會把他關起來懲罰他。

現在阿父全力支持他，可阿父從未出去過，也沒有經過許多年的思慮，所以能在思想上幫助他的少之又少。

如此下來，也不怪光每天都來找言玥了。

光既需要在言玥這裏尋求智慧的幫助，也希望能在聖女淡然從容的言語中汲取足夠的勇氣和力量。

——哪怕這是光渴望了将近二十年的願望，一朝夢想成真，他反而會更容易産生不安和惶恐。

也正是因為明白光這種類似高考前考試綜合焦慮症的心态，他每一次來找，言玥都會給予及時的回應。

倒是不曾想自己一時忙碌着将精力主要集中到準備外出的隊伍上，她完全信賴的背後一神一鳥卻因此嘀嘀咕咕想要搞事情。

又是忙碌到傍晚。

背對着橘黃的光踏着石板路回到房間，沒有看見神靈和小黑，言玥才恍然想起，難怪今天總覺得身邊過分空曠。

原來今天是沒有他們在身邊嗎？

言玥站在原地反思自己這幾天對小黑和神靈的忽略，不由感到愧疚。雖然安排光的事很重要，也不應該就這樣忽視了兩個總是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朋友。

言玥揮去身上的疲憊，沒了回房間休息的想法，而是轉身去找他們。

之前總是神靈和小黑來找她，輪到她去找他們了，言玥才發現找人并不是一個多麽容易的事。

或許他們有神奇的能力，可以直接确定她的方位，可想到他們是這樣一步步走着來到自己身邊的，不知為何，言玥依舊忍不住心裏發軟，還有些發酸。

最終言玥是在神廟背後通往山上的路口找到了神靈。

至于小黑，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言玥沒能發現它的身影。

不過能先找到一個也好，神靈應該有辦法找到小黑。

言玥加快步伐小跑着奔向背對着她的神靈。

言玥猜着神靈應該是有些生氣了，因為如果是平時，祂在察覺到她的出現時就會很直白地表現出歡喜，然後第一時間轉身面向她并主動邁開腳步向她靠近。

可今天神靈明明聽見她的腳步聲時回頭匆匆看了她一眼，卻并未給予積極的回應，反而是又低頭往袖子裏揣了一下，慢（神）條（色）斯（匆）理（匆）整理了一下衣襟頭發。

直到言玥都到了祂身後，神靈才繃着一張聖潔的臉轉身看過來。

眼神都沒放在她臉上的那種垂眸看。

言玥心頭一緊，有些心虛地碾了碾腳尖，猶豫了一下才試探着伸手扯住神靈寬大的袖角，仰着臉看着高挑的神靈放軟了聲音道歉：“對不起，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神靈擡眸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這反映越發坐實了祂生氣的猜測。

言玥垂頭，揪着袖角的手指緊了緊，聲音有些低落：“對不起，我不應該因為你的寬容和善良就肆無忌憚地忽視你，明明每天早上都該我摘花送給你的，現在卻變成了你和小黑送我鮮花果實。”

神靈微微垂手，握住她扯着袖角的手，然後耐心地将手指一根根交叉相握，當言玥擡頭看來時，祂認真地說：“你今天早上還沒跟我說喜不喜歡我送你的花。”

神靈的溫柔讓言玥眼眶一紅，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将自己投入祂的懷抱：“對不起，我不該忘記說我很喜歡的。”

冷香的氣息有些與祂聖潔溫柔的性格不相符，但言玥卻很喜歡這個味道，或許她喜歡的不是這個味道，而是擁有這個味道的神靈。

祂真的太溫柔太善良了。

而她可惡地辜負了祂的善良和溫柔。明明不應該這樣的，怎麽能因為祂善良又溫柔，自己就能肆無忌憚地揮霍祂的偏愛，無視祂的陪伴。

神靈低頭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頭頂，感受着被小聖女全身心投入的依賴，細細品味間，發現這樣的充實和溫暖比牽手更讓祂喜歡。

所以祂擡起手，将人又往自己懷裏按了按：“你喜歡，我就一直送你花。”

想了想，祂又補充道：“你喜歡什麽，我都送給你。”很認真的承諾。

言玥感動極了，差點兒真的掉眼淚了。

好在現在她把臉埋在神靈的懷裏，祂看不見，也不會被其他人看見，這讓言玥少了一份尴尬。

她悄悄深吸一口氣，讓肺腔灌滿了冷香，“謝謝。”

而後稍稍退開想要離開神靈的懷抱，然而後腰的手掌卻堅定不移地壓着。

言玥往後仰了仰，擡頭往上看，恰好對上神靈低頭看過來的臉。

毫無疑問，神靈的臉是完美無瑕的，深邃的五官毫無挑剔，低頭看來時，即便因為身高差的原因，言玥看上去的視角堪稱拍照的死亡角度，依舊會被祂完美的下颌線驚豔到。

而祂玉白的膚色，又中和了原本該有的鋒利，讓祂在不笑時看起來疏離而又聖潔，完全符合兔國人審美中所謂的“仙氣飄飄”。

“仙”，在擁有獨特求仙文明的兔國，絕對是對美最高級的追求。

言玥感慨了一聲神靈的美貌，然後輕輕推了推這位“真仙”的胸膛，無聲示意對方可以放開了。

然而被示意的神靈毫無所動，甚至還皺起了眉頭，用另一只手按住言玥的後腦勺，讓她再一次埋頭保持與祂擁抱的姿勢。

之前是一時感動，情緒沖昏了頭腦。現在理智回歸，再繼續這樣保持着親密的姿勢，言玥總覺得自己有趁着神靈什麽都不懂，于是故意趁機占祂便宜的嫌疑。

而單純又善良的神靈甚至還不知道自己被占便宜了。

言玥：“......”

囧。

“嗯.......對不起，擁抱這樣親密的事情，應該是親密的人之間才做的，我剛剛有些唐突了。”

言玥真誠道歉。

神靈卻無師自通地将下巴輕輕搭在她頭頂，閉着眼感受這一刻親密無間的溫暖：“沒關系，我願意當你親密的那個人。”

如果只有親密的人才可以擁抱，那小聖女主動擁抱祂了，就是在無聲地表達想要成為祂親密的人這一訴求嗎？

祂總是很樂意滿足祂的小聖女一切訴求與願望。

言玥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任由祂又繼續抱着。

直到她感覺雙腿站得有些酸痛了，言玥反而松了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腳說：“我腿有點兒酸了，可以先松開，讓我動一動腳嗎？”

神靈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剛要賴着再多抱一會兒，祂衣袖裏忽然傳來嘎嘎的嘈雜聲：“嘎嘎，哎呀這裏是哪裏！呀——！”

言玥一驚，連忙從神靈懷裏退了出來，這下子用了些力氣，神靈一時不察，沒能及時把人按住。

言玥第一時間去扯神靈的衣袖，然後神奇地在裏面翻出了小黑。

“小黑！你怎麽在小白衣袖裏面！”

小黑昏頭昏腦地站在言玥手掌心裏，扭頭看了看四周，又拍了拍翅膀，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嘎，我也不知道，我剛才是在哪裏？”

“你在小白袖子裏呢。”

言玥說完，一人一鳥就扭頭看向了站在旁邊的神靈。

被盯着的神靈：“......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來這邊走走，就看見它倒在地上，就撿起來揣衣袖裏準備帶回去。”

言玥完全沒想過祂會撒謊，小黑雖然有些狐疑，但也只猜測是不是自己一不留神睡着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上午開始就感覺腦袋暈沉沉的，總犯困。

言玥了解到這個情況後頓時擔憂起來，捧着小黑送到神靈面前，滿眼期待地看着祂：“小白，你能看看小黑是不是生病了嗎？”

上次小黑表現異常，言玥就很擔心。

可是自己又不是獸醫。

好在現在有了無所不能的神靈。

始作俑者の神靈：“......好像是有一點受寒了。”

受寒了會犯困，這是神靈最近才學到的。

最後小黑吃了一份加了驅寒藥草的點心，然後被安置在溫暖的鳥窩裏早早就睡覺了。

而神靈則通過堅（裝）持（傻）不（充）懈（愣）得到了一個睡前擁抱。

言玥自然不知道在自己睡着後，原本以為會繼續保持距離，實際上從未保持過距離的神靈一改往日晚上的靠近拉手睡覺，而是理所當然地把她攏進了自己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