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根白頭發

第二天，天剛亮，整個山莊一片鼓噪和喧鬧。丫環小厮們忙做一團，準備祝壽用的各種什物。

聽到秦泠雪的起床聲，蘇雲起皺着眉頭穿上衣服。

拉開房門，就見秦泠雪迷迷糊糊地站在門口，盯着院子，目光呆滞。

蘇雲起輕笑道：“怎麽起來了？”

秦泠雪睡眼朦胧道：“太吵。”

蘇雲起把他拉進自己卧房，又叫丫環打來熱水。

“洗把臉吧，反正也睡不着了。”

秦泠雪洗了臉，神志清醒了些。一雙星眸也恢複清明。蘇雲起拉着他便朝外走。

“幹什麽？”

“找東西。”

“什麽東西？”

蘇雲起笑道：“找到你就知道了。”

兩人來到昨晚看到趙鶴鳴的地方。

秦泠雪愕然，“你……”卻見蘇雲起趴在地上，仔細的尋找着什麽。

蘇雲起把那黑衣人路過的地方尋了一邊。

“你什麽東西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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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起搖搖頭，“沒有。我找的是昨晚那個黑衣人丢的東西。”

秦泠雪驚訝道：“他丢了什麽？”

蘇雲起沒有回話，在草地上扒來扒去半響，驚喜叫道：“找到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秦泠雪探身過來，只見蘇雲起把一根頭發放在他手心。

“頭發？”秦泠雪不解道。

蘇雲起笑道：“你仔細看看顏色……”

“白的……”

蘇雲起神秘一笑，道：“你猜這是誰的頭發？”

秦泠雪道：“趙鶴鳴？”

趙鶴鳴雖是四五十歲，但幾乎沒有白頭發，這自然不可能是他的。

蘇雲起搖搖頭，“趙鶴鳴的頭發哪有這麽長？這是昨天那個黑衣人的。”

秦泠雪驚詫道：“看身形，他明明是個年輕人。”

蘇雲起道：“是年輕人不錯，但恐怕是早生白發。我昨日追趕他時，曾在鬥笠下看到一抹白，那抹白應該就是他的頭發。”

“江湖上未聽過有誰是少年白頭。”

蘇雲起道：“這也是一條線索。細細查一查，總會查出些東西。他昨日戴的鬥笠面紗太長，分明是想掩住頭發的。”

蘇雲起把頭發包好，揣在袖裏，兩人一起回了逍遙山莊。

衆人正在吃早飯，見二人從外回來，都和和氣氣地打了個招呼。

唯有飛羽山莊和琉璃宮等人對他倆視而不見。蘇雲起也不在意，反正他也看不上這些表裏不一的人。

薄陽連忙擺上碗筷，盛好飯，遞給蘇雲起和秦泠雪。

鄰桌的周之庭道：“兩位閣主起得真早！”

蘇雲起道：“早睡早起，對身體好。”

不知是誰，似玩笑般說了句，“兩位閣主感情也好啊，形影不離的。”

只聽座間一人接道：“昨天我在路上看到兩人合乘一匹馬。”

又有一人道：“今天早上還看到他們一起從房間裏出來，想來也是同宿一床。”

座間一片抽氣聲，頓時議論紛紛，衆人頻頻側目。

秦泠雪握杯的手抖了抖，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雲起起身怒道：“誰再無事生非，亂嚼舌根，休怪本閣不客氣！”

“啪！”的一聲，杯子在秦泠雪的手中變成齑粉。他冷冷地掃過衆人一眼。衆人身上一寒，一時噤了口。

整個飯廳鴉雀無聲，秦泠雪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蘇雲起一揮衣袖，從袖中射出兩根銀針，正好刺中剛才開口的兩人，點住了他們的啞穴。“如果再讓我聽見這些話，就不是點穴這麽簡單了。”

直到蘇雲起看不到身影了，衆人才回過神。這麽多人中，他僅憑着聲音就分辨出開口的兩人，還能頭都不回的用銀針點住他們的穴道！這份功力，座中恐怕無人能及，就算當今武林，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高手。

回到房間，見秦泠雪果然冷着一張臉，坐在桌前生悶氣。

蘇雲起站在門口，小心翼翼道：“泠雪……你在生氣？”

秦泠雪斜乜他一眼，沉默不語。

蘇雲起往前走了一步，“泠雪……”

秦泠雪這次連看都沒看他。蘇雲起低頭看着腳尖，有些躊躇，低聲暗啞道：“對不起……”

見對方沒有回應，他苦笑道：“要不你打我一頓，好不好？”

依舊是沉默。

蘇雲起心裏一澀，只覺得胸口酸痛，不知是進是退，一時間呆愣愣地站在那裏。

秦泠雪見他像個孩子般無措，又不敢上前半步，嘆了口氣，“你來做什麽？”

見他開口，蘇雲起唇角微揚，輕聲道：“我來看你有沒有生氣……”

“沒有。”

“可你臉上明明寫了生氣兩個字。”

秦泠雪道：“閣主，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比從前，還是有些分寸的好。”

蘇雲起聞言一怔，低頭不語。半響，才啞聲道出一句：“我懂你的意思。泠雪，我不喜歡男人。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喜歡，也不是你這樣的。”

蘇雲起舔舔嘴唇，真苦……

秦泠雪冷聲道：“那就好。”

明晔在外“砰砰砰”地敲着門，蘇雲起轉身對着門外道：“什麽事？”

“閣主，方楚天來了。”

秦泠雪的臉色瞬間慘白，蘇雲起見他神色異常，擔憂道：“你沒事吧？”

秦泠雪搖搖頭。

蘇雲起開門問道：“他來做什麽？”

明晔道：“為趙鶴鳴賀壽。”

蘇雲起道：“知道了。”

關了門，蘇雲起道：“泠雪，你先去江城，方楚天我來應付。”

秦泠雪略有不安，“你……”

“放心，該怎麽做，我心裏有數。我會留着他的命，等你親自報仇雪恨。”

時值正午，蘇雲起才和薄陽、明晔三人來到正廳。廳中各大門派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已歡聚一堂。

趙鶴鳴見蘇雲起施施而來，上前迎道：“蘇閣主，來，請坐。”沒見到秦泠雪，趙鶴鳴又道：“秦副閣主呢？”

蘇雲起道：“閣中有點事，我遣他先回了。”

趙鶴鳴點點頭。

蘇雲起環顧一周，走向最裏面的桌子，“我坐那裏。”他指指方楚天的方向。

趙鶴鳴詫異一下，繼而笑道：“閣主坐哪裏都行。”

最裏面一桌就方楚天和一個弟子，再無其他人。

方楚天見蘇雲起走過去，不動聲色地繼續喝茶。

蘇雲起悠閑落座，緊緊盯着方楚天，眼裏寒光逼人。

方楚天覺察出這道毫無善意的目光，擡頭對蘇雲起微笑道：“這位是？”

蘇雲起收回視線，冷冷道：“泠雲閣，蘇雲起。”

“泠雲閣？”方楚天偏頭，意味深長道：“說起泠雲閣，與老夫還是頗為有緣的，蘇閣主說是不是？”

蘇雲起道：“本閣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楚天道：“明人不說暗話，閣主血洗七步堂，卻叫老夫背這個黑鍋，實在是不地道。”

蘇雲起提起茶壺，倒了杯茶，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血洗七步堂的不是方掌門你麽？”

“蘇雲起，你我兩派素無瓜葛，你這樣栽贓嫁禍是何意思？”

蘇雲起緩緩道：“素無瓜葛？嗯，或許吧。不過本閣真的看你不順眼。”

方楚天聞言，氣的直打哆嗦，不由得加重聲音，吼道：“你……”見鄰座衆人投來的詫異目光，方楚天強忍着怒氣，壓低聲音道：“不知道老夫哪裏入不了閣主的眼。”

蘇雲起慢斯條理地打量了方楚天一眼，“方掌門從頭到腳都令人作嘔！”

饒是方楚天氣量再好，聽到這話，都忍不住了。他猛的一拍桌子，吼道：“蘇雲起，你欺人太甚！”

蘇雲起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淡然道：“方掌門真的确定要和本閣這麽大聲的講話？”蘇雲起起身，附在方楚天耳邊，沉聲道：“方掌門做的那些龌蹉事，比起唐晟九有過之而無不及。要不要本閣當衆講出來？”

趙鶴鳴見方楚天臉色難看至極，忙過來打圓場，“兩位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何必為了幾句口角就傷了和氣？蘇閣主畢竟年少，若有失禮的地方，方掌門就多擔待一些。”

方楚天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蘇雲起偏偏唯恐天下不亂，冷冷道：“對這種人講失禮？未免太高看他了。趙盟主，本閣來逍遙山莊是因為高興，不是給你面子。你最好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多管閑事！”

趙鶴鳴原想做個老好人，以為泠雲閣能來，還是賣他面子的。如今當衆丢人，面子挂不住，他的臉色比方楚天還難看。好歹今天是他的壽宴，只得強壓下這口氣，笑道：“老夫今日壽辰，蘇閣主就看在老夫的份上，息事寧人吧。”

方楚天道：“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趙盟主請你，那是給你面子！”

蘇雲起傲然道：“趙盟主，如果今天方楚天不在的話，我一定給你面子。”

被蘇雲起一嗆，方楚天立即惱羞成怒，“蘇雲起，你是存心來找老夫的茬麽？”

蘇雲起故作驚訝地看着方楚天，認真道：“你才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