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懲罰
“霁風哥哥!”水雲波一手捂着嘴角,一手指着微塵,漂亮的眼睛裏全是戾氣,“你看見了吧?大哥的奴才竟敢打我!”
秦霁風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平和地道:“雲波少爺,現在已經沒有奴才這種說法了。微塵他,是少爺的貼身仆人。”
水雲波用手掌狠狠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盯着秦霁風:“你也護着他?”不等秦霁風回答,又把目光轉向微塵,眼裏是明明白白的忌恨。
微塵喘着粗氣,喉嚨口泛起血腥味。胸口、腹部被水雲波連踢帶打,五髒六腑都被震動了,裏裏外外都疼。背上被藤條抽出的傷痕還沒全好,剛才在地上掙紮摩擦,估計又破了皮,感覺背上粘粘的。
臉上也挨了不少巴掌、拳頭,兩頰腫得厲害,連眼睛也似乎腫起來了。自己此刻的形象一定糟糕透了。
“雲波少爺,你今天沒上課麽?怎麽這會兒過來?”秦霁風依然态度溫和。
“學校裏下午放假,我本來聽說微塵也要進百川中學,跟我是同學,所以過來看看他,誰知他竟敢以下犯上,動手打我!”
秦霁風不覺一愣:“是他先動的手?”
水雲波冷笑:“你問他!”
秦霁風不解地看微塵一眼:“微塵?”
微塵已經平靜下來,忍着疼痛,挺起胸膛:“是,是我先動的手。”
“聽見沒有?”水雲波大聲道,“他自己都承認了!霁風哥哥,你快打電話給大哥,叫他回來教訓他的仆人!”
“雲波少爺……”秦霁風用商量的語氣道,“少爺在上班,這種私事,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水雲波大怒:“你不打我打!”
拿出手機,撥通水雲川的電話,聲音卻突然軟下去,還帶着一絲委屈:“喂,是大哥嗎?我是雲波,我在你家裏,你的仆人微塵打傷了我……”
那邊水雲川不知道說了什麽,水雲波眼裏閃過笑意,聽話地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放下手機,他對秦霁風道:“大哥說,讓我到他房裏上藥休息,他馬上回來。”
秦霁風道:“好,那雲波少爺,請跟我來吧。”
水氏集團。
水驚濤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家裏的電話。他接起來,聽到秦涵的聲音:“老爺,雲波少爺在我們家,他和微塵不知道什麽原因打起來了!”
“什麽?”水驚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麽溫順守禮的微塵,竟然會跟人打架?而且對方還是水家的少爺?微塵,你還真叫我刮目相看啊。
只是這兩人素不相識,第一次見面就打架,怎麽會這樣?
“老爺,是我的疏忽。”秦涵自責,“我和霁風講了些私事,不知道雲波少爺來,也不知道他們到花園去了。”
“怎麽能怪你?你不可能事無巨細,樣樣關照的。他們傷得怎麽樣?”
“還好,都是皮外傷,不過臉上有點難看。”
水驚濤微微蹙眉。自己的二弟水驚瀾出差到K市去了,要周日才能回來。今天是周四,雲波怎麽會跑到他家去了?是學校裏放假還是他翹課?
想想後者不太可能,雖然雲波的性子稍有些張揚,可在學校裏還是個好學生。蘇校長對水家的幾個子女都是贊賞有加的。
“這件事我叫雲川回去處理一下。”水驚濤說完就挂了電話,轉而撥通水雲川的內線。
“雲川。”
“總裁,我正要過來。”
“你也知道了微塵和雲波打架的事?”水驚濤敏感地問。
“是,十分鐘前,雲波就打電話給我了,我想處理完手頭的事,就過來向你請假。”
“好,我知道了,你直接回去吧。”
“父親。”水雲川改了稱呼,“您的意思是……?”
“微塵是你的仆人,這事由你決定。規矩是規矩,但量刑權在主人手裏。雲川,微塵年紀還小,而且不應該是那種沖動的人,這裏面肯定有原因。我知道你對他要求高,但也不要太苛責了。總之,問清楚再作決定。”
“我明白了,謝謝父親。”
水雲川剛進家門,秦涵就迎了上來:“少爺,你回來了?”
“嗯。我上樓去,涵伯,你做你的事好了,不必管我。”
大步上樓,剛上樓梯,就看到微塵筆直地站在走廊裏,顯然是在等他。
看到微塵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水雲川狠狠皺了一下眉頭。
“少爺。”微塵低頭喚了聲。
“跟我進來。”水雲川命令。
微塵默然跟進去,水雲川像往常一樣,脫下西裝遞給微塵,微塵接過,挂好,垂下眼簾,站到一邊。
秦霁風正坐在沙發上陪着水雲波,見少爺進來,他站起身:“少爺。”
水雲波本來窩在沙發裏,這會兒趕忙擺正姿态,看着水雲川,規規矩矩地喚了聲:“大哥。”
水雲川看看他的臉,又回頭看看微塵,像在比較他倆誰傷得重。然後問微塵:“上過藥了麽?”
微塵一愣,以為自己弄錯了,他應該問的是水雲波。
水雲波也愣了,随即眼裏露出又羞又惱的神色。
“怎麽了?啞了?”水雲川瞪微塵一眼,“我問你話呢!”
微塵這才确信少爺問的是自己,搖搖頭:“沒有。”
水雲川在沙發上坐下,喝令道:“過來。”
微塵走過來。
“跪下!”
微塵順從地跪下,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水雲波暗暗露出笑容。
感受到水雲川身上散發出一股冰寒的氣息,周圍的空氣仿佛驟然冷了幾度,秦霁風呼吸一窒,剛想說什麽,水雲川一個手勢制止他,冷聲道:“霁風,去拿藤條來。”
秦霁風看水雲川一眼,水雲川面上紋絲不動。秦霁風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水雲波往沙發裏縮了縮,身上同樣有些發冷。大哥的氣場他早就見識過,今天這樣,微塵肯定要倒黴了,大哥肯定會狠狠揍他一頓的。
看着水雲川英俊的側臉,他心裏十分歡喜。
“你才來幾天,就長能耐了啊!”水雲川的聲音裏仿佛夾着冰屑,撲面砸向微塵,那樣冷峻的表情,令微塵的心狠狠收縮。
他知道自己今天闖了禍,可他并不後悔。
“我命你背的規矩你背了麽?我沒有考你,你就沒背,是不是?”
“不是,我背了,我都背出來的。”
“既然背了,你還敢以下犯上?!”
微塵被他吼得一哆嗦,本能地擡了擡頭,正對上水雲川那雙寒潭般的眼睛。明明是飽含怒火,偏偏讓人覺得寒冷徹骨。
“我……”他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說水雲波罵自己的母親是“賤女人”、“狐貍精”?還是說水雲波罵自己勾-引少爺?
這些話,他無論如何不能說,也說不出口。
“怎麽了?無話可說麽?我聽說是你先動手打的雲波少爺,理由呢?”
微塵默然。
“大哥。”水雲波拉了拉水雲川的袖子,弱弱地道,“是我的錯。我聽說大哥找了K大的教授來教微塵功課,想讓他在三個多月的時間內把初三和高一的課程全部學會,趕上高二的進度。我有些不服,就來看看他是何方神聖。我對他說,大哥真是糊塗了,他一個山裏小子,怎麽可能這麽聰明……微塵大怒,撲上來打了我一拳,我們就打起來了。
“我沒想到大哥的仆人會這麽粗野,白白辜負了大哥對他的賞識和器重。我被他氣瘋了,在霁風哥哥面前也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大哥,請你原諒。”
水雲川看微塵:“微塵,是這樣麽?”
微塵閉了閉眼睛:“是的,少爺。”
水雲川回頭看水雲波,淡淡地道:“雲波,你今天沒上課?”
水雲波被他突兀的問話問愣了:“……是的,今天下午學校裏放假。”
“哦,難怪你這麽無聊。”水雲川笑容一斂。
水雲波立刻心頭一凜,眼裏露出敬畏之色:“大哥……”完全沒了剛才的氣焰,“對不起,我只是有些不服氣……”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人絕對不會錯的。所以,不服氣的話就努力學習吧,拿出你的實力來證明你自己!堂堂少爺跟一個仆人鬥嘴,你就這點出息!”
水雲川的語氣甚至可以算得上輕描淡寫,可水雲波卻被訓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不敢反駁,只好垂着頭,從眼角向微塵射去刀光。
這時候秦霁風捧着藤條進來:“少爺……”
“把藤條給我,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
水雲川接過藤條,沖着微塵喝道:“背過身去,把上衣脫了,三十藤條!”
微塵跪着轉過身去,要在水雲波面前受罰,他心裏多少有些抗拒。可是,少爺的命令他不能違背,何況,确實是自己犯了家規。
手指微顫,好不容易把上身的T恤脫掉,露出色彩斑斓的背部。背上果然又磨破了,舊傷痕裏流出新鮮的血跡,斑斑點點。
水雲波一愣,這樣子,分明是剛剛挨過打。大哥不是很寵他麽?怎麽還會罰他?心裏生出疑問,又隐隐有些歡喜。
“啪!”一藤條帶着強勁的腕力抽到背上,微塵疼得一仰頭:“少爺……”
水雲川的動作頓住,看着他:“有話說?”
“沒……”微塵慢慢垂下頭,“謝少爺罰。”剛才那句少爺,完全是本能地喊出來的,好像喊了就可以少疼一點。
“為什麽罰你?”冷厲的聲音。
“因為打了雲波少爺,壞了規矩。”
“啪!”又一藤條抽上去,伴着水雲川更加嚴厲的聲音:“再想,想不出來就加罰!”
“因為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以下犯上……”
“啪!”
“因為叛逆……”
“啪!”
“因為給少爺丢臉……”
“啪!”
“……”微塵再也想不出,他只是死命地挺直脊背,任由那藤條一下下淩厲地抽在自己背上。
三十藤條抽過,鮮血沿着背部流了下來,縱橫交錯的傷痕,遍布在白皙的皮膚上,覆蓋了原來的顏色。
秦霁風心頭發顫,少爺抽得比刑房的老鄭狠得多……
微塵模糊地想,少爺不是說要加罰麽?怎麽只有三十藤條?
“轉過來。”聽到身後傳來的命令,他慢慢把身子挪回來,面對水雲川跪着。
青紫的臉上,呈現出蒼白的底色,只是眼底的那抹倔強,卻怎麽也散不去。
水雲川伸出手。微塵以為他會打他一巴掌,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屈指敲了敲他的額頭。
“記住!你是我的仆人,我是你的主人。有任何事,自然由我為你作主。你不該那麽沖動,擅自打了雲波少爺。這頓打,是讓你記住,以後做事以什麽為準則!”
威嚴的聲音裏,似乎含着一些別的東西?微塵想,自己可能痛得腦子不清楚了,所以分辨不出來。
水雲波的臉色已經變了。原來,這懲罰不是因為水微塵冒犯了自己,而是因為他行事沖動,沒有把他這位主人放在心上?
剛一轉念,水雲川又轉頭看他,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雲波,你看,我都懲罰過他了,別氣了。以後他一定會記住教訓,在學校裏對你恭恭敬敬的。他是我的人,若是得罪了你,你只要告訴我,我自會處罰他。”
水雲波有些恍惚。那個笑容,像一縷春風……似乎把他所有的氣都吹散了。
“記住,他是我的人,一切由我作主。”溫和又霸道的語氣。水雲波覺得自己在浪頭,一會兒升起,一會兒又落下。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可是他腦子暈乎乎的,想不起來,只記得那句話:“他是我的人。”
“好了,我派人送你回去。二嬸見怪的話,你讓她來找我。”
“不,不會的,我會跟我媽解釋。”水雲波嗫嚅着。
“那好。”水雲川向秦霁風使個眼色,秦霁風過來,做了個有請的動作。水雲波便起身走了。
水雲川伸手,把微塵扶起來,低低問道:“告訴我,他到底說了什麽?”
“沒,沒什麽……”微塵身子一歪,暈倒在水雲川懷裏。
“遠程,請派人來,或者你自己有空的話,就親自來。”仁心醫院,陸遠程接到水雲川的電話,聽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怎麽了?”陸遠程問。
“微塵受傷了,他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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