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連衣裙26

丁厭睡到淩晨五點, 醒了,看到丁茵給他留的字條,于是暈頭轉向地去了三樓的客房, 接着呼呼大睡,一覺到中午。

宏宏和霜霜把他從床上薅醒, 在他耳邊吹哨子, 吶喊道:“小舅!小舅!起床了!”

丁厭滿臉痛苦地頂着鳥窩發型坐起, 要不是提不動,他就把這倆小兔崽子的頭塞進馬桶裏。

“小舅小舅, 快去洗澡,媽媽要帶我們去吃飯。”霜霜把她玩過的亮片金粉撒在丁厭的頭發上。

宏宏對她做着鬼臉。

丁厭察覺不對, 刨了刨頭毛, 探出手要去抓人, 倆小孩快一步下床跑了, 比猢狲還靈活敏捷。

他去客房的浴室洗了澡,吹幹頭發,在手心擠了兩泵洗手液,然後走下樓去尋找他可愛的外甥們。

宏宏和霜霜坐在沙發裏蕩着腿玩平板,丁厭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椅背後方,兩只手伸向前方, 在倆孩子的臉上又塗又抹,尖叫怪笑聲響徹客廳。

在他們打打鬧鬧時, 妝扮好的丁茵走下樓, 她穿了條包身的針織長裙, 身段袅娜娉婷, 雪白的皮草搭在臂彎間, 長卷發垂腰;臉更不必說, 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媽媽好美啊!”兩小孩齊聲道。

丁厭:“姐姐像夢露!”

“你們三個的嘴可真甜。”丁茵帶着香味的纖手以此撫過他們的臉,然後面露異色道,“咦,怎麽黏糊糊的?”

一大兩小争先恐後地跑去洗手洗臉。

丁茵帶他們去嘗了一家味道很好的私房菜,之後她要去聽音樂劇,所以才打扮得這般隆重。

她有約會,丁厭就要承擔起替姐姐帶孩子的職責;可他瞄着這對龍鳳胎,心裏沒底,他真的能管得了他們嗎……

令他發愁的事還不止這一件。他還想問問楚瀛在哪裏,好把那條手鏈還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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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德何能戴得起三四萬的手鏈!?

冬天室外冷,丁厭偷懶地帶外甥們躲進商場,花了點錢把倆孩子關進游樂場的彈簧蹦床,自己坐在休息區玩手機。

:你在哪裏……

給楚瀛發完這條消息,他将手機蓋在腿上,深呼吸壓下怔忡的心跳。

讓游樂場的喧嘩熱鬧分走些許注意力,丁厭再翻開手機,楚瀛回了半個字:?

啊啊啊,這麽冷淡幹什麽!發一個問號過來,我要怎麽接話!

丁厭艱難地打字道:我想了想,我昨天做的不太對,先跟你說聲對不起。然後能見一面嗎?我還是想把手鏈還給你。

楚瀛:為什麽?

:你沒跟我說那是寶格麗……

楚瀛:不用了。

:什麽叫不用了,我已經收了你很多禮物了,這個是珠寶,有特殊意義,我确實不能收

楚瀛:對我而言它沒什麽特殊意義,只是路過商店随手買的,你不想要就送別人吧。我回K市了,為這種小東西,不值得人專程跑一趟。

:我可以寄給你!你報個地址給我就好

楚瀛:一定要還給我?

:一定!

楚瀛:那你本人親自給我送來吧,不然我不會收

哇靠靠靠,給你點顏色你還開染坊了!蹬鼻子上臉!

:OK……

丁厭想:我收了他那麽多好處,還東西的時候态度懇切些也無可厚非?

楚瀛:[定位]

楚瀛:明天在這裏等你

:收到

丁厭握着手機,出神地望着攔網裏蹦跶的大人小孩,宏宏與他對上視線,向他吐舌頭做鬼臉。

這小孩上哪兒學的,做出來的表情可真醜。

丁厭學得有模有樣,扯着眼皮翻白眼吓唬回去。

***

第二天,丁厭和楚瀛約好碰面時間,便開着車從榆城出發,兩小時後準點抵達了位于K市的某座大型購物中心的廣場路口。他與人通着電話,眼睛一邊關注着道路一側的行人,很快見到一名抱着紙袋的高個子年輕人。

楚瀛也恰好回頭,然後掉轉步伐朝着他的車走來。

丁厭停在路邊,對方不見外地拉開車門坐入後排,并說:“勞煩你送我回家。”

看在小裙子的份上,我忍!丁厭順從地充當着司機,按楚瀛的指令将車開入了自家小區。

他扭身向後方,問道:“這不是我家嗎?你耍我啊?”

“你家就不能是我家嗎?”楚瀛理直氣壯地反問,用命令式的語氣說,“開門,我要下去。”

丁厭開鎖讓他下了車,後悔地想自己不該來的,這個人又不知道要搞什麽鬼……

楚瀛:“你去停車吧,我去樓上等你。”

他還吩咐起我來了。丁厭敢怒不敢言,思忖着要不帶着那條手鏈跑路吧——可那樣他不就白來了嗎?

電梯升至十六層,丁厭出門往右轉,楚瀛正抱着那袋子面包食材站在他的家門前。

我是不會讓他進門的!丁厭暗暗發誓。他掏兜準備好那條手鏈,上前遞給對方,說:“還你。我沒帶鑰匙,進不去,咱們就這麽着吧。”

語畢,他的臉唰地脹得通紅,他的公寓是密碼鎖……事實就擺在眼前他還撒謊,又丢臉了。

“沒關系,我帶了。”楚瀛出其不意地把紙袋子推向他懷裏。

待他接穩了,楚瀛拿出一把鑰匙,不費吹灰之力地打開他對門那戶的房門。

丁厭吃驚得嘴張成“O”型,兩手一松——

趁紙袋落地東西撒一地之前,楚瀛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游刃有餘地用背抵開門扉,邀請道:“進去坐坐?”

“你你你你……”丁厭嘴瓢了,短短一句話半天才說清,“你怎麽會搬到我家對面啊!”

楚瀛:“這裏房價适中、交通便利、環境宜居,只準你住,不準我搬來?”

“你這是……這是心理變态!”丁厭快急哭了,“你不能這樣,你這、這麽……你這樣做,我只能賣房搬家了!”

“我并不會一年四季都住在這裏,所以你見到我的次數是有限的,”楚瀛等得沒耐性了,催促道,“別在門口聊了,先進去,我給你泡茶。”

更丢臉的事都做過,也不差這一件了。丁厭破罐破摔地踏入門內。

***

楚瀛這套房子的戶型比他家大,裝修風格很……現代中又透着複古?丁厭對室內設計一竅不通,但連他也看得出這間屋子曾經過專業人士的精密規劃和設計。

家具擺放的方位和角度、燈光的明暗、地毯與牆紙的圖案配色、沙發皮料的質感,連書櫃的長寬高也是根據書籍的數量和尺寸定制。

最值得一提是,剛裝好的新房,竟全無甲醛油漆的刺鼻氣味,可能用的是什麽他聞所未聞的高端進口材料。

楚瀛似乎偏好單一色彩,需要用到的布藝清一色是泛黃的米白,所以房子顯得敞亮、潔淨,較空的地方擺上了生機盎然的綠植。

非要挑刺的話,是缺少生活氣息,像樣板間或拍片場地,獨獨不像家。

丁厭沒坐下,他一秒不想多呆。于是當楚瀛在廚房收揀食材和沖泡茶水的間隙,他把手鏈放到茶幾的顯眼處,踮着步子開溜。

“我們可是未來的鄰居,你不考慮和我搞好關系嗎?”楚瀛端着兩杯白霧騰騰的紅茶,從容淡定地凝望着他。

“我前天想跟你搞好關系來着,是你自己拒絕了。”丁厭發牢騷道。

“你那叫做賭氣。”楚瀛放下茶杯,拎起那串手鏈,丢進了空無一物的垃圾桶。

“你幹什麽!?”丁厭沖來彎腰撿起它,“你怎麽跟錢有仇呢?這就算你不要了,也不能糟蹋東西啊。”

“是你在糟蹋它。”楚瀛眼神漠然,話裏話外卻透着矜傲,“你明知道我不在乎,卻一定要交給我處理它。那結果只能是這樣了。”

這是錢啊……沒有乞丐能眼睜睜看着剩飯剩菜被白白倒掉,就像沒有任何一個窮人能夠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燒錢。

這何止是揮霍無度,這是罪大惡極的浪費!

丁厭指責對方道:“你又用這招!你答應過我,不能再做類似的事了……可你還是本性難移。”

“是你要來找我的。”楚燙淉瀛說,“這次是你在強迫我收下它,而且我已經收下了。但你對我的處理方式不滿,還決定把它收回去。”

丁厭的腦細胞猶如被傾倒入一鍋沸水,“砰砰砰”逐一炸裂,他大腦一片空白,“你在說什麽……怎麽會是你說的那樣……”

“你這是詭辯、狡辯,是強詞奪理!”丁厭不甘心讓對方逞了口舌之欲,争辯道,“你送我的時候,還騙我說它是地攤貨不值錢呢。”

“以我的消費水準來說,它就是不值錢的地攤貨。”楚瀛無奈道。

“那你送我你眼裏的地攤貨是什麽意思?我也不值錢嗎?我只配得上地攤貨嗎?我是你随手砸點小錢就會主動爬你床的下三濫貨色嗎?你總是欺負人,我開那麽久的車來還你東西,你還說混賬話氣我……你、你……”丁厭哽咽了,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楚瀛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說:“好,全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我什麽都做的不對。你能不要哭了嗎?”

“我、我其實……沒有、沒有這麽愛哭的……”丁厭抽紙巾擦拭淚珠,情緒上收住了,生理反應卻還留有慣性,一講話就抽泣,“是你害的,這全是你害的……”

楚瀛站到他身前,手掌托起他的下颌,拇指抿去他頰邊失禁的淚水,輕輕按着他的後腦勺,将他圈到自己懷中。

“別哭了。”楚瀛的語氣如同哄小孩,“我沒有想和你吵架,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好嗎?”

丁厭在對方炙熱的懷抱裏,淚如泉湧。楚瀛的手勁大,不是他能輕易掙開的力度,所以他幹脆展開胳膊環住那段比他想象中要細,但非常堅韌有力的腰身;出于報複心理,他下狠手撓了撓,壞心眼地企盼對方出醜。

然而楚瀛并不怕癢,身形巍然不動。

從上方傳來輕淺的笑聲,丁厭仰頭,與那雙深幽的眼眸相視,只聽楚瀛笑着說:“這個部位,是不能随便上手亂摸的。”

丁厭若有所思地往下一瞥,忙不疊地撒手,往沙發裏側躲去。委屈又氣忿地叫道:“不準對我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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