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首飾盒26
丁厭不敢在家待太久, 他一個兒子就夠他老爸老媽心煩的了,更別說現在多出一個。
第三天早上,他看到他爸摩拳擦掌地找楚瀛唠嗑, 卻又搭不上正經話題,只能讨論中英兩國的氣候差異, 這窘況深深地觸發了丁厭的尴尬恐懼症, 他當天下午就麻溜地拉着楚瀛跑路了。
今年丁茵不回家, 也不忍心留父母在大房子裏冷冷清清地過年,于是給老兩口報了旅行團。丁厭帶着龍鳳胎到家那天, 他大伯大嬸早飛去毛裏求斯度假了。他把那一對兒混世魔王他托付給他爸媽,免得他媽太閑了, 成天想着找他麻煩。
還有個很湊巧的事——丁厭的表哥韓雲的老丈人, 也就是女方的父親, 上半年去世了;而韓雲和周芷茜兩人已經領了證, 雙方父母也算結了親家。韓雲為做好賢婿表率,照顧丈母娘的心情,年前就帶上自家父母去周芷茜家過年了。
所以今年春節,丁厭不用跟着爸媽探親訪友。一個煩人親戚都見不着,可把他高興壞了。他就等明年辦婚禮的時候,再給這些叔叔伯伯姨媽嬸嬸們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回榆城前, 丁茵給了他一把鑰匙,是她自己家的;姐姐說新年夜賊多, 叫他有空去房子裏看兩眼。
丁厭問, 那我能上你那兒住嗎?
丁茵說, 随你住, 但記得給我打掃衛生。
打掃衛生有什麽難的!何況他還帶了一個居家好幫手!于是丁厭拉着楚瀛離家, 直奔他姐的獨棟小別墅
“兩個讨厭鬼住我家, 我去住兩個讨厭鬼的家,完美。”丁厭自覺這個如意小算盤打得妙極。
入住當晚,丁厭在他姐姐的私人影院通宵連看了四部《加勒比海盜》,還吃了一頓鮮美的火鍋;吃飽喝足,一覺睡到次日下午才醒。
他以為楚瀛會跟他一起睡懶覺,畢竟他們倆都無事可做,可他睜眼時,枕邊已沒人了。
丁厭頂着亂蓬蓬的頭發下樓,楚瀛照常在廚房,開着電腦,一邊做飯,一邊和人聊天,有說有笑的。
這可新鮮吶!他斷情絕愛的男朋友還會跟人網聊!
丁厭輕悄悄地走下去。
“我是覺得沒必要罷了,我結婚又不用他出席,他知道了也不會祝福我。”楚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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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幾乎沒有情緒起伏。“嗯,我家也差不多。”
“你考慮過結婚嗎?我記得你和你的初戀……也很多年了?”楚瀛給牛油果去核,挖出果肉放進攪拌機。
“不考慮。”
“真的?”
“我們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那不會有遺憾嗎?”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恐婚。”
“你在跟講話啊?”丁厭的聲音插進來,他好奇地繞過流理臺,看向屏幕上的人;然後驚訝地瞪圓眼睛——
是個和他們年齡相仿的男人,不修邊幅,頭發挺亂,還叼着半支煙,但鼻梁到嘴唇的輪廓很漂亮,五官是硬朗型,眼型狹長,予人的第一感覺是鋒利,極具攻擊性。
“這是你朋友嗎?”丁厭問,然後熱情地通過鏡頭和人招手道,“嗨!你好呀!”
他還沒見過楚瀛的朋友呢,Ewan蔡不算,那是熟人。而這個人能和楚瀛那麽熟絡地拉家常,一定是真正的朋友。
但對方下一句話就嚴重打擊了他的自信:“你誰?”
丁厭懵了,轉向楚瀛,問:“他為什麽不知道我是誰……”
“因為他沒有見過你。”楚瀛先擱置碗勺,然後攬住他的肩膀,和網線另一頭的人說道,“這是丁厭,我和你說過的。”
“他叫戴心誠,是我在牛津讀研時的校友。”
“這樣啊。”丁厭再次露出熱情的笑臉,“你好小戴。”
然而這個戴心誠好像有一副鐵石心腸,只瞟了瞟他,便和楚瀛說:“我有事,挂了,回頭見。”
視頻中斷,退回Skype的界面。
“!!!”丁厭挽住楚瀛的手臂,“什麽回頭見?他在哪兒?他怎麽是這種人啊!故意不理我!!你不要去見他,他沒禮貌!”
“他性格是有些問題,還是比較大的問題,但人并不壞。”楚瀛說,“無論如何,他是我近些年認識的人裏最聊得來的一個,而且我們結伴走過很多的地方,他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隊友。我先代他向你道歉,等你見到他,我會讓他跟你說對不起的。”
“你不會有很多這種怪咖朋友吧?”丁厭質疑。
楚瀛無奈笑道:“他應該是最怪的了。”
“你說的開春去登山,是和這個人一起?”
“是的,不過還有其他人。”
丁厭松了手,悶悶道:“我突然不期待了……”
旅游,旅伴比目的地更重要,要和那種臉上沒有笑容的人結伴同行,饒了他吧。
楚瀛倒是很樂觀,“放心,會很好玩。”
***
丁厭絲毫不期待的這場見面,來的是如此之快。
聖誕節前楚瀛就和品牌方約好了時間,要當面詳談婚紗的細節,所以年還沒過完,便帶他回了英國,再從倫敦開車到巴黎。
他們在品牌的工坊量完身材數據并看過婚紗的設計草圖後,受邀去參觀了線下開設的服裝展,那是丁厭夢寐以求的“小裙子博物館”,展覽收錄和陳列了品牌有史以來最為經典、最具代表性的服裝,以及全系列的高定禮服。
丁厭如同初入大觀園,看得眼花缭亂,分外癡迷,激動得快把楚瀛的手給掐青了。
但整個展覽上他最鐘意的部分,并非那些耗時數百小時縫制的華美衣裙,而是挂滿了四面牆的微縮版樣衣;是1/3的人偶才能穿上的尺寸,卻和真人的衣服同等的精美巧致,漫步其間有如誤入了精靈或洋娃娃的衣櫥,夢幻極了。
丁厭沉浸地泡在博物館裏,直至即将閉館,被牽着走出了大門,他還在回味。
“天啊……太美了,這就是頂級藝術吧……我算是去過天堂了嗎。”
楚瀛遷就道:“你如果還沒逛夠,我們可以在巴黎住下來,這樣你每天都能來看裙子了。”
“我願意,我願意!”丁厭興奮道,“要是我會畫畫就好了,那我就把這些裙子全部畫在紙上,永久珍藏!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漂亮的東西……”
“不行了,我今天吸入的美麗過量了,急需看些醜陋的東西平衡一下。”他拍拍臉蛋,保持清醒。
楚瀛:“那帶你去地鐵站看老鼠?”
“不要!不要老鼠!”
“去吃飯吧,我約了戴心誠,他剛好也陪人在瑪黑區逛街。”楚瀛回複着手機消息道。
“行,他多少也算個醜東西。”丁厭露出記仇的眼神。
“你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說他醜的人。”
“哈哈,那真是他的榮幸。”
然而一見面,丁厭那句本就違心的“醜東西”只能往肚子裏咽了。
這個狗憎人嫌的戴心誠,和楚瀛身高相當,本人比視頻裏還要帥好幾倍,臉很窄,因常年在戶外活動,膚色較常人更深,但黑得均勻;睫毛很長,深深的眼窩不遜色于混血兒。
跟他同行的還有一個女孩子,年紀不大,一坐下就不停地照鏡子補妝,散發着讓丁厭倍感親切的嬌慣感。
丁厭原以為她就是戴心誠那位不打算結婚的初戀,但楚瀛替他們做介紹卻說的是:“這是心誠和則靈,他們是兄妹。”
哇,又是龍鳳胎?
這時戴則靈擡頭說道:“不算哦,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咦,又像歡喜冤家了……
“上次,對不起,”戴心誠說,“我社恐,不太會打招呼。”
……這道歉,還不如不道呢!但表面工夫不能不做,丁厭寬宏大量道:“沒事。”
“我認識你。”盡管戴則靈說他們不是親兄妹,可她卻擁有和她哥哥相似的特點,某種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任性和直接。“你是去年夏天很火的那個吃雪糕的網紅。”
“是我啦。”丁厭認領道。這樣年輕時髦的女孩子會認識他并不奇怪。
“加個微信。”戴則靈擺弄着她奶油膠的花哨手機殼,做了延長美甲的手指戳着屏幕,把二維碼擺到他眼前。
她肯定是個大小姐……丁厭想。普通環境下長大的女孩,就算非常非常漂亮的那一類,也無法具備這種強大的自我和自信。換句話說,戴則靈恐怕從未被人拒絕過,才能養成理直氣壯和命令式的用語習慣。
丁厭通常不拒絕女孩,所以爽快地加了她好友。
戴則靈通過他好友驗證的首件事,是翻看他的朋友圈——這是人之常情,但她緊接着問道:“你跟馬淩峰是朋友啊?”
“對呀。”丁厭先想說“你喜歡他嗎”,但再一想,只有加了好友的人,才會在另一個人的朋友圈發現是共同好友。她也和馬淩峰認識!于是他改口道:“有什麽問題嗎?”
戴則靈哼笑道:“他是我前男友。”
丁厭:“你也是學表演的?”
馬淩峰才從戲劇學院畢業不久,如果有過前任,多半是同級生或圈內人。
戴則靈進門時丁厭目測過她身高,有172cm左右,身材衣着令人矚目,是愛美的姑娘,想進演藝圈還蠻正常。
“我不是。”戴則靈說完,不再有下句。她單手支着下巴,寡言少語地劃拉着手機,不時朝身邊的哥哥飛去一兩個白眼。
丁厭只好側耳傾聽楚瀛和戴心誠在聊什麽。
“我去過,七天就能走完。動物是有一些的,見過金錢豹和棕熊,但沒意思,不建議你走這條路線。”
楚瀛問:“那個呢,他去不去?”
“你想讓他帶隊?你不怕被他帶溝裏去?”戴心誠被這個問題敗壞了興致,不留情面道,“我不和他一路。”
“但我需要他來幫丁厭做一些專業訓練。”楚瀛執着道。
戴心誠起身說:“你決定。我出去抽根煙。”
楚瀛:“則靈,麻煩你把你哥哥的微信推給丁厭。”
“OK,”戴則靈懶懶散散的,動手指推了一張名片到丁厭的對話框,“這才是我哥哥,外面那個不是喲。”
丁厭沒能弄清這些人的關系,他甚至沒有懂到底有幾個人。他點開戴則靈推送的名片,那個賬號雖是性別男,微信昵稱卻叫做“超甜愛撒嬌”;他聽得清清楚楚,戴則靈說這是她哥哥……
天吶,什麽男的敢起這種網名?絕對不是外面抽煙的那個……
楚瀛的朋友,都好古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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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