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要我怎麽回報？

史堯一怔，背還火。辣。辣的痛着，腰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甚至腦子也陣陣的暈眩着，明明每一處帶給他的實際感受都是那麽明顯，但好像都抵不過師安輕輕的這麽一句。

這一刻，他像是在師安身上看到了早晨帶着怒氣破門而出随後卻無事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操場發呆的自己。

該怎麽辦？

這是個大問題，因為它會牽制着你的神經，讓你自動停下手上的動作，平白地消耗着你身體地能量，直接将熱情冰封，把積極去除，将一切事情，無論大小全部都數十數百倍地放大，大到完全遮住你的眼睛，使你深深的陷入空白的情緒之地。

他是這樣，面前的師安也是這樣。

史堯拍了拍自己身邊，架子上的灰也跟着微微揚起，對上師安的眼神，他微微嘆了口氣，艱難的把自己的書包放在了自己身旁，朝着師安說道：“先坐。”

師安一怔，沒有馬上動作。

史堯也沒有催他。

能怎麽辦？當下能做的事情很少，大麻煩會一直伫在那裏，小麻煩會不斷的在眼前飛來飛去，偏生一個都不好解決。

但是當下能做的事情又好像很多，比如，現在實在是太累了，先坐一坐吧。

史堯把頭靠在牆上，動作和一開始走進器材室看到的師安的動作相差無幾，眼睛也閉上了。

師安見狀擰着眉緊張的說道：“不能睡！”

史堯眼睛還是沒有睜開，只是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道：“不睡，坐會兒，休息一下。”

師安不信史堯的話，他太明白被身體掌握主動權的大腦失控的感覺。

史堯的面色好差，眼下的青黛在窗戶照下的倫勃朗光作用下越發明顯，如果史堯真的暈睡過去了，師安不知道自己可以幫到他什麽。

想着想着，師安的指尖也開始不自覺地發顫。

師安一直以為是這多病的身體限制了自己的發展，從各方面來講都是如此，但現實好像不是這樣，一切都是他假設的以為，至少此刻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大腦被撕開了自己預設的高能力，現實赤。裸又讓人無力。

“不許睡。”師安僵着聲音朝史堯喊道。

被疲憊拉着沉淪的史堯被師安的聲音喚回，他掙紮着睜開了眼睛，對上師安板着的臉，扯了扯嘴角，但是卻沒能像往常一樣笑出來，聲音沒了力量，像是呢喃，他張口道：“嗯，不睡。”

師安沒被安慰到，就站在原地盯着史堯，一副他要是再閉上眼睛就要立馬喊醒他的架勢。

史堯在師安猶如實質的眼神下，稍稍清醒了許多，他是真的困，而不是病理上的昏迷，現在坐在這裏身體的疲憊和一直高速運轉的大腦開始叫嚣着要休息。

史堯眨了眨眼，收回一直放在師安臉上的視線，語氣裏有自己不曾發覺的溫柔，商量着說道：“你坐下好不好，仰頭看你好累。”

言罷還動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書包，手用了些力，希望實際的動作可以拉回自己困頓的神思。

師安看着抵在牆上，微微低着頭的人，抿了抿唇，還是說道：“不可以睡。”

到底還是坐到了史堯旁邊。

史堯聽着他的再三囑咐，撐不住還是笑了，他擡起手想摸把臉，一時不察，扯到了背。

強烈的疼痛。刺。激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師安一直留意着史堯的動靜，看着他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突然猙獰的表情，不受控的笑了起來。

下意識地行為也就持。續了一瞬，因為理智立馬找補了這個漏缺，他又恢複了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只不過被這麽一打岔，神情到底沒那麽緊繃了。

史堯動的剛好是靠近師安的那只手，所以側頭的時候自然看到師安的表情，當即就有些氣悶道：“你還笑！”

師安看着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說：我沒有。

史堯卻不屈不撓道：“我看到了，你剛剛笑了。”

史堯發現師安身上沉重的情緒消散了些，他幹脆上半身就靠在牆上，看着師安，揚起一邊嘴角，神情活像個痞子，不過卻是最帥的一個。

他揚起自己的手指，比了個耶，左右晃了晃。

師安被他那個笑，心猛的一跳，對上他突然的比耶，一時沒緩過神來，就在他在想對方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就聽到史堯說道：“兩次。”

“什麽兩次？”師安順着史堯的話頭脫口而出問道。

史堯微睜眼睛，臉上有些不可思議，随即就帶着譴責的語氣道：“我一共救了你兩次了！”

師安被他義正言辭的樣子搞得一怔愣，但明顯感覺對方的精神要比之前好一些了，至少不是下一秒就會睡去的樣子，所以迅速接着對方的話頭立馬應了個嗯，生怕晚一會兒對方就又要睡了。

史堯本來只是想逗一下對方，這下卻是真的被師安的理直氣壯給氣笑了，他一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的又強調着說了一遍兩次。

師安卻是怕他實際還是暈乎着，沒聽清楚自己剛剛的回應，于是還加上了動作，微重的點了點頭，又應道：“嗯。”

別的不說，史堯突然覺得自己血壓有點高，連背上的疼痛都顧不上了，他直接伸手掐着師安一本正經的臉頰，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和兄弟在一起的時候，玩笑間，肢體動作必不可少，平常又頻繁。

就像之前黎安玩笑說史堯的眼神灼着他後腦勺時，蔣士傑自然的搞怪捧着史堯的臉仔細端詳，說他的眼睛不是钛合金狗眼，發不出能量一般。

坦蕩又自然的肢體動作——

可是此時的氣氛卻有些奇怪，本來一切都沒問題，直到史堯真的掐住了師安的臉頰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他掐着動作甚至都沒有用力，因為史堯始終記着師安身體不好這回事，包括剛剛摔倒時他也下意識地先護着師安的動作，總覺得他要是不注意着，師安就會被擡上救護車一般的嚴重。

奇怪的感覺細細密密的爬上了他的心髒，就連觸着師安臉頰的指尖都酥酥麻麻。

史堯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也艱難的從那淺褐色的深海裏抽離，有些閃躲的看向了一旁到地的器材架，嗓子也突然有些發癢，不自覺地輕咳了起來。

他自顧自的調整了幾息後，朝一旁一動不動的人看去，正正好又闖進了師安的眼裏。

師安像是終于緩過神一般淡淡道：“所以呢？需要我怎麽回報你？”

面上坦然地像是剛剛什麽都不曾發生一般。

史堯在心裏自我唾棄，明明很普通的一件事，偏生自己欲蓋彌彰的匆忙收手，好像有什麽一樣。

瞧瞧人家，多麽坦然。

史堯心裏覺得十分坦然的人，耳尖紅紅的像是塗了染膏一般，只不過有些亂的頭發稍稍遮擋住了這份不平靜，而本來心裏就莫名其妙好像有鬼的史堯也不曾注意到着顯目的一點。

“回報...“史堯強行遏制住不知道要往何處飛奔的心緒，認真的打量起師安來，像是真的在一本正經的思考該索要什麽報酬好。

這要是蔣士傑或者黎安，史堯就開玩笑要人給自己鞍前馬後就差當牛做馬了，可面前的這位少爺，史堯腦子又沒壞，開這種玩笑。

史堯本來也只是逗人，一開始就沒想着要回報，不然也不會記錯，實際上一共救了師安3次，一次在操場替他擋下向璟的攻擊；一次是教室裏，伸手避免沒意識的他砸到桌上；一次是現在。

就怕開玩笑的另一方當真，史堯看了師安一眼，随口道：“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說吧。”

“嗯。”師安也移開了自己的眼神，平淡的應道。

“老班讓我問你要不要參加奧數。”史堯問道。

師安想了想，複問道：“就是你之前做的那個題目？”

史堯：“嗯。”

師安：“嗯。”

史堯：“你要是沒有回家，你家的管家是不是會疑心？”

師安：“會。”

史堯：“那我們等着吧。”

師安下意識地脫口問“你家沒有人會發現嗎？”但是之前聽到的史堯的打電話內容又讓他及時閉嘴，雖然史堯打電話的聲音不算大，奈何當時實在是很安靜，斷斷續續的師安也聽了個大概。

兩個人就一問一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默契的回避了師安為什麽會在這裏，是不是聽到了史堯的電話；史堯和母親的關系，今早上生氣的原因。

聊的東西也是很沒有意義，比如史堯問，你真的那麽潔癖嗎；或者師安問到史堯，為什麽突然剪個寸頭....

當節奏趨于平緩，又沒有什麽需要動腦的事情的時候，史堯的意識又開始出走，慢慢的，說話也開始模糊，困意如排山倒海般的再次襲來。

腦袋一歪，不知道靠到了哪裏，反正沒有摔着，閉着眼睛就要沉沉的睡去，臨睡前還刻意和師安強調自己只是困了，就是不知道對方相信了沒有。

好像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沒做，史堯睡的迷糊，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