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自私

一覺好眠,醒來更覺神清氣爽。

蔣立坤磨蹭了下暖和的被面,眼角剛掀開個縫兒,就被眼前那近的不可忽視的陰影的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就将人給倒扣鉗制住,待一看清,臉上立刻眉開眼笑的貼上去,撈着人又往被子裏鑽。

“起開,”馮臻伸手擋住他越靠越近的臉龐,眉毛一擰,嘴巴當即抿得更厲害了。

“小氣兒,我們都那麽多天沒見面了,抱一下怎麽了?”蔣立坤小心的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馮臻,嘴裏嘟嘟囔囔的,倒也不敢惹惱他,只是稍稍松了點勁兒,又沒臉沒皮的湊了上去。

馮臻聽到他□,手上頓了頓,驀然想起昨晚上看到的那一連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再看看埋在被子裏笑得沒心沒肺的蔣立坤,有些頭疼的踹了他一腳,話裏卻帶着幾分別扭的關心,“你什麽時候來的,吃飯沒有?”

“沒呢,今早上跟着楠姐出去了一趟,早上困着呢,午飯沒來得及吃,”蔣立坤看了眼外面溫淡的日頭,打了個哈欠兒懶洋洋的道,身子沒骨頭似的懶散靠在馮臻身上。

“廚房裏還有飯,趕緊起來,”馮臻瞪了一眼那只不知何時摸到腰上的大手,冷冷留下這一句,就轉身出去了。

春節将至,鎮上家家戶戶都忙不得閑,年二八之前要全家大掃除,屋裏的角角落落都要清理幹淨,到了年二九的時候就開始蒸制各類糕點,采買擺放小孩愛吃的各種糖食,那時候的糖果種類挺雜,家裏常備的就是一些橘子糖,糖包花生,還有那種帶花的小餅幹。

馮媽媽正在院子裏曬被子,這年節裏來家做客的親戚多,也有晚上留宿不回家的,為免到時委屈着和孩子屈就一夜,這些閑置下來的床被都要提前晾曬好的。

見到蔣立坤,她的表情明顯有些奇怪,眼裏不着痕跡的看了眼大門口那邊,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她在院子裏可忙活半天了,也沒見人進來過啊。

不過,心裏疑惑,面上卻并不提起,只是揚起溫和的笑容和他打招呼,“是立坤吶,這都好多天沒着你人影了,吃過飯沒啊?”

“還沒呢,早上有事兒起得早,這不,半路溜到臻臻床上眯了一覺,嘿嘿……”蔣立坤抓了下腦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孩子,這都什麽點了,也不怕餓着自己,”馮媽媽嗔笑着揉了一把這大小夥的腦袋,言語親昵道,“快,讓臻臻幫你把飯熱一下,爐子裏的五花肉還溫着呢。”

“哎,好,馮姨你對我可真好,”蔣立坤嘿嘿一笑,眯着眼又補了句,“簡直跟我親媽一樣。”

馮媽媽捂嘴一笑,手上撣了撣被子,翹着唇戲谑的看他,“親媽可只有一個,你這樣說,讓你親媽聽了可要不高興了啊。”

“哪能啊,我媽最近還說呢,說我天天往這兒跑,都要把這當自個家了,”蔣立坤嘴裏跟抹了蜜似的,三兩句就哄的人馮媽媽笑得合不攏嘴的,“只要馮姨不嫌棄,那我就給馮姨當幹兒子了呗,反正我一直把臻臻看得跟我親人一樣重要。”

馮臻在一邊翻了個白眼,看到自家母親被哄的笑意連連的模樣,也懶得去攪和,蔣立坤這家夥天生就有幾分讨好人的天賦,再加上之前他對馮臻那副掏心掏肺的模樣可不曾掩飾過,站在馮媽媽的角度上來看,她心裏自然也是願意讓他親近馮臻的,對蔣立坤的話兒可半分不覺得排斥。

馮媽媽自己也分不清蔣立坤這話兒是認真還是鬧着玩兒的,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的好心情,對着蔣立坤大手一揮,聽着那親親熱熱的左一句幹媽,又一句幹媽的,心裏稀罕的不行,拉着人的手就往廚房走,“來,幹媽給你炒盤臘腸,再加盤小白菜,清甜爽口,就飯正好。”

“媽,你不是說這小白菜留着晚上炖粉條的嗎?”馮臻站一邊面無表情提醒,他覺得他現在站這顯得有點多餘了,這到底誰是她兒子啊,凸!

馮媽媽一愣,走過去摸了一把自家兒子的小嫩臉,眼帶調侃道,“喲,這是吃醋了?”笑了下,又彎着眼安撫道,“晚上不吃炖粉條了,咱們做糖醋鯉魚吃,媽親自下手,啊。”說罷便轉身忙活去了。

菜上了桌,馮臻坐一邊看蔣立坤餓鬼投胎似的三兩下扒拉完那一碗白米飯,默了下,主動給他換了個米飯填得滿滿的大碗,看他風卷殘骸的大掃一通,就連菜汁都倒到碗裏攪拌幾下将就着給吃了,吃個肚飽圓的同時還不忘灌下兩碗蛋花湯。

這換到別家肯定要吃破産的吧,馮臻暗地咂咂嘴,平時在學校也沒見人吃這麽狠的啊。

馮媽媽想法倒簡單,只是高興有人這麽賞臉吃光自己做的飯菜,臨了,還猶豫的問了句,“還要不要再做點菜?”

“不用不用,我吃飽了,幹媽,”蔣立坤一抹嘴,眯着眼笑得可滿足了。

有句話叫‘化悲憤為食欲’,蔣立坤這情況大概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他心裏想要的東西多了,如今又力量不足,腦子裏反射性的就會試圖用其他方式來圓滿這個想法,當然也有他确實肚子餓的原因。

蔣立坤吃飽喝足後就跟在馮臻屁股後頭,幫忙清理堆積雜物的小屋,或是,扛着雲梯和馮爸爸一塊修繕祠堂祖屋上的青瓦紅磚,像畫畫這類的細致東西他學不來,但是糊牆砌磚,修理木頭的粗活,他倒是裏裏外外一把手。

馮小弟難得對蔣立坤和顏悅色的,其實只要他不過分親近馮臻,馮明宗對這個大個子心裏還是很有好感的,在他心裏馮爸爸就是他的偶像,他心目中的英雄。因為在他接受的教育理念中,男人就該是頂天立地,能賺錢,又顧家,行止尺度有分寸。

當然,對比起馮爸爸,蔣立坤在馮小弟的心中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不過勉勉強強也算是個讓他認可的一個,不管怎麽說,他對自家哥哥還是很好的。

馮臻挽着袖子在院子裏洗桌椅,蔣立坤忙活完就站一邊歇息,這跑上跑下的額頭上滲滿了豆大的汗水,馮媽媽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今天可真多虧了立坤了,晚上在幹媽家吃飯,幹媽給你做好吃的。”

“哎,好,”蔣立坤可不懂得客氣,一口應下之後,還不忘糾正她的稱呼,“幹媽你叫我坤子就好,立坤立坤,咋聽得這麽見外呢,哈哈……”

“哎,那行,坤子,你歇會兒,屋裏也清理的差不多了,”馮媽媽為人爽氣,見不得別人說話忸怩的,顯然蔣立坤這般不見外的話兒讓她心裏聽着舒坦了,那眉毛一彎,笑得兩頰都帶上了一抹豔麗的紅霞。

院子裏的太陽清清淡淡的并不曬人,馮爺爺搬了躺椅放到石桌邊眯着眼曬太陽,通了電的收音機裏傳來一陣陣擲地有聲,字正腔圓的京劇,老神在在的跟着哼兩句,裹得團子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手舞足蹈,但是身上厚重的衣服讓他跟背了龜殼一樣,老半天轉不過身來,倒似翻了殼的烏龜四腳不着地。

趁着馮媽媽進廚房做飯的空兒,蔣立坤被馮爺爺拉着下了幾盤象棋,之前他們也曾交過手,往往都是以馮爺爺的險勝和兩人打平手的結局落幕,但今天不知怎的,哎喲,這運氣可真是背到姥姥家了。

“不玩了,不玩了,怎麽老是我輸的?沒勁兒,沒勁兒,”馮爺爺郁悶的棋子一扔,滿臉不高興的耍無賴。

蔣立坤神色不動的收拾好殘局,笑眯眯地分好兩邊的棋子,也不多說,只是故作小心的問了句,“還來不來?”看馮爺爺臉上猶豫,頓了頓,又道,“說不定下盤你就贏了,今只怪我今天運氣實在旺,這……”

“來就來,怕你呀,”馮爺爺瞪着眼滿臉不甘心,被收拾了一次又一次還信心十足,勢要将對方拿下不可。

在這種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一次次戰鬥之後,馮爺爺被虐的連飯都吃不香了,馮臻對此表示非常無語。

蔣立坤則表示心情非常美好,末了還不忘安慰人幾句,“爺爺,下次喝酒要悠着點,啊,喝多對身體不好。”

吃完飯,馮臻被馮媽媽委派了任務,因為年節客人多,一般年貨都是提前送的,再加上王家外公在那邊也是廣結善緣,光是臨近村鎮的親戚朋友就有不少,怕到時候家裏忙不過來,馮媽媽便讓馮臻先把東西送過去,蔣立坤主動要求陪同。

王家兩個舅舅對馮媽媽是親連手足的好,大舅舅王世明是個老實人,在家開了個修車鋪子,又讓大舅媽兼着個雜貨鋪,日子也算過得有滋有味的,但是王家真正的能耐人卻是名不經傳的王家小舅王世榮。

年前幾個月王世榮繼一大兒之後又得千金,正是人生志得意滿之時,家裏裏裏外外都布置的妥妥貼貼,那些喜慶的大紅色小孩襖子更是一件又一件,吃的用的樣樣都是好的。

進屋的時候,王外公沒在家,到門口接東西的是大舅家的小孩。

馮臻分了一半的東西給他,手裏還拎着大包小包的嬰兒用品,邊往裏走,邊問,“大舅和小舅呢?”

小孩嘴裏還嚼着一顆大白兔奶糖,鼓着腮幫子有些吐字不清,“在後,後院呢,爺爺被人請出門宰牛去了,不在家。”

馮臻點點頭,蔣立坤扛着一大包東西緊跟其後,兩只眼睛好奇的四處張望,想着馮臻和他外公家關系親密的程度,心中了然的暗自點頭,估計以前馮臻躲他的時候大概就是待在這裏了。

以後要是找不着人,這裏倒是可以來看看。

将東西放好,馮臻就領着蔣立坤去後院。

王家大舅正垂着腦袋蹲在石頭椅子上叭嗒叭嗒抽煙絲,他小時候粗活苦活幹得多,就愛這種重口的土煙,額頭上的溝溝壑壑層層疊疊皺成一堆,耷拉的眼皮下難得眸子清亮,他似的表情有些苦惱,欲言又止的模樣。

王世榮雖是做弟弟的,但是向來主意多,胸中有溝壑,看待事情的自有他的獨到之處,可以說是王家腦子最靈活的一輩。只是他的神色同樣不怎麽舒展,似乎和王家大舅煩惱上了同一件事,明明心中已有結論,卻又遲遲下不來決心。

“我看這路必須得斷了,你也知道現在上面查得緊,要是禍及我們,你說……”王世榮倏地站起身,抵着後槽牙狠狠道,目光帶着幾分堅決。

“那我們投進去的錢豈不是白費了,當初我可是把老底都給拿出來給字做本錢了,你說這路一直就走得很穩當,現在不是沒出什麽事兒嘛,”王世明急得手上的煙一抖,直接掉落在地上,粗脖子梗得直直的,好像要找人拼命似的。

“幹‘走貨’這行當的人,本來就不是個鐵飯碗,要真等到出了事兒,那可就真遲了,到時候你讓咱爸咱媳婦孩子到監獄裏來看咱們嗎?啊,”王世榮也被梗得氣急,戳着自家兄長的胸口憤怒的漲紅了臉龐,好半天那激動的情緒都沒能平息下來。

馮臻他們走近的時候就聽到這麽幾句,只是王世榮的那些話他也是聽得一知半解,滿頭霧水的搞不清楚狀況,至少在他這麽多年的認知裏,大舅和小舅可從來沒這樣臉紅脖子粗的嗆過聲。

蔣立坤眸色一動,眼珠子盯着王世榮手勢上翻時露出的老繭子,再結合他嘴裏剛才的那句‘走貨’,心裏隐隐有些明白王家小舅是幹什麽行當的了。

的确,現在這年代,比起在家務農,開小店鋪,收租子,走私貴重貨物所能在短時間得到的高厚利益是很多人都無法抗拒的了的,

如今國家在發展,社會制度和法律憲章也在逐漸完善,到今年年底國家更是加大了打擊走私一途的重大力度,試圖嚴厲杜絕此種現象的發生。

當然,這種事情在根源上是無法杜絕的,就算明面上做得多麽好看,但是私底下的事兒就另當別論了,相信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但是,不管這種事情能不能杜絕徹底,國家拿出來的就是這麽個态度,隸屬于一個文明社會的章程。

許是蔣立坤的眼神太過明目張膽,馮臻咋一靠近,王世榮警惕地轉過腦袋,在觸及馮臻茫然的眼神時,下意識收斂了眸中的厲色,迅速換上一抹和藹的笑容,帶着馮臻熟悉的親昵口吻打招呼,“阿臻來了,你媽媽呢?也一塊來了嗎?”他探着腦袋四處張望。

“沒有,我和我同學一道順路送東西過來,小舅媽身子還不爽利,妮妮又人,怕是走不開,我媽怕你這邊東西備得不妥當,特意讓我把東西都收拾過來,”馮臻臉上終于帶了點笑模樣,提到王世榮幾個月大的小女兒妮妮,他的神色更是多了幾分柔和和親昵。

“來了就別急着走,等會你外公就回來了,說不準還能吃上他親手做的羅蔔牛腩呢,”王家大舅王世明像是才回過神一般,摩挲着兩手,憨厚的臉龐笑容滿滿。

馮臻看了眼神色複雜的大舅舅,又看了眼臉色晦暗不明的小舅舅,有些奇怪的眨眨眼,面上卻意見笑着點了頭,“那行,我先去看看小舅媽和妮妮,你們先忙。”

“沒事兒,沒事兒,我們的事兒也說完了,我先回去讓你大舅媽弄些好吃的來,中午你外公還叮囑我一定要給你留着呢,現在拿來當零嘴正好,”王世明似是不豫再和自家兄弟說什麽,只是撇過頭憨笑着轉移話題,先于王世榮一步走去了東邊院子裏。

王家小舅張了張嘴,還欲說什麽,卻又被他一竿子打死了避開不談,心裏煩躁之下更不是滋味。

蔣立坤低着眉眼不聲不響的跟在馮臻屁股後頭,走了一段,眼看着就要走到西邊大屋,他忽然就捂着肚子鬧騰,臉龐有些扭曲的推了下馮臻,“廁所在哪兒?我肚子疼。”

“哎,你這……”馮臻有些猶豫,廁所倒是有,面前就有一個,只是這屋裏住的是女眷,那廁所是小舅舅專門給小舅媽弄來方便的,裏面這女人孩子的進去恐怕不好,馮臻咬了下唇,朝之前那路指了下,道,“你從剛才那路往回走,看到一棵棗樹旁邊那拐角就是了。”

“我知道了,”蔣立坤捂着肚子看也沒看馮臻一眼,低着頭就往剛才那路跑,看模樣還挺急。

馮臻提着那些精致的小玩意進了屋,逗着搖籃裏的小娃娃不住晃蕩,看這天真無邪的嬰兒跟着那晃蕩的撥浪鼓轉動眼珠子,嘴角便自然而然的勾起。

小孩子澄淨的眸子好似能滌盡世間所有塵埃,馮臻對小孩子的喜愛從他那一直專心致志逗弄小娃娃的神态中可窺一二。

時間慢慢流淌,一個小時多過去了,但是蔣立坤還不見蹤影。

馮臻心裏總覺得不安,在屋裏靜坐了片刻,又和小舅媽閑聊了幾句,終是忍不住起身出屋去找人。

轉步去後院的時候蔣立坤正背着身面向王家小舅說着什麽,兩人低聲絮絮,眼裏都帶着幾分炙熱和渴望。

王世榮首先注意到自家侄子的到來,他輕拍了下蔣立坤的肩膀,笑容輕快地道,“你說的那事兒咱們抽空兒再進一步商談,是否能真正實施,還需要時間來印證。”

蔣立坤點點頭,眉目從容的跟他說了聯系方式之後,便快步走向馮臻,摸着腦袋似有腼腆的道,“這屋子彎彎繞繞的真多,我差點就走不回去你那裏了,哈哈……”

馮臻狐疑的看了眼自家小舅,又盯着蔣立坤上下打量一番,總覺得兩人似乎有事兒瞞着自己。

因着王家外公臨時有事兒,暫時回不來,兩人沒有等到王家外公回來就先回馮臻家裏了,晚上時間太晚,蔣立坤的單車又報廢掉了,他只能借了王家小舅的電話給吳楠打電話。

電話接通,蔣立坤順口提了剛才打算和王世榮合作的事情,兩人言語間似有争執,只零星聽到吳楠的那句‘你太自私了。’

蔣立坤一直在沉默,垂着眼睫毛一聲不吭,直到電話那頭的吳楠妥協似的輕聲道:“你是我弟,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姐永遠支持你。”

“……謝謝你,楠姐,”蔣立坤嗫嚅了下,還是咬着牙硬扛了下來。

其實真不怪他有和王世榮合作的想法兒,對于國家如今的局勢,只是有這麽一個大概的方向,這走私貨物的罪名可大可小,全在你怎麽操作。

王世榮之前打算壯士斷腕也實在是沒辦法的事兒了,他先前是當兵出身,雖然腦子靈活,身手也過硬,但是沒有身份背景的他注定無法在這條路上走太遠,後來退伍之後他偶然有了跑私貨的想法,在确定可行之後,就拉攏了一衆退伍兵迅速,鏈接成了一條運輸線,借了他哥哥的全部老本全力投入幹了這行。

這些年零零散散也掙了不少錢,只是他這人心地到底厚道,每次跑貨的分紅從來不偏不倚的,碰上誰家日子過不下去還主動從自己手裏掏了不少錢貼補上,後來路線熟了,錢也掙得多了,那些一同跑貨的兄弟反倒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王世榮幹。

但有一點,那就是他們這錢掙得再多,若是後臺不夠硬,碰上現在的嚴厲政策,就是金山銀山堆到你面前來,那也白瞎。

不退不行啊,搞不好到時瞎貓碰上死耗子,他們就給當了活靶子,出頭鳥了。

不過,現在遇到蔣立坤那就如同沙漠裏快要渴死的旅人遇上甘露了,蔣立坤有背景,王世榮有人手,有路線,還有這麽多年來走南闖北留下的那些暗哨,以及跟各個城市的地頭蛇多年打交道的經驗和交情,有些事情不必弄到明面上來做,悄聲無息,不引人注意的才是最好的行動方式。

當然,國家政策在變,他們的謀生路子自然也要跟着變通,這法子是什麽還需要具體仔細琢磨,放着這麽好的資源,蔣立坤可不願意浪費,若是能拿下這次建築工程的全部運輸生意,無疑是對這次‘走貨’轉型的良好開端。

不運私貨,但是也不妨礙他們借用運輸這個名號來真正幹些實用合法,又賺錢的生意啊。

至于馮臻會怎樣看待這件事情,蔣立坤已經不是很在意了,既然他下了決心要搭上王家這條線,那麽以後兩家的關系勢必再也分奪不開,對于擅自拉王家下水這點,自不自私已不在蔣立坤的考量,未來怎樣誰也說不清楚,只要以後不覺得遺憾和後悔便好。

路上,馮臻兩人慢吞吞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大晚上的夜裏格外寂靜,蔣立坤走在旁邊靜靜地不說話,只是偶爾瞥向馮臻的視線有些堅忍和灼熱。

蔣立坤偷偷探過手去抓住馮臻冰涼的手指,感受到手心那大力的掙紮,抿着唇更加用力的攥緊了往口袋裏放,低着眉輕聲道,“放這裏比較暖和。”

粗壯有力的指節緊緊扣住馮臻的十指,仿似石頭一般堅定不移,又動彈不得。

一路走來,馮臻也無法拒絕寒風裏這樣鮮明炙熱的溫暖,手指微動了下,也就沒再說什麽。

回到家的時候,吳楠已經早早将車停在馮家外頭了,見着蔣立坤還懶洋洋地伸出一只手來晃了晃,耐着性子等人走近了,才慢吞吞喊道,“嘿,你們回來了。”

兩人站在門口面對面說話,蔣立坤笑着眯起眼睛,面容溫和,語氣輕快地叮咛,“我這幾天比較忙,可能沒空來找你,”說到這裏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打電話過來你可不許避着我不接電話,啊。”

松手快步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轉回來,大手往褲子兜裏一掏,面上難得帶上幾分羞赫的笑意,“這是我前些日子贏來的,送你當新年禮物吧。”

說罷,便疾步走向那車,車門一關,探出手來沖他擺擺手,“趕緊回去吧,啊,外面天冷。”

車子遠遠離開,馮臻揉了揉再次冰涼僵硬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那樣式精美小巧還帶餘溫的瑞士軍刀,沉默半晌,還是邁着步子走回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午夜來一發,嘿嘿……話說,早安撒~3~。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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