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陳家(修)
晃眼到年末。
蔣立坤杵在電話櫃子前,耐心的等電話那頭的人接起,說話的人是馮媽媽,透過電波傳輸的聲音依舊溫婉柔和,“喂,是坤子啊,吃過飯了嗎?”
“是幹媽呀,”蔣立坤磨蹭着腳底,勾着唇笑了下,垂着眼眸歡快的和那邊的馮媽媽打招呼,兩人互相關心幾句,那話題便轉到了馮臻身上,“臻臻在家嗎?我想和他說說話。”
他們已經好幾天沒通電話了,就是打過去馮臻也不樂意接,關鍵還是他那天蹬鼻子上臉玩得太過火,這不,把人惹惱了,最終難受的還不是他自己。
電話那頭的馮媽媽輕笑了下,語氣溫緩的解釋,“臻臻和小威去參加小學聚會了,現在不在家,估計得晚點才能回來,要不,等晚些他回來,我讓他打電話給你?”
“沒事兒,沒事兒……”蔣立坤難掩失落的撇着嘴,話兒還沒說完,門外的趙敘就高着嗓子喊人了,“坤子,你好沒好啊,我說你這唧唧歪歪的要弄到什麽時候,楠姐他們都在催了……”
“哎,來了,來了,”蔣立坤迅速轉頭回了一句,就斂了神色笑嘻嘻地對着話筒歉意的說了句,“幹媽我要出門了,有空再去看你,啊,我挂電話了。”聽着那邊呵呵笑着應了,才撣了撣領口,坐着趙敘的車去參加吳楠那幫發小的聚會。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個高級會所。此時的會所還沒有後世的張揚霸氣,也不敢将那些形形色.色的隐晦交易擺上臺面,但是那裏的裝潢低調奢華,吃喝住行樣樣齊全,并且安保設施和保密性非常好,是那些平時比較喜歡去的一個場所。
過年是人們難得空得下時間來聯絡感情的時候,撇去年頭那些忙着串門走親戚的日子,時間稍微閑散下來,那大堆大堆的聚會邀請就多得你去不完。
到了那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蔣立坤和趙敘去的不算早,餘珊珊老早就跟着吳楠的車在那兒跟着一票哥哥們咯吱咯吱的笑鬧成一團了,就是電話都打來催了好幾遍了。
去的時候是趙敘開的車,蔣立坤下了車就站一邊等趙敘将車停靠在路邊,歪着腦袋正想跟他說句話,就被迎面走來的兩個搖搖擺擺的身影給狠狠撞了一下,蔣立坤不由眯起眼睛。
“……錢哥?”趙敘先于蔣立坤認出了似乎喝的伶仃大醉的錢學明,只是瞟了幾眼,又有些不确定。
蔣立坤側了側身,眼神奇怪的看了眼扶着錢學明的那人,似乎并不是以往經常跟在錢學明身邊一塊玩的那夥人,瞧着眼生的很,頓了頓腳步,抿着嘴順口問了句,“錢哥這是怎麽了?喝醉了,這都喝了多少杯了啊?”
扶着錢學明的那人略顯心虛的點點頭,連眼睛都不敢擡起看蔣立坤一眼,只匆匆胡亂敷衍了句,“錢少喝了四五瓶五糧液,有點喝懵了,我先送他去歇腳的地方。”
蔣立坤點個頭,一時也沒覺得他這話兒有什麽不對的,只是看着人挺眼生,眼角下意識就瞥了眼雙眼迷蒙,似乎毫無知覺的錢學明,掉個方向繼續朝會所走,趙敘站旁邊又瞅了眼,莫名覺得眼熟,仔細想卻又想不起來,撇撇嘴繼續跟在蔣立坤後頭。
走了幾步,趙敘與蔣立坤并肩同行,滿臉不放心的叮囑他發小,“我說坤子,你待會兒可得悠着點,要不被人灌得像錢哥那樣喝斷片兒了,被人扶着回去臉上可不好看。”頓了頓,他又小聲念叨,“錢哥酒量不錯啊,平時也沒見他醉過的樣子,怎麽這次被灌得這麽死……”
他這走路的時候直顧着低頭瞎叨叨了,前面的人一停下來,沒注意兒就撞上了蔣立坤的後背,頓時疼得他捂着鼻子不斷嘶嘶’吸氣,不大的眼睛一下就被撞出了眼淚花子,他有些埋怨的怒叫,“坤子你幹嘛啊,哎喲疼死我了,這鼻骨都要斷了我。”
蔣立坤只是轉身去看剛才扶着錢學明走掉的那個人的背影,神色莫名的問了句,“阿敘,你有沒有覺得那人好像挺眼熟啊?”
“誰啊,誰啊?”趙敘一抹眼眶裏的水珠子,随口問道,待到看清蔣立坤有些嚴肅的表情之後,倒也沒再和他鬧,摸着下巴想了會兒,不确定的問,“我前段時間跟着老爺子出去串門的時候,好像在陳家看見過他……”
“走,”蔣立坤當機立斷,拉着趙敘轉頭就走,那陡然聳起的眉頭皺巴巴的形成一個川字,趙敘滿頭霧水的被扯得路都走不穩,他回頭看了那近在眼前的會所一眼,嘴裏頗為不甘的叫喊,“嘿嘿嘿,你幹嘛去啊坤子,咱們要遲到了。”
“閉嘴,再晚一點,錢哥就真的要出事兒了,”蔣立坤瞪眼一吼,眼神焦急的循着那模糊間還能辨認出來的腳印,快步跟上剛才那人的行蹤。
他們一路循着被人不斷重合疊加的腳印跟到了一家環境還不錯的旅館,以前蔣立坤和大院裏那幫發小一塊喝懵的時候也喜歡到這個旅館來住宿,主要的一點就是,這個旅館的環境好,位置佳,住房衛生也收拾的挺不錯,純粹是圖個方便吧。
站在大廳櫃臺的那姑娘認得蔣立坤,看着他領着另外一人進來,馬上熱情的迎了上來,嬌聲問道,“請問是要短時房還是長期房?”
“我問個人,”蔣立坤正了正色,也沒跟她含糊,站直身子大概描述了□高外貌,又說了下當時他那毫無知覺的狀态,面色急切的問,“大概就比我大幾歲的樣子,被一個男人給扶着,你知道他住的哪號房嗎?”
趙敘恍然,難怪蔣立坤會突然變得如此焦急,先不說錢學明本身酒量驚人,四五瓶五糧液輕易不能幹倒他,且說那人倒是奇怪,錢學明就是真喝醉了酒,那會所上面就有專人配備,供人休息的卧室,怎麽也不必多此一舉專程跑到離那會所不遠處的旅館裏來。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陳家如今風頭正勁,而段家和錢家與身為陳家敵對方的吳家并沒有太大的利益糾葛,大體方向來說,他們和吳家是一鼻子出氣兒的。雖然說不上真正意義上和陳家對立,但是錢家和段家是決計不可能和陳家那幫人走到一起去的,所以說,錢學明在這緊張又微妙的時局裏和陳家那派的人走一起本身就是件令人費解的事兒,這也就能解釋得通他一開始的那種違和感了。
盡管在之前他們曾和錢學明産生一些利益上的争執,但是大院裏出來的人都有一個通性,那就是護短。當然,這也是整個天朝人的脾性---自家人關上門怎麽鬥都行,但決不容許別人辱他們‘自家人’半句,說到底錢學明還是他們大院裏的,以前種種暫且不論,他們的心總歸是朝着一個方向的。
蔣立坤盯着人目光灼灼,饒是櫃臺姑娘定力驚人,也有些臉頰酡紅微帶羞澀,不過她也意識到蔣立坤口裏的那人情況似有不妙,查了下剛才的入住記錄之後,忙擡頭告訴他房間號碼,想着蔣立坤身份不簡單,又怕到時鬧出什麽事兒來,轉頭招來了另一個服務員,自己找了備用鑰匙領着人一塊上去了。
錢學明現在的意識就跟糊了漿糊似的,神思茫然卻又渾身不得勁兒,癢癢麻麻的身上湧起一股暖流,令他不住地磨蹭着柔軟的床鋪。
此時房內只剩下他和另一個已然赤身的男孩,看那唇紅齒白,身嬌體嫩的模樣,瞧着年紀不大,但是眉裏眼裏全然流露着勾人的媚意,令人只消一眼便似烈火焚身。
感覺到身上的衣服不斷被人解開,脫掉并扔到地上去,那滑膩膩的皮膚從自己滾燙的胸膛前蹭過,來自身體的直接反應和意識裏強烈的反抗和拒絕讓錢學明着實感到煎熬,他努力睜開汗濕的眼睛,攢足了一口氣兒用力推開身上那人,好不容易摸着床邊,一個不小心卻是整個翻倒坐在了床下。
那團滑膩膩的東西又湊了上來,在自己身上又吸又舔的,錢學明忍得身體上的快感和精神上的排斥,雙眼赤紅的怒罵,“滾開----”
“滾開,滾開,滾開,你個惡心的東西……”錢學明虛着身子靠在牆角,微微怒張的瞳孔映着他不斷喘氣的胸膛,顯得有些虛張聲勢。
眼見着那人頓了一下,臉色難看的又要湊上來時,蔣立坤已經帶着人上來開門了,只是不知怎的,那姑娘拿來的鑰匙似乎派不上大用場,這開了老半天還是無法将門打開,小姑娘額頭上汗水直流,聽着房間裏那斷斷續續的怒吼聲,急得幾次都沒能将鑰匙對準門孔。
蔣立坤不耐煩的一手将人推開,瞄了瞄那門的距離,上腳用力一踹,那門砰的一下應聲而開,小姑娘急的蹙眉一跺腳,轉身跑下樓,慌忙去找旅館老板了。
“阿敘,你在門口看着,別讓人進來,”蔣立坤看了看周圍那些被聲音吸引過來的房客,眉頭一挑,皺着眉叮囑道。
趙敘明白這其中的嚴重性,連忙點頭以示明白。
蔣立坤将門一合,看着錢學明光光的上身,以及他那副怒極無力的眼神,眸色斂了斂,對着他身上那個脫得白條的少年就是一腳,他的耐心和憐惜從來都只對馮臻有用,對于這種恬不知恥,主動爬床的人他向來很不恥。
錢學明神智有些不清醒,幾度掙紮之下已是渾身脫力,等着蔣立坤陰霾着雙眼又是一腳将那少年踹暈在床上,拉着衣服和外套胡亂往他身上套衣服的時候,才微微睜開眼睛,攥緊拳頭忍耐着急促又灼熱的氣息,努力緩和下自己的聲音,嘶啞道,“謝了,坤子。”
“都是兄弟,謝個屁,”蔣立坤面無表情的扛起神色看起來不太正常的錢學明,瞅了眼那死屍一般躺在床上的少年,對着旁邊空蕩蕩的白牆木着臉吐槽。
今天的聚會反正都已經遲到了,蔣立坤也沒法兒将人丢到一邊不管,只能叮交代趙敘先去會所參加吳楠發動的聚會,就拿了車鑰匙開車去了段瑞的一處住所。
趙敘姍姍來遲,自然是罰酒三杯,然後捧着胸膛又是一大堆掏心窩子的場面話,又作不經意的說起蔣立坤臨時有事,不得不延遲赴會的事兒,大家鬧鬧哄哄的逮着人調侃了幾句,并沒有抓着這話茬兒不放。
只是後來酒桌上的那些人喝混了,吳楠随口問起時,趙敘才簡略說了下剛才碰到錢學明的那事兒,以及後續種種。
吳楠只是捏着酒杯兀自冷笑,回頭卻大力捶了下趙敘的肩膀,笑眯眯的道,“這事兒幹得不錯。”
以吳楠那九曲十八彎的心思,自然能明白陳家這般算計錢學明的用意。
說來今日也是湊巧,錢學明這段日子一直跟着段瑞混,安安分分的既沒鬧什麽緋聞,也沒惹什麽大禍,算是錢老爺子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
你說這人歲數大了,性格什麽的也在變化,家裏人就想吧,大概這錢學明确實有了收心的預兆,他們心裏估摸着是不是該找個女人給他做媳婦,好幫他打理好家裏的事兒了?
這不,趁着段瑞忙活着自家事兒,錢家人立馬就巴巴地将人錢學明給騙,哦不,是哄回家來。這找媳婦嘛,自然要他自己掌掌眼才行啊,他們也不敢先斬後奏直接瞞着他将人弄回家來,所以這相親就很必要了。
錢學明心裏不樂意,但又無法不顧及到段瑞的計劃,在不成熟的時機擅自将兩人的關系洩露出來,實在招惹不起,他也只能憋着氣跑會所這裏來買酒澆愁了。
吳楠估摸着陳家背後下陰手的那位應該是相當明了錢家對錢學明的重視和期望,并且敏銳察覺到段瑞和錢學明那種不清不楚的暧昧。
你說找人主動爬錢學明的床有什麽作用?別急,咱們一步一步來分析。
首先,錢家人會對誤以為已經有‘浪子回頭金不換’預兆的錢學明再次頹廢而失望,這算其一;再者若錢學明和段瑞的關系确實‘不同尋常’,那麽錢學明如同背叛一樣的行為勢必會讓段瑞心生芥蒂,乃至于最後交惡,形成陌路,這是其二。
而其三,不論錢學明與段瑞的關系真假,錢家那些人若是知曉,必對段瑞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深惡痛絕,就算錢段兩家還維持着關系,那想必也已經隔閡重重,無法再如以往那般親密無間。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咱們之前也曾說過,錢段兩家和吳家沒有利益上的沖突,他們是站一邊的。若是段家和錢家吵起來,最後一定無暇顧及到吳家的形勢,稍有不慎,而陳家又趁機落井下石,那麽最終結局很顯然。
吳楠也不得不贊嘆這個陰人者的智慧,果然一環接一環,銜接的天衣無縫,若不是蔣立坤碰巧遇上,又那麽巧合的疑上了那個人,年後的情景恐怕吳家決計無法像現在這邊安穩了。
嘆了口氣兒,所以說,老天都不幫你啊。吳楠勾唇一笑,斂下眸子所有思緒,環視這包廂內的所有人,悠悠的捏着酒杯仰頭飲盡。
既是如此,那陳家也就沒有站在吳家面前耀武揚威的資格和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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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