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眼下,除了手裏一張身份證一張學生證,林子身上一分錢都沒剩下。甚至連手機,都被眼尖的賊從身上抄走,卡都沒留下。
林子很害怕,少年時代失去父親的陰影讓她一直缺乏安全感,所以林子的手裏總是攥着手機,錢包裏總是裝盡可能多的現金。她總說有備無患,坐飛機飛機可能失事,坐火車火車可能脫軌,走大街上都有可能被迎面開來的車子撞飛,唯獨落了一樣,遇到賊人,這些都不可能成為保護,反而成了負累。
沒有錢,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周圍的人誰也不認識,天也漸漸黑了下去。這些渲染孤單無助的元素無時不在刺激着林子本就脆弱的神經。
林子茫然地坐到花壇邊上,手裏緊緊攥着自己的身份證學生證,可能她的樣子太像失怙的小貓小狗,惹得路人在經過她身邊時都忍不住悲憫地朝她那裏看看。
終于,對面花店的小夥子看不過去,走到她前面,小聲問她:“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麽?”小夥子的聲音是那麽輕,深怕稍微大點聲,就會把這個小姑娘吓着。
林子慢慢地擡起頭,對着小夥子疑惑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從嘴角扯出一個脆弱的笑容,林子自嘲地說:“我東西全都丢了,回不去家了……”
林子直接說了本質,卻忘了,其實只要朝什麽人借一兩元錢,她就可以坐上公交安然地回到宿舍。可是她被吓傻了,以為東西丢了,就什麽都丢了。
“你可以給你認識的人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啊,我這兒有,給!”說着,小夥子就遞上去一只手機。手機很舊,是老式的摩托羅拉,估計除了打電話發短信什麽都幹不了,但現在在林子眼裏,這就是她活了二十多年見過的最好看的手機。
小夥子一臉真誠,林子也毫不猶豫地接過去。
可是,打給誰呢?關鍵是,自己又記得誰的電話號碼?
“我不記得誰的號碼……”
小夥子抓抓腦袋,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架勢。“總能記得幾個數吧,你挨個試試,我新充的話費,肯定能找着一個。”
林子現下什麽主意都沒有,只能按着小夥子的話去做,她閉上眼,努力回憶曾經出現或者疑似出現的號碼,最後的最後,居然有一組清晰的數字從腦海深處冒出來。
林子一刻都沒遲疑地按下一個個鍵子,然後,嘟嘟嘟的聲音過去了,電話那頭轉成一片黑暗似的寂靜。
那頭的人低沉着嗓子,喂了一聲,林子立馬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陸正東……我在五愛街上……”
…………………………………………………………………………
陸正東有好幾部手機,唯獨這部,裏面只存了林子的號碼,之前在哈爾濱,這個幾乎不離身,只為了能随時接到那個小丫頭無聊的短信。
後來,林子一句“很高興認識你,有緣再見”,害的這部手機差點被陸正東從十八樓丢下去,屍骨無存。好在陸正東是個很有自制力的人,到底忍住了。
陸正東面上看着是個大男人,其實骨子裏小氣至極。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自己是怎麽度過的,被自己頭一回動真心喜歡的女人“抛棄”了,跟看着自己女人和別的男人上床在心理上造成的創傷其實沒有啥大區別。尤其對于陸正東這種幾乎不需要講理的男人,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不血洗不足以雪恥。
他陸正東喜歡過的就永遠屬于他了,分不分是她能說了算的麽!
陸正東當時是真的很想領着人到林家搶人的,搶回來就狠狠地扇她一巴掌,問問她她的心是怎麽長的,怎麽就那麽狠,說分手就分手。她當這幾天的相處是玩笑不成!
陸正東也不在乎能不能從她嘴裏得到答案,反正打完了也消氣了,之後就找根繩子拴屋裏,自己走到哪兒帶到哪兒,想怎麽親怎麽親,想怎麽抱怎麽抱,讓她從頭到尾從裏到外完完全全地屬于自己,看她還敢不敢說分手!
想到這兒,陸正東居然有些熱血沸騰,林子衣冠不整地趴在自己腳下哭泣哀求的場面,就像真的似的,在陸正東腦子裏晃來晃去,激起了他心底最隐秘肮髒的神經,叫他躍躍欲試,恨不得即刻就去把人帶回來。
不過啊,這種暴力的近似殘忍的想法只持續了不長時間,畢竟是自己頭一回喜歡的女人,又是那麽一個嬌小纖細的小東西,平時稍微大力碰一下都怕碎了的主兒,就算現在真的打包擺在自己床上,陸正東估計自己也狠不下心動她一個手指頭。
那天晚上,陸正東真正覺得自己栽了,栽到一個小自己一輪多的小女孩手上了。
想通了這些關竅,陸正東居然也不氣了,只是對着手機狠狠地冷笑。
第二天早上,陸正東按時上了回S市的飛機,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
陸正東自打回了S市,就又變回了從前的模樣,冷血,嚴肅,心狠手辣,并且較之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個陸氏上下人人自危,老一點的人都覺得仿佛回到了老太爺張羅退休,手下幾個兒子奪位的時候,那時候腥風血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錯一步,就死無全屍。
張麟心裏其實十分痛恨林子,總覺得如果這個林子不出現,老板雖然會和以前一樣沒有人味兒,但好歹不會像現在這樣,殘酷的像個魔鬼。
是不是就像外人說的,得到過又失去比從不曾得到過更傷人?
張麟胡亂地搖搖頭,那麽小女人的東西,自家老板怎麽可能會有。
果然,不到一個月,張麟就發現,他家老板恢複了往日的風采,臉上又有了笑模樣,雖然那笑有時候還是不達眼底,甚至帶點算計,但總歸是個好兆頭。
張麟以為老板已經忘了自己在哈爾濱的那段“豔遇”,但經過剛才那番折騰他才明白,更本不是那麽回事。最充要的證據就是,那部被老板收起裏的手機不知何時又從箱底重見天日,老板沒事兒的時候就掏出來看看,明明知道不會有任何信息,但他依舊執着地盯着黑咕隆咚的屏幕——着了魔似的。
某一天,張麟實在看不下去,戰戰兢兢地跟陸正東說了自己的想法,誰知道陸正東非但沒惱,還高深莫測地跟他說:“快了,快了。”
張麟當時不明白,這個“快了”是啥意思,現在,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
那個專屬的電話鈴聲響起,陸正東其實正握着手機,但他沒有第一時間就接過,反而壓抑着,等了很長時間,才慢條斯理地按了接聽鍵。
陸正東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沉靜,叫人信服。
不論那邊說什麽,他都一個字兩個字的回應,可是沒拿電話的那只手,無意識地轉動鋼筆的動作,還是出賣了他。
金光燦燦地派克鋼筆,在他修長的指間一圈一圈的旋轉,透着興奮活躍,以及胸有成竹,好像陸正東早就料定會有這麽一遭。
“你在原地等我,不要亂動,我這就去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經此一章,你還以為我會将小清新進行到底麽?清新一章容易,兩章也不難。可是作者本質在那兒擺着,不重口味不足以宣洩內心的激情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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