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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理所當然地暈了,兩眼一黑,最後的記憶就是陸正東那張緊張地在她耳邊大聲說着什麽,然而除了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其他的她什麽都不知道。

像林子這樣的女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的,勇往直前一身孤勇,其實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因為沒有父親可以依靠,所以她必須想好每一步怎麽走,既要順順當當的生活,不能給母親帶來麻煩,還有為将來考慮,讓她有足夠的實力支撐起她的家庭。

父親死的那天起,她就跟自己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母親的下半輩子全靠你了。

林子這輩子唯一的不顧後果,恐怕就是招惹上陸正東這一件事。賭博一樣,希望贏,害怕輸。人們面對未知的将來總會覺得無措,這種無措類似于恐慌,而在林子這孩子身上,恐慌的感覺會無限放大,大到她自己沒有能力控制。

潛意識裏的逃避心态,讓林子選擇退卻,聽天由命吧……

陸正東這時候真的有點懵了,林子就這樣軟綿綿地倒在自己身上,任憑自己怎麽喚就是不給半個回音。

“林子!林子!”陸正東狠命地搖晃着林子,猛地朝前面張麟聲嘶力竭的吼道:“還不快回家!叫老鄭趕緊回去準備!”

失而複得之後的喜悅,被得而複失的失落沖擊着,異常明顯的對比,把陸正東整個人都攪得魂不附體。一切變化都來得太快,如果這中間多給他一些時間準備,以陸正東的智謀心性,斷然不會出現這種神态。

月華初上,位于郊外的陸家大宅此時大開中門,迎接他們家主人的歸來。今天和往常不同的是,主人的車子直接沖到了家門口,緊接着一陣兵荒馬亂,主人的心腹張麟蹦跳着從車上下來,沒來由地一通指揮,讓所有人把中間的道路空出來。

陸家男主人神色緊張地下了車,沒有即刻回房,而是轉回身,從車子裏小心的橫抱出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大夥兒都不敢仔細端詳那個女孩子長什麽樣,只隐約從陸正東的胳膊縫裏看出些如江南水鄉般清麗的眉目。

這下,所有人都禁了聲,略帶惶恐不安地半低下頭。

陸家三十多年沒有女性以這種狼狽但不失體面的方式出場過。神志不清衣冠不整地被人抱下車确實狼狽,但因為抱着她的人身價頗高,所以細算起來林子還是賺了。

陸家現任男主人正值盛年,并且尚未娶妻,而這個姑娘很受男主人重視,甚至是珍愛,并且極有可能因為這份重視珍愛而成為陸家下一任的女主人,他們不得不對她表示出十二萬分的尊重。

陸正東一路把林子帶回他的房間,小心的放到床上,自己親自俯下-身子幫林子脫了鞋,又站起來輕輕地拉過被子為她蓋好。一系列動作做得毫不遲疑,看得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一旁早已等在那兒待命的家庭醫生老鄭連忙上來,想要掀開被子查看,不過被陸正東一眼瞪過來,立馬收回了探出去的手,改成探着脖子瞧。

可憐老鄭一個西醫,不得不做些老中醫望聞問切的活兒。

老鄭對着林子的臉端詳好一會兒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險跟陸正東說:“先生,我必須仔細檢查,請您讓一下,不然可能會有大患。”

陸正東思索了好幾秒,終于點頭,把老鄭放過來。只是他站的那個位置啊,前進後退都能把林子罩住,跟随時準備為林子擋子彈似的,老鄭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自己找個合适的夠安全的位置站好,給林子翻翻眼皮,探探脈息。

搖頭晃腦啧啧兩聲,這才把林子的手腕送回被裏,自己也往後退了一步。

“她怎樣了?怎麽我才和她說了幾句就暈過去了?”陸正東看老鄭似有了結論,連忙問道。

老鄭在心裏暗說,人家女孩子嘴都腫成那樣了,你敢說不是你吻猛了把人家吓暈的?“嗯,這個……”

“到底怎麽回事,別吞吞吐吐的!”

“嗚……”大概是陸正東的聲音太大了,床上的林子被吓得無意識地呻吟了一聲,身子也跟着瑟縮了一下。那聲音太脆弱,就跟一只剛會叫喚的小奶貓一樣。要不是陸正東和老鄭此時一門心思全在她身上,恐怕很容易就把這聲給忽略了。

不省人事的林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正受着空前的重視,林子十分不雅地打了個哈欠,然後順手拽了拽被子,好像是想把自己完全裹進繭子裏,這樣才有安全感。

老鄭搖搖頭,從箱子裏掏出注射器和藥品,動作熟練地給林子打了一針。乍開始的刺痛叫林子下意識的反抗,手臂亂揮着,陸正東怕林子受傷,趕緊低下-身子,按住林子的肩膀,嘴裏卻用衆人從未見識過的溫柔語調安撫:“沒事兒沒事兒了,好好睡覺,一會兒就好了。”

林子迷迷糊糊地,仿佛聽見了陸正東的安慰,或者是藥已經起了作用,之後再沒掙紮。

一直等到聽見林子安穩的呼吸,陸正東才小心的給了老鄭一個眼神,所有人都跟着他腳步輕緩的退了出去。

“她怎麽樣?”陸正東問老鄭。

“沒什麽大事,睡一覺起來就沒事兒了。”

“那她之前是怎麽回事?”

“不好說啊,估計是這姑娘受到了驚吓,一時轉不過來,要不白天給炖點壓驚的湯喝了?”

“……你确定?”陸正東狐疑。

這一問,老鄭不樂意了,四五十歲的人了,還學人家年輕人拍着胸脯梗着脖子說:“您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請您不要懷疑我的專業!”

陸正東面無表情地看了老鄭好幾眼,然後拍拍袖子上虛無的灰,背着手進了房間。

傭人們很有眼色的幫陸正東把門關上,誰也不會問他今晚要不要給這個姑娘安排一間客房,長眼的都看得出來,恐怕從今以後,這位就在主卧駐紮下了。

……………………………………………………………………………………………………

這裏是陸正東的房間,寬敞簡潔,全部的擺設裝潢全都依着陸正東的喜好,每個角落都被烙上了陸正東的标記。充滿了某人雄性大男人氣息的空間一下子多了一個只露出小耳朵小鼻子小嘴兒,連喘氣都是小小聲的姑娘,突兀卻又別有一番和諧的味道。

對于此情此景,陸正東感到異常滿足。

作為一個男人,事業固然重要,可是縱使他事業到了巅峰,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之分享成功的人,那他的人生終歸是不圓滿的。陸正東生命的前二十年都在拼事業,後十年又在鞏固事業安享太平中度過,眼下,他正需要這麽一個分享他榮耀的人,林子就出現了。

可以說林子出現的恰到好處,沒有早一分,也沒有晚一刻。

陸正東隐約記得這麽一句話,在哪兒見的早就忘了,唯記得這麽一句: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這句淡淡的話,就像林子這個姑娘,不起波瀾,卻偏能砸中陸正東神經,讓他覺得幸福。

陸正東走到床邊,把這個讓人操心的小姑娘抱起來,輕手輕腳的為她在自己懷裏找了舒服的位置,深怕動靜大了把她驚醒。

大夫都說她受了驚吓,自己絕對不能再吓到她。

陸正東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身體力行。無論哪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麽用心都足以叫人感動,可是陸正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林子之所以吓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他!

作者有話要說: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這段引用張愛玲女士的,總覺得特別有感覺。

下次更新是周四晚上,大約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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