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顧家老宅07

站在黑暗中的那人,似乎看出了顧雲逸超乎尋常的動作,忽而明白顧雲逸并沒有被他操控,反應迅速地命令,“把他拿下!”

話音剛落,原本四下無人、靜谧無聲的玉雕市場,響起些窸窣的動靜,眨眼間,已然變得人海泱泱。

各個攤位的隐蔽處,有什麽東西從地上一躍而起,被人牽着關節,視線兇惡地看着顧雲逸,一步一步走近他,頃刻将顧雲逸圍在一個半圈中。

整個玉雕市場的人都被那人操控了!

那些圍攻顧雲逸的人好像打了雞血一樣,眼底一片猩紅,朝着顧雲逸一擁而上,雙臂直直地向前夠着顧雲逸。

他被困在圈裏的中心,心中悚然生寒,驚慌四顧,人數約有數十人,并不确定紀霄是否能及時救下自己,也不确定紀霄能否以一敵十。

思及此處,一雙雙利爪已經從四面八方伸長到他的身邊,指甲蓋漆黑而尖長,鋒利得如同十根尖針,下一秒,就要将他的氣管刺破。

那些人手腕上最粗的那根大動脈正在發狂地鼓動着。

顧雲逸腦海中“嗡”地一聲響,魂魄震寒間,傀儡們的手已經夠上他的脖子,将他撕扯、拖拽,身上傳來隐隐的針刺感。

這一刻,顧雲逸感覺自己已經走上了陰間的歸途。

忽而,一陣狂風吹過,如巨浪滔天,帶着攝魂奪魄的力量,讓将顧雲逸團團圍住的傀儡不由向後畏縮了一步。

紀霄念起能空操控自然風雨的“北鬥大神咒”,步如疾風,從玉雕市場的門外,沖進人群中。

他手裏的桃木劍發出轟鳴的劍響,下意識地将顧雲逸反手攬在身後。

“又是你。”那人看見紀霄手中的桃木劍的當下,便認出來紀霄是闾山法師,語氣帶着恨意與陰沉。

他擡手制止了那些木偶人的動作,幾步走進圈中,冷笑地說:“也好,今天新仇舊恨一起報。闾山法師,今天就拿你的命祭奠我的兄弟們!”

語罷,他高舉起右手,大拇指分撚于中指、無名指指縫中間,對準玉雕市場屋頂中心位置,将手裏的一顆靈珠直直地射向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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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屋頂盤踞起一陣巨大的風渦,血紅色的靈光從風渦中大放,幽幽黑氣鼎沸,等光芒散去,整個玉雕市場剎那漆黑一片,只剩下頭頂上空宛如厲鬼哀嚎般的嘶吼聲,讓顧雲逸不禁戰栗。

“天羅地網陣。這是絕殺的陣法,以天蛛絲圍成一片紗網,再以靈血祭奠,埋在建築中。此陣一旦發動,見血才逝。”

顧雲逸聽見紀霄的嘴裏振振有詞,聲音冷到冰點,護住他的手也更深了一分力。

他心中一寒,暗覺陣法的強大已經不是紀霄的能力足以操控,不經摸出自己衣服內側中保存的玉符。

“不要!”

不等紀霄阻止,顧雲逸的玉符便在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脫出顧雲逸的手,以飛快的速度沖向屋頂正在編織的陣法中,與它交臂。

眼前金光如熊熊烈焰,在半空中燃燒殆盡,玉符如切割機一般揚起下落,左右回旋。

但片刻後,竟然被震的四分五裂!

顧雲逸看着屋頂灑下的玉符碎片,以及天羅地網陣似乎得到了養料一般,更加興奮地将網織編得緊密又粗大,冷嘶了一口氣,精神緊繃到微微有些眩暈。

紀霄的眼底驟然凝結起冷霜,看着幾乎完成的陣法,對顧雲逸嚴肅地說:“等會兒,我給你殺出一條路,立刻逃。不要管我。”

顧雲逸生拽着紀霄的衣角,對眼前的驚魂一刻,已漸鎮定,堅決地說:“說什麽屁話,要死一起死!”

空氣中漫起些血腥氣,網紗中出現了數只體積不大,卻張着獠牙、散着邪煞氣焰的黑色蜘蛛。

它們長了四只眼睛,左側兩只眼底呈碧色,隐隐散着冷光,右邊兩只瘋狂的在眼球裏滾動,掃視着底下的兩個人。

“這是什麽?”顧雲逸從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生物,除了心理的緊張感外,更多的是生理上的惡心。

“四目血蛛。它們吸收了你玉符的養分,一會兒會盯着你攻擊。”紀霄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臉色冷得有些可怕,手裏的劍慢慢側過一個角度,劍刃正對着頭頂上空。

紀霄話音剛落,頭頂上空的一只血蜘蛛已然跳下紅網,朝着他們的顱頂攻來。

顧雲逸在血蜘蛛離他一米的位置,已經能聽到蜘蛛嘴裏發出的“滋滋”叫聲。

“嚓。”

紀霄劍起刀落,很快将圍在顧雲逸身邊的兩只蜘蛛劈成兩半,血氣從地上漫起,腥臭的餘味讓顧雲逸有那麽一刻,想閉眼去陰間一遭。

紀霄的進攻,似乎惹惱了頭頂上空所有的蜘蛛,他們嘴裏發出些像引擎發動的暴虐轟鳴,鋪起翅膀,盤踞在顧雲逸和紀霄的頭頂上空。

蓄勢待發,随時準備進攻。

紀霄面對着血蜘蛛的前後夾擊,愈發吃力,畢竟他身後還有數十個傀儡人要注意。

就在他一個轉身時,有一只冰冷、堅硬,帶着力度的手鎖在顧雲逸的肩膀上,将他抽離出紀霄的身邊。

顧雲逸被發動陣法的人扣住,趁着紀霄還在對付血蜘蛛的那一瞬間,沉重卻有力地将他推在地上,右腳猛的踩向顧雲逸的腹部!

顧雲逸咬着牙沒發出痛呼,可腹部麻木的鈍痛已轉為鑽心地疼,上衣頓時濕透,黏在後背上,鼻腔和口腹中傳來的濃濃血腥味,讓他深深皺起眉。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最後還是不争氣地咳了一聲,血水順着嘴角流淌在地上。

紀霄轉眼看見眼前這一幕時,怒火從胸口灼燒,滾燙到沸騰得噴薄而出,不顧一切地沖向顧雲逸。

他扔出五張咒符,符紙在空中圍成一個大圈,将傀儡人限制在圈中,劍氣化作有形的龍頭,帶着地獄般的幽暗火焰,将空中的血蜘蛛一并焚盡。

“你找死。”紀霄此刻的嘴裏只擠出這三個字。兩食指豎合,指尖化出三道金芒,桃木劍頃刻化作三把熾焰長劍飛射而去,劍勢無人可擋,由上斜下地劃破。在封閉的空間中,風如閃電,氣如刀劍。

那人似被紀霄的動作吓到,急忙擡手,用指尖射出的絲線拽來一個傀儡人擋在他的面前。

紀霄的劍離他的身體還有一米遠,可劍氣已達眼前。

不消片刻,顧雲逸感受到自己背上的腳力明顯松下,而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響聲。

他剛想轉身一探究竟,就被一手紀霄抱起,另一只手護在他的眼前,輕聲說:“畫面太血腥,不好看。”

顧雲逸心仿佛空了一拍,胸口灼燒的疼痛感撫平了不少,頭一次覺得紀霄這個十六歲的男孩,值得依靠和托付。

他停頓片刻,拍開紀霄的手,低聲說:“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

話至一半,他再沒往下說。

他确實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傀儡人和發動陣法的人,上半身全被紀霄削去,兩個人還站在原地,卻被截下半身。

“別看了。他們一時走不出這個陣法,傀儡術的人死了,這些人很快就能恢複意識。我們走吧,去醫院。”紀霄緊皺着眉頭,擦去顧雲逸嘴角的血漬,一臉擔憂地看着顧雲逸。

顧雲逸模糊地“嗯”了一聲,被紀霄難得的嚴肅和溫柔撩得心空了一拍。走了幾步,才想起什麽,“不對,這件事要通知特別能力部,你不能讓這些普通人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啊。”

他快速和顧瑤通了電話,交代了起因經過,轉身看見紀霄蹲在地上,發動咒術,空氣中浮出一把寒冰劍。

“這是?”顧雲逸一臉狐疑地問向紀霄。

紀霄視線上擡,看向顧雲逸,面色依舊紅潤,氣息也不亂,稍稍安心地說:

“這些人來自異時空。你看他手指上的紅色印紋,那是他們組織的标記。他們近期分散在各個時空,作亂不少,集結了許多有能力的人為他們所用。我在別的時空與他們交過面,所以他才認出了我手裏的桃木劍。他們行動神秘,幾乎沒有人見過他們的長相。我之前試過用手打開他們的面紗,可面紗在接觸到我指腹的那一刻,就連着屍體一起融化了。我猜測他們不能接觸人類的溫度。”

說罷,紀霄用手裏的寒劍挑起那人的面紗。

如他所料,面紗并沒融化。

但看到那人的面容的那一刻,紀霄和顧雲逸的面色驟降到手中的寒劍的溫度。

那人,沒有五官,表面好像被一層真皮覆蓋,可細細探究,發現這就是他的長相。

顧雲逸向後退了半步,眼裏的冷冽化作薄冰,想起二十多年來的那場噩夢,恐懼讓他本能地顫抖着,一種快要暈眩的感覺從身體內部傳來。

在他幾乎支撐不住的時候,紀霄起身摟住他的肩膀,讓他轉身出了玉雕市場。

他明白顧雲逸恐懼的地方來自何處。

他在通靈時,通過龍佩聽顧雲逸說起過不下十遍,那場生日夢境。夢中他的親人,也同樣沒有五官。

特別能力部的人來得很快,顧瑤掃了眼顧雲逸蒼白的面色,面露心疼,安排紀霄送顧雲逸回家,而自己在玉雕市場處理剩下的事情。

二人走在寬敞的大道上,已是九點半,城市裏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稍稍讓顧雲逸和紀霄冷到骨髓的心稍稍回溫。

顧雲逸回頭看了眼紀霄,見他腳步緩慢,神情痛苦,連帶着鼻息也十分紊亂,反倒是攙扶住他,緊張地問:“你怎麽了?”

紀霄臉上豆大的汗珠倏倏滴落,體溫已經上升到四十度,聲色帶顫,“找,找個沒人地方,快!”

顧雲逸一面愕然,一面快速地将紀霄帶到公共廁所裏,反鎖起門,看見紀霄萎縮一團,略帶心疼,“你還好嗎?”

“不好,我可能要……”

紀霄話還沒說完,就聽空氣中一聲悶響,緊接着就是一只掌心大的熊貓崽蜷縮在地上,露出兩只水滴狀的眼珠子,無辜又可憐的望着顧雲逸。

顧雲逸一臉震驚,半張着嘴,看了地上蠕動到他腳背的幼崽許久,顫巍着問:“紀霄?是你嗎?”

話雖如此,他還是把一臉委屈的熊貓幼崽放在懷裏,看着它兩只胖手擎在半空,做出要抱抱的樣子,頓時失笑着說:“猛男變身了?走吧,我們回家,熊貓寶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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