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顧家老宅10
顧雲逸的雙眼此刻正泛着空洞,而他的身邊被一層堅硬的屏障圍住,讓紀霄和顧白衆人只能困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束手無策。
紀霄試了所有可能破解的咒語,最終都因為自己法術受到身體的限制,無法做到最完美的狀态,因而半途失敗。
他只能無力而焦急地看着地上的顧雲逸,面色從蒼白轉到幾乎透明。
“顧雲逸!醒醒!”
紀霄大聲呼喚着顧雲逸,直到看見顧雲逸無神的眼眶中慢慢亮起一點色彩,開始掙紮地蜷起身子,似乎重新有了意識,目光才微微偏向他說話的方向。
紀霄絲毫不敢懈怠,盡管原本骨節分明的手如今變成了一雙稚氣未脫的肉手,還是用力猛砸向那堅不可摧的屏障,竟将它硬生生砸出一道缺口來。
紀霄和顧白唐軒一擁而上,觸上顧雲逸冷到刺手的身體時,不由得一愣,二十五度的室溫,顧雲逸到底發生了什麽,身體能冰到如此程度?
他好像被人埋進了雪窟上千年一樣。
紀霄用力地搖晃着顧雲逸的身子,将他殘餘的意識慢慢找回,只見他眼中的陰霾一點點褪去,最終深棕色的眼瞳開始靈活的在眼眶中打轉,目光定在紀霄的臉上,虛弱的臉上帶着三分疑惑,啞着嗓子問:“你是,紀霄?”
紀霄那雙人畜無害、如蒼頂上的晨星般明亮,笑起來比女孩子更多了三分爽朗清澈的神采,實際上卻藏盡了腹黑主意的眼睛,化成灰顧雲逸都認識。
只是如今的紀霄,那如天成的立體五官和臉龐,都被飽滿圓潤的肉臉取代,像一個用圓規畫出來的餡餅,看上去沒有半點俊俏少年郎的意思,反倒多了幾分逗趣。
顧雲逸定睛打量起紀霄來,見他已經從熊貓形态完全變回人形,只是那稚氣未脫的臉和五五分的矮胖身材,實在讓顧雲逸組織不出措辭來。
顧雲逸見紀霄略有喪氣地低下頭,似乎默認了如今這個八歲形态的小胖子就是自己,憋了半晌,輕聲寬慰:“也不錯,挺童真的。你現在叫我叔叔,一點都不違和。”
紀霄在旁臉黑到極致,左右端詳着顧雲逸,見他剛才一副身處地獄的模樣,清醒後,身體漸漸回溫,面色也慢慢紅潤,便沒有與他鬥嘴,只是關切地問:“你剛才發生了什麽?”
顧雲逸剛想接話,就看到在一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顧白和唐軒,将耳朵湊得更近到他們身邊。
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嚴肅地說:“你們出去吃飯,這是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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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白撅起他的嘴巴,指着站起來不到顧雲逸胳肢窩的紀霄,沒好氣地說:“小叔,他說他是大人,你信嗎?你就是偏心。有了童養夫,就不要我這個糟糠侄子。”
顧雲逸嘴角無力的向上一扯,眼下他的心思沉重,沒工夫安慰顧白的小情緒,十分牙疼地警告,“你只有兩個選擇,下去吃飯和永遠別吃飯!”
顧白從小深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七個字,面色不見變好,但利落勾住唐軒的胳膊,二話沒說就出了顧雲逸的卧室。
直到卧室裏只剩下紀霄和顧雲逸兩個人時,紀霄為顧雲逸倒了杯水,送到手邊,耐心地問:“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麽?”
顧雲逸看着身邊八歲大的小孩,端出一副照顧自己的模樣,實在是有些違和,稍稍撇過臉,不去注意紀霄的臉,回憶着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尋摸着應該是那個叫‘融’的組織的首領來找我了。他希望我加入他們,但我覺得他的目的并不簡單。”
“他在我的頭腦裏制造了一個冰雪環境,對我招招致命,卻又不斷給我補血,讓我無止盡的承受着疼痛,就好像…是在逼我将體內的猛獸釋放出來,與他決一死戰一樣。”顧雲逸臉色泛白,好似剛才經歷的那些痛苦還依舊附着在身體上。
“我覺得,他想要的不是贏我、至于其他的,我不敢确定。”顧雲逸深吸了口氣,努力平穩住情緒:“孟姜說的沒錯,那人的能力強大到可怕,甚至能輕易做到呼風喚雨。而且.....他很懂得如何激怒我。剛進入那個‘夢境’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種錯覺,覺得他就是我。”
聽畢,紀霄的面色沉如死水,從微微揚起的胸膛和沉重的呼吸中,不難看出他的氣惱。
他聲線冷冽道:“我從前聽師傅說起過,這個世界,有的不止你我兩個時空。各個時空有各個時空的制度與規矩。其中有一者最為神秘,他們那裏擁有先進的技術與古老的文明,二者相融相合,練就出了一些能力超乎尋常的人。”
“在那個時空中有一個野心勃勃的家族,他們妄想成為所有時空的主宰。他們能夠進入尋常人的大腦、能夠有限次數的穿梭時空,做到別的時空做不到的事。由于能力太過強大,各大時空擁有能力的家族開始忌憚他們的存在,聽說後來經歷了一場大戰,至于勝負和結果,師傅沒有告訴我,只說那個家族從此銷聲匿跡了。也許,他想要的是你特殊吸取能量的體質,解開你身上的封印,會給他帶去更上一層樓的能力。”
顧雲逸嘴角微微下沉,沉默片刻後,換上一張輕松的笑臉,聲線卻難掩其中的沉重: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我什麽事都沒有,就證明他目前只能進入我的大腦,卻無法做到傷害我的實體。我暫時還算安全,倒是瑤姐,靈力不行,逞強卻是第一名。她在特殊能力部,天天穿梭在不同時空,危機四伏的,我得去為她尋幾件貼身法器。”
紀霄知顧雲逸只是表面上語态輕松,面色平和,實際心底應該裝着不少憂懼與驚恐,但知其倔強,便沒有戳破。
他暗嘆了一口氣,配合地閉口不談剛才的事,眼底轉而亮起一片黠光,一屁股坐在顧雲逸床上,雙手撐在身子兩側,後仰地審視着顧雲逸,慢悠悠的說:“哥哥,我聽顧白說,你的存款所剩無幾了吧。防身法器動辄都得上萬起步,你最近又沒生意,之前在玉雕市場更是虧了不少,你還剩多少錢買法器啊?”
顧雲逸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今天早上自己還收到銀行還款單,自己從外國定來的器皿得交尾款了,有些狼狽地低頭沉思,嘴硬的說:“成年人總是會給自己留點後路的。你個小屁孩不懂。”
紀霄支了個二郎腿,顯得滑稽又有那麽一點談笑風生的成熟感,不緊不慢地接過,“這樣啊。本來我還想着教哥哥一些道門的法術,我做出來的法器,可比外面買的那些次品好的不是一點。”
“你倒是真不謙虛啊。”顧雲逸回頭看向紀霄,盡管他困在八歲的皮囊之下,一舉一動都顯得可愛胡鬧,但眼底對于自己法術的自信倒是給紀霄添了幾分華彩。
他相信紀霄有這個能力,畢竟連特殊能力部的孟姜都對他敬仰有加。
想罷,他對上紀霄那雙得逞的眼睛,總覺得他在紀霄那兒讨不來什麽便宜,但事情迫在眉睫,法器能盡早完成一天,瑤姐安全就多了一天的保障,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二人晚餐随意對付了幾下,就一股腦鑽進了地下的玉雕室。
紀霄在玉雕室的儲藏閣中挑了兩塊掌心大的玉石,送到顧雲逸手中,安排道:“防身法器,貼身玲珑為主,品貌為次。你雕成珠串模樣就好,我會為你畫一張符,你雕成形狀後,再在表面上将我的符文雕上去,有了我的加持,法器自成。”
顧雲逸聽得極其認真,等玉石挑選完畢,就坐在常坐的打磨臺前,手邊放了把自己慣用的刻刀,專心開始研磨玉石,任由紀霄在身後的儲藏閣內精挑細選,不知道有什麽鬼心思。
直到顧雲逸将這些原材料逐步分割成小塊,準備開始設計圖紙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兩顆釉青色的桃木塊,大小只夠打磨兩顆拇指大的物件。
紀霄捧着那兩塊桃木塊,面色難得流露出一絲沉痛,解釋道:“這是闾山千年的桃樹砍下來的木塊。師傅圓寂時将它贈與我的,世上僅此兩塊。”
他話音剛落,肅然的神情眨眼換成一臉單純委屈,雙手叉腰,神色抱怨,“哥哥,我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你不做個法器送給我,好意思嗎?”
顧雲逸未有多想,禮尚往來也确實是他做人的原則,爽快答應下來,“你要什麽?”
紀霄眼底騰起一片星光,比了個自己食指的大小,遞到顧雲逸面前,“麻煩哥哥給我做個這個大小的指環,我帶在左手上防身。”
顧雲逸仔細比對了一會兒,點頭道:“可以。還有一塊桃木塊呢?”
紀霄的眼睛定在顧雲逸的左手上,仔細看了一會兒,笑意撐得他的圓臉更鼓了,漫不經心地說:“哥哥既然做了,不如給自己也做一個。防身法器,有總比沒有好。”
顧雲逸愣了一會兒,許是看出紀霄的用意,眼角微跳,将手中的刻刀轉了一圈,側過頭去不讓紀霄捕捉到笑意,再回頭時,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自然地說:“也對。”
他恍然明白紀霄是想給他和自己都雕一對戒指,看看紀霄現在左手食指的寬度,應該和十六歲左右無名指的寬度無出其右,這點心思,太過明顯了。
況且,那是紀霄師傅圓寂時贈與他的念想,紀霄拿出來與他共享,顧雲逸心中不禁漾出些甜意與溫馨。
就算紀霄不說,顧雲逸也早有打算也要為紀霄做一個防身法器,日後戰鬥大多得靠紀霄,他的安危至關重要。
想罷,他全身心地投入雕刻中,紀霄的圖紙完成得很快,直到顧瑤的珠串已基本成形,只差最後一步開光,交由紀霄完成時,才轉而投入到二人的桃木戒指中。
紀霄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三張“淨身符”,符一沖水淨身,符二火然除自身邪氣,符三佩戴除周邊邪氣,禮數才算完成。
只因晚間日落西方,開光之物必須向陽,所以紀霄将紅布包裹着的珠串面朝西方擺正。
他按照祖訓,行三拜九叩的禮數,再用手指鉗住“除穢符”,将欲開光的珠串在符煙上熏過片刻,才算出去所有的污穢。
紀霄嘴裏念起“淨天地咒”,嘴巴張合并不算大,聲音從喃喃低語,越轉越響: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剛剛落下,紅布裏面的珠串豁然起了一道金光,直到金光褪去,紅布順着符煙的火光慢慢消失不見。
珠串慢慢落在紀霄手上,玉質剔透,借着闾山法術開光的每棵玉珠下都有一道金絲裂縫,用來承載邪佞污穢。
紀霄雙手合十,想要測試珠串面對邪佞的防禦能力,卻被一股撲面而來的氣流打斷。
他感受到那股氣流源自珠心,旋即閉上眼,便看到一個不小的密閉空間,藏在珠串的內部,可以用來存儲不少修行者的裝備。
他微微挑眉,眼角挑向一旁認真雕刻的顧雲逸,眼底露出你榮我榮的贊賞,将珠串放在顧雲逸手邊,見桃木戒指也雕刻完成,好奇地将它們開光驗靈。
紀霄左手邊那枚屬于自己的戒指正在隐隐發着燙,因自己符咒中加入了火元素,所以法器變成了一枚能夠操縱火靈的戒指,與自己能看禦火的桃木劍相得益彰。
而顧雲逸那枚戒指,有着強大抵禦外來攻擊的能力,只需要幾句簡單的咒語,就能形成一套完整的保護盾,環繞在顧雲逸身邊。
紀霄揚眉凝向顧雲逸,将戒指戴在顧雲逸左手的無名指上,誇贊地說:“想不到哥哥還有這種本事,怪不得那麽多人觊觎你,想要和我搶你。我探測出你所做的法器,玉器會形成一個儲物空間,裝載異能者的裝備。而其他材質的東西雕刻出來法器,會按照我的符文,演變成不同屬性的法器。”
顧雲逸愣神片刻,消化完紀霄的話,恍然興奮地說:“那就是說,我能制造出全天下獨一無二的防身法器,又能增加攻擊性能?”
紀霄點點頭,眼底流露出寵溺與溫柔,表情卻依舊懶洋洋,不當回事,“看來哥哥除了美貌,還是有別的能夠吸引我的地方的呀。”
顧雲逸臉上的笑容僵滞,雙臂抱在胸前,俯着身子警告紀霄,“美貌那是說女孩子的,別拿來叫我。”
“是嗎?”紀霄瞪圓了眼珠,極力眨了兩下,認真回憶,“師傅從前和我說,要多誇自己的愛人漂亮,怎麽哥哥不喜歡?”
顧雲逸對上紀霄認真的眼神時,心跳忽而一停,視線回避,擡起自己的身子,做回玉雕桌前,平淡駁斥,“誰是你愛人?你才八歲,別以為法律保護未成年人,我就不敢揍你。”
紀霄眼底稍縱即逝地閃過一點狡黠,轉而變得委屈,聲音壓得很低,帶着孩子氣的糯軟,“師傅說,桃木戒指得送給以後的心上人,哥哥,你拿了我的定情信物,又不當我愛人,無情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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