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永夜将盡時（四）

“誰允許你進屋的！”伊斯艾爾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按着門，本來就氣勢很足的一個人，現在更完全是逼問的架勢。

“對不起，我是看門沒有關所以以為……”米諾立刻下意識地道歉。

伊斯艾爾眯着眼睛，神情不善，尤其是那微卷的黑發遮住一半的臉，完美地用表情诠釋了什麽叫做“黑化中”。

“進就進了，給他進一下屋子又不會塌。”

伊斯艾爾猛然轉身拉開門，恭恭敬敬地對走進屋的人行禮。

“……司影神官大人。”米諾低頭。

“在學院裏你最好叫我導師。”海連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被米諾翻過的那本書，順手丢到一邊的書櫃上，然後随意拉開椅子，居然就拿過伊斯艾爾端來的飯菜，開始吃飯！

眨眼功夫，伊斯艾爾居然不知道從哪裏又端來兩個模樣差不多的托盤，極不情願地塞了其中一個到米諾懷裏。

他注意到伊斯艾爾似乎與海連納有種奇妙的默契，不需要海連納下令，伊斯艾爾就已經在執行了，盡管看上去他正在做的事讓他覺得比脫光了裸/奔還令他不爽。

“一起吃吧。”伊斯艾爾那表情仿佛恨不得米諾就是他的食物一樣。

“這不太好吧……”米諾愣愣地端着盤子，舌頭與喉嚨忽然一陣疼痛，明顯是回憶起上次吃的“美味蛋糕”。

一張椅子自動跳出來，砰地一下撞在米諾膝蓋彎，騎士猝不及防地坐在椅子上。

“少廢話，我有事問你。”海連納咬着一個顏色奇異的不知名物體，動作倒是優雅，但明顯在神官的概念裏，“吃飯不能說話”并不是必要的餐桌禮節。

伊斯艾爾冷着臉坐在另一張椅子上，開始吃那些顏色奇奇怪怪的東西，要不是它們散發出的味道勉強還算正常，米諾會以為這兩個人在吃毒藥……

所以他只好渾身僵硬地坐在那張椅子上，懷着壯士斷腕的心情打開盤子。

“聖殿裁決祭司為什麽會被外派到學院？”海連納毫不委婉單刀直入主題。

米諾頓了一下：“我不知道。”

海連納叉起一塊色澤鮮紅的魚肉，卻頓在嘴邊，他皺着眉說：“你們聖殿內部一點消息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米諾點點頭。

“派一位在聖殿有絕對話語權的高層到學院來做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海連納咬下那塊魚肉，慢慢咀嚼。

“可是您不也是影月神殿高層？”米諾下意識地反問道，“而且您還是黑暗信仰的最高領袖！”

“……”海連納翻了個白眼給米諾，“司影可不是影月的最高領袖，司月才是。”

“……可是影月神殿已經一千三百年沒有司月了……”

海連納沒有回答這個質疑。

“你還沒有吃東西，騎士。”伊斯艾爾不耐煩地用叉子敲了敲米諾的盤子。

米諾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氣，叉起一塊看上去稍微正常點的青椒——

……

“米諾！你已經喝了三桶水了！”伊安驚呆了地看着米諾。

差點被鹹死的米諾放下水桶，默默地擦擦嘴，欲哭無淚地看着那個又被帶回來的徽章，只想仰天長嘆。以後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吃神官家裏的東西，那東西比迪亞納九大奇毒還可怕！

該死，光顧着猛沖回來喝水，居然都忘記了交還徽章的事！

……過兩天再去吧……

雅藍穿過那片已經開始微微泛出紅霞的楓林，聖樹精靈的光芒照亮每一片沿途的葉子，他輕聲哼着歌，偶爾有擦肩而過的學生，無一不被這綽約風姿傾倒。

不過他們可聽不出來雅藍在唱什麽，那是……

“裁決祭司長，願神為您照亮前路，以防您又再次回到起點。”

雅藍停下歌聲，慢慢轉身，笑容淡淡。

“林恩祭司長，好久不見。”雅藍一如既往柔聲回應。

林恩同樣以溫和淡雅的聲音說：“确實，好久不見。”

兩個高階祭司靜靜地站在晚風吹拂的林間，陽光正在一點一點消失，長夜将要籠罩大地。

“裁決祭司長大人，屬下勸您一句，您已是無數光明信徒的引路人，還唱那樣的歌，是不是不太合适？”林恩躬身行禮，雅藍看不見他的表情。

此刻的雅藍并沒有什麽過多的表示，如同其他聖樹精靈一樣，溫和有禮，又有些淡漠疏離，“多謝林恩祭司長提醒，只是不管走了多遠的路，家鄉依舊是家鄉，我永遠也不能抹去我的過往。”

“大人，陽光終将照亮大地，您可不要，又回到地下。”林恩再次行禮，便轉身離去。

雅藍站在原地，良久之後，他也轉身離開，口中依舊是那首缥缈的歌——

——地城精靈贊美黑夜女士的頌神曲。

即使他身帶光輝，即使他正走向陽光，他也從不否認，很多年前，他來自幽深的地底。

夕陽與雷納雅偌依依惜別，悄悄醞釀着的故事，正在慢慢發芽。

雅藍深切地覺得，他唱歌向黑夜女士祈求祝福是再正确不過的事，因為此刻開啓了狂暴模式的教導長狄愛娜正用她高分貝的怒吼給整個學院的夜晚提神。

“你是在耍我玩嗎？？？你身為一個高級光明祭司！！！一個聖樹精靈！！！居然跟我說你的治愈魔法很差，不能教‘魔法恢複與輔助應用’？？？”狄愛娜每說一句話就拍一次桌子，雅藍頓時覺得那可憐的桌子真是太無辜了。

“……我可以教‘魔法的戰鬥應用’，或者‘毒藥研究與解毒’也可以……”

“你腦袋被門擠了！！！！！！！！”狄愛娜居然一把掀翻了桌子，“給我出去！！！”

雅藍被幾個大火球追着，倉皇逃出門去。

作為被地城精靈養大的混血聖樹精靈，雅藍萬分無奈地嘆息，總不能每次遇到一個人，就給人家解釋一遍自己身世，然後說“戰鬥是地城精靈的美德，毒藥是家學淵源，所以就算是一名光明祭司，也是罕見的攻擊型光明祭司”……

雅藍低頭看自己散發着微光的手，第數不清多少次嘆息，為什麽自己不是黑皮膚白頭發紅眼睛……

海連納此刻也有一些小煩惱。

“大人，剛剛教導長那個老女人派人傳話，下個月初就要開始上公共課了，您被分配到的科目是‘魔法的戰鬥應用’，她提醒您按時上課，并且不要……不要玩壞學生。”伊斯艾爾盡職盡責地扮演着助教的角色。

“學生确實是易碎品，我會注意的。”海連納點頭，“雅藍帝連斯被分配了什麽課？”

“聽說是……‘魔法恢複與輔助應用’……”

海連納一聽立刻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哈哈哈，讓一個自走人形兵器去教學生怎麽玩治愈和輔助……哈哈哈……那家夥施展過治愈術麽？他純粹只是用一大堆光屬性堆上去的吧，能治好傷是因為堆的足夠多……那種治愈術水平……哈哈哈……”

海連納笑了半天笑夠了，才對伊斯艾爾說：“算了算了，你先去上次那個小騎士那裏，看一眼我的徽章是不是被他撿走了。”

“大人不是很讨厭那枚徽章麽，丢了也幹淨。”伊斯艾爾道。

“曦謠說得對，唯一改變不了的東西，就是‘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正在進行的差不多是過渡情節，後面一定會很快神展開的……等等，我說了什麽……

貧道埋了太多太多的線索了……該差不多一一抽出來了……抽出來埋下新的……

想知道雅藍唱的是什麽內容麽……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以及，你們猜伊斯艾爾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