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青大槐離開院子的時候是與鳳寧勾肩搭背,笑呵呵地離開的。

回來的時候卻是一個人回來的。

一臉兇神惡煞,滿身暢快淋漓。

青琅看了他一眼,然後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道:“曾爺爺,鳳……上神呢?”

青大槐腳步一頓,那對高高揚起來的眉毛立刻就變得耷拉了下來。

他大步走到青琅面前,伸手握住青琅的雙手,滿臉都是心痛:“小石頭啊,這段時間你受苦了!曾爺爺對不住你啊!竟然放任鳳寧那禍害留在你身邊那麽久!不過沒關系,曾爺爺已經幫你報仇了!鳳寧那厮被老子打得半死不活,估計以後再也不敢騷擾你了!”

青琅愣住:“……曾爺爺,您……那天沒喝醉?”

“醉是醉了。”青大槐咬牙切齒,“但我重孫子被人欺負這事兒,我就算醉死過去也會記清楚。”

青琅沉默半晌,看向青大槐,沉聲道:“……您騙我。”

“……咳咳,我……曾爺爺我不是騙你啊,小石頭。”青大槐有點兒心虛,“是你年齡是太小太單純了,不知道這世界的險惡,我怕你在鳳寧那老狐貍面前露餡……”

青琅抽出被青大槐握住的手,問道:“他在哪兒?”

青大槐看着青琅離去的背影,眉頭有些擔憂地皺起。

其實他剛開始連小石頭一塊兒騙了去,并非是因為他覺得小石頭年齡小,性格單純,藏不住事。

而是有其他顧慮。

……他怕小石頭對那鳳寧通風報信。

并非青大槐不相信自己的重孫子,他知道他重孫子特別讨厭那個糾纏自己的老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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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段時間青大槐待在鳳寧身邊,他也知道鳳寧追求的那位“魔族姑娘”态度已經有了松軟之勢。

雖然不排除鳳寧自我感知錯誤,言語有些誇大的成分在。

可鳳寧口中那名“魔族姑娘”确确實實治療了鳳寧額頭上的花瓶傷,吃掉了鳳寧送的赤岺果,收下了鳳寧送的紫鳶戒。

而小石頭,也确确實實沒有在那日的宴會中揭露鳳寧身份,在他青大槐“裝失憶”的這幾日,也對鳳寧的事情閉口不提。

青大槐長嘆一口氣。

看着青琅撇下他,扭頭就去找受傷的鳳寧,青大槐頓時就覺得剛剛打得太輕了,恨不得跑過去,再在鳳寧的身上補上兩拳。

但他一想到他曾經還興致勃勃地教鳳寧怎麽勾搭那位魔族“姑娘”,他就恨不得也給自己兩拳。

鳳寧被曾爺爺打了。

曾爺爺打完他之後還用藤蔓把他吊起來了。

曾爺爺說鳳寧現在就剩一口氣了。

……

青琅握緊拳頭,心口提了起來,腳下的步子一步一步加快。

到最後,他直接施了一個瞬移術來到了瀑布泉邊。

……我才不是擔心他呢。

青琅心想。

我只是怕曾爺爺真的把他打死了……畢竟他還是我名義上的師父。

可青琅剛走到事發地點,看清眼前的場景。

他原本鼓噪不安,憂心忡忡的心,瞬間就落入一片死寂。

原本清幽美麗的瀑布池周圍,已經變得一片瘡痍,破敗不堪。

而在七零八落的斷木碎石之中,鳳寧微閉着眼,倚着山石而坐,神色有些疲憊。

映着背後焦黑的岩石,他皮膚顯得有些病态的蒼白,他裏衣的料子柔軟單薄,領口大敞,能看見他脖頸上青色的血管,微顫的喉結,若隐若現的鎖骨。

他裏衣的袖子緩緩滑落滑,露出的手臂膚如凝脂,可上面卻盡是發青發紫的藤蔓勒痕。

……可這樣的手臂,卻被另一個人捧在手裏。

那個人用一種極為虔誠的姿勢跪坐在鳳寧身邊,他捧住鳳寧雪白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為鳳寧上藥。

那人嘴唇微顫,眼周泛紅,臉色比鳳寧這個傷患還要慘白,他用那雙漆黑的眼睛望着正在閉目養神的地鳳寧,眼裏是濃烈不已,快要滿溢而出的情緒。

崇敬,心疼,癡纏……幾乎恨不得那些傷痕落在自己身上。

像是最虔誠的信徒在拜望他受傷的神明。

……是長柏。

又是長柏。

青琅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握緊拳頭,一股無名怒火從胸口竄起。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眼前這場景,他感覺他快要氣瘋了。

鳳寧做夢都沒想到。

他追求了三千年的愛情之路,竟然會被他最好的朋友青大槐生生打斷。

對,打斷。

鳳寧感覺自個兒的骨頭都要被青大槐打斷了。

鳳寧也不是沒有反抗,畢竟他沒一會兒就逃出了那藤蔓的束縛。

可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禍害了人家重孫子,他連反抗都有點兒躲躲閃閃。

總而言之,鳳寧被打得很慘。

鳳寧仙途順風順水,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得四處逃竄,叽裏哇啦亂叫喚。

直到後來長柏聞訊趕來,慌裏慌張地把他從樹上放了下來,鳳寧的老臉才算是徹底丢了個幹淨。

就在這時,鳳寧察覺到空氣中還有第三個人的呼吸聲。

他睜眼一看。

竟然是青琅。

鳳寧的眼睛唰了一下就亮了起來,甚至覺得身上的疼痛感也減輕了兩分。

“青琅!”鳳寧高興地喊道。

身邊的長柏也轉過頭:“……五十六小師弟?”

可是青琅的臉色卻似乎不太好,并沒有同他們問好,只是緩緩走了過來。

鳳寧偏過頭對長柏說:“你先走吧,我還有一些事情對青琅說。”

長柏:“可是師尊……您的傷還沒抹完藥。”

“無礙。”

長柏垂眼:“……是。”

長柏準備離開之時,看了一眼鳳寧領口大敞的裏衣,又看了眼青琅。

然後他猶豫了一下,道:“師尊,請恕弟子逾矩。”

說完,他便脫掉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鳳寧身上。

他外袍裏面還穿着一件得體的深衣,即便不穿外袍,也不至于像鳳寧這般衣衫不整。

“謝謝長柏。”鳳寧攏了攏衣服。

他笑容和煦,聲音溫柔,如流水伴彎月。

長柏嘴唇動了動,但也沒說出什麽。

只是紅着耳朵,垂頭告退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鳳寧一擡頭,就看見青琅的臉色好像更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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