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出乎意料的是,得知這一切都是由鳳寧引起的時,青大槐并沒有過于震怒。

他只是愣了許久,然後緩緩說:

“……因緣際會,都是命數。”

他垂下眼,本就施法做老的面容更蒼老了幾分:“是小石頭命中有此劫,怨不得旁人。”

鳳寧問他:“此事便無解了嗎?”

青大槐苦笑了一下,聲音有些悲怆:“若是有解,我又怎會坐以待斃?”

鳳寧回到歸寧山的時候,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可青琅仍在練劍。

他長臂伸展,斬魂劍似乎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被舞得越發靈活自在,所閃現的劍光幾欲劃破黑夜。

遙遙望去,少年藍白衣擺在空中飛舞旋轉,他手中的長劍也像是黑海中矯健遨游的銀龍。

那銀龍在空中轉了個彎,可面向鳳寧的那一瞬,就忽然頓住了。

青琅一看見鳳寧,眼睛就猛地亮了起來。

他收起長劍,朝鳳寧奔來。

少年心急,竟是連法術也忘了用,一裏的距離,竟是生生跑了過來。

立定時刻,他額頭薄汗未消,臉頰也染着紅,亮晶晶的眼瞳,澄淨清亮地映滿了星光:“師尊,您回來了!”

鳳寧問:“練了多久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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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走後便開始練了,一刻未停。”

鳳寧靜了一瞬,伸出手,擦拭他額頭細汗:“怎麽不歇一會兒?”

青琅笑了笑,他握上鳳寧那只微涼的,正準備收走的手,貼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師尊總說我是練劍奇才,我便想練得更好些讓師尊瞧瞧。”

他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似是有些苦惱:“只是我這幾日進步有些緩慢,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突破瓶頸。”

鳳寧垂下眼。

……永遠都不能了。

你被我砍掉了幾根筋骨,又被你曾爺爺拿噬靈網鎮住……如今功力,即是頂峰。

再無進步的可能。

青琅的臉龐被鳳寧的手鎮得涼了一些,便将鳳寧的手放了下來,他看了眼鳳寧的表情,悄悄彎着眼睛牽上鳳寧的手,然後問道:“對了,師尊,您剛剛去醫館做什麽?”

“哦,沒什麽事兒。”鳳寧回過神來,擡頭看着青琅,道,“只是想問問有沒有更适合你的補藥。”

“其實師尊不必那般費勁地為我尋補藥找靈果。”青琅擡頭看天,眼睛燦若琉璃,“我這幾日練功雖進步緩慢,可總算是找到了一些門道,若是再刻苦些許,定會有所突破。”

鳳寧只覺得胸口微堵,有些喘不過氣來。

無意識地,他握緊了青琅牽着他的手。

青琅感受到鳳寧牽緊了他,腳步一動,耳廓都微微泛起了紅,連腳步都不自覺地輕快了些許,他偏頭看着鳳寧,笑着說:

“師尊是怕我不好好練功,挨不過那天雷,便要生死不休地纏着您了嗎?師尊放心,我定會早日修煉成道,讓那天雷不能奈我如何……”

然後再一次地,令您心甘情願地同我締結婚約。

青琅在心中默念。

可鳳寧卻忽地腳步一頓,啞着嗓子說:“……不必。”

青琅愣住。

緊接着他便見鳳寧轉頭看向他。

鳳寧神色微動,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夜色中幾乎稱得上倉惶:“……不必那般急着去修煉,去扛天雷。”

青琅從未見過鳳寧這般模樣。

可鳳寧輕輕皺着眉,只看着他,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他一人。

月色映在他的眼睛裏,像是淌着光,流露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來。

……像是情動。

鳳寧就用這樣的目光看着青琅,繼續道:“天雷……天雷不挨也沒什麽,天婚石上的婚約放着便好,我想要尋得愛情,便在你身上尋就好了。”

青琅喉結一動,聲音沙啞:“……師尊,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鳳寧看着青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決意要同你墜入愛河。”

說罷,像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似的。

他閉上眼睛,湊過去,勾着青琅的脖子,親吻了上去。

可下一刻,他就被人緊緊握住了腰,逼着步步後退,直直抵在後面身後的大樹上。

親吻如同狂風驟雨般落了下來。

少年的熱情令人難以招架。

沒一會兒,鳳寧就覺得呼吸都不暢了。

他輕喘着氣推開青琅,青琅放開他後,輕舔了一下嘴唇,他用那雙漂亮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鳳寧,一副食髓知味,欲罷不能的模樣。

……像極了當時那個咬了他的手,飲了他的血之後還想要再喝的小怪物。

他當時鬼使神差地重新伸出了手。

此刻也作出了相同的舉動。

他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拿出一張瞬移符,輕聲道:“去獨玉閣吧,這裏時常會有人經過,被瞧見了不好。”

少年的眼睛瞬間就像狼遇到了食物一樣亮了起來。

鳳寧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便瞬間被人撲到了柔軟的床榻上。

親吻如同雨點般落下,卻如火苗般寸寸燎起。

少年一聲聲呼喊着他,一聲聲訴說着自己的歡喜。

開始還喊師尊,後來便成了鳳寧。

親吻也從開始時的欣喜若狂,毫無章法,變得如視珍寶,小心翼翼。

唯一相同的是,火勢肆虐,一發不可收拾。

手中的瞬移符飄飄灑灑地落到地上,随之而來的,是少年修長有力的手。

兩只手在潔白的床鋪上十指相扣。

似乎真的是情意纏綿,不能自已。

鳳寧醒來時,青琅還睡着。

這小狼崽子昨日折騰了一夜,即便精力再好,此刻也難以醒來。

饒是鳳寧神識強大,此刻竟也覺得渾身酸痛不已,恍若經歷了一場大戰。

看向身旁在睡夢中都一臉餍足的青琅,鳳寧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洩憤似的伸手掐上他的臉頰。

青琅也不惱,閉上眼睛就下意識地抓過鳳寧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又一下,讓人分不出來,他到底是醒着還是睡了。

鳳寧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用指腹輕輕蹭了蹭他被自己掐紅的臉頰。

然後穿上衣服,掀開被子就起了床。

雙腳落地的那一刻,鳳寧又是深吸了一口氣。

幾乎不敢相信這具身體是他自己的。

他轉頭看向還在睡着的青琅,只見陽光落在他臉上,更顯得他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看不出半分疲累之意。

他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喜事兒,在睡夢裏,嘴唇都開心地彎了起來。

……他看起來像是吸了我的陽氣。

鳳寧在心中咬着牙,恨恨地想。

鳳寧腳步虛浮地跑到醫館,想找薔露開些補氣血的藥。

薔露正在藥園子裏澆水,遠遠瞧見鳳寧,便開口調笑道:“呦!您老精神頭怎麽這樣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被女妖精采陽補陰了呢?”

鳳寧神色忽然就變得有些古怪。

薔露走過去,伸手在鳳寧面前晃了晃:“怎麽了?我開玩笑的,誰不知道你是萬年寡王呢,你不會這點玩笑都開不起吧!”

鳳寧把她的手撥開,道:“……你繼續去種菜吧,我自己去醫館拿些補氣血的藥。”

薔露聳聳肩:“行吧,你自己去拿。知道位置吧,藥櫃第三層,第二格。”

鳳寧點點頭,轉身離去了。

只是步子略有些急促。

薔露幹完活回到藥館,鳳寧已經走了,不過奇怪的是,第三層第二格裏放了藥并沒有被人動過,反倒是書櫃被人亂翻了一通。

好像是被人拿走了幾本書,但到底是被人拿走了哪幾本書,薔露也不知道。

獨玉閣。

鳳寧剛拿起書準備看文,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鳳寧慌忙把那幾本書随手藏在桌上,開口道:“進。”

是長柏。

他這幾日不知去了哪裏,門裏事務都讓臨久代理了,今日才重新接手。

他恭敬地行完禮後,就将手中的書信遞了上去。

“師尊,有的弟子來報,他們的游歷路線上出現了一種罕見巨妖,想要向您詢問到底是要繞路而行,還是要合力降妖。”

鳳寧看着手中的書信,皺了皺眉:“這上面畫得黑乎乎一團的,就是他們所言的巨妖嗎?這能看出什麽?”

“傳信的弟子畫藝不精,不過我聽過他傳音描述,可以試着将其畫出來,供師尊參考。”

鳳寧聽他這麽說,便拿出紙筆給他。

長柏擡起頭的那一刻,忽然就愣住了。

他眼睛死死盯着鳳寧脖頸處一處咬痕,整個人一動都不動。

鳳寧被他的目光瞧得有些發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麽了?”

長柏這才慌慌張張地收回視線,接過紙筆:“沒……沒什麽……”

可由于他的動作太過慌張,接紙筆時,竟将書案上的硯盒和筆架全都碰倒了,漆黑的墨汁嘩啦啦流了一桌。

長柏又手忙腳亂地拿着手帕去擦,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鳳使出法術将那墨汁清除,又将筆架扶起來,皺眉道:“長柏,你今日怎麽這般毛躁?”

可長柏卻沒回答他的話,眼睛直直地盯着手碰到的東西。

不好。

鳳寧低頭一瞧,便看見剛剛被他藏起來的那書意外地露了出來。

幾個直白露骨的書名大剌剌地出現在長柏手邊。

《雙修那些事兒》

《陰陽采補》

《被妖精吸了陽氣怎麽辦》

鳳寧:“……”

長柏擡頭看向鳳寧,目光簡直是震驚破碎,不可置信:“師尊……”

鳳寧輕咳一聲,将那些書收了起來:“這是我近日研究學習的方向,畢竟年齡大了,就想多學點兒新東西。”

可他話音剛落,就有一陣腳步聲響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青琅身着裏衣,衣衫不整,他輕揉着眼,分明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可眼裏卻藏着狡黠清明的笑意:

“師尊,您醒來怎麽不喊我?”

鳳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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