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小狼崽子抓住他的腳踝,他法力見長,力道大得令人動彈不得,可面上依舊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師尊,我們馬上就要成婚一周年了,可您不但禁止我向任何人分享喜訊也就罷了,竟然還連床都不讓我上了……”
鳳寧咬牙:“還不是因為你昨天晚上……”
青琅眨眨眼看着他,表情無辜極了。
……罷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修行。
鳳寧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自暴自棄地說:“……快點兒。”
小狼崽子便兩眼放光地撲了過來。
“您老又來拿補藥?”薔露皺眉問道。
“嗯。”鳳寧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啞着嗓子道,“這回多給點兒。”
薔露看他靠着桌子,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模樣,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鳳寧,近日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知道你這個月已經問我拿了七回補藥了嗎?”
鳳寧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沒事,給我藥。”
薔露從桌子後繞過來,伸手就要去搭鳳寧的手腕:“你別動,我給你把把脈,看看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變得如此體虛……”
可她的手還沒碰到鳳寧就被鳳寧躲開了。
鳳寧眨眨眼,說:“薔露,這不像你啊,你原來給我拿藥可從來都沒這麽磨磨唧唧的。”
鳳寧還記得有一回他渾身是血地去找薔露拿藥,薔露也只是把藥丢給了他,并未詢問什麽,只叮囑道:“走之前把地上的血給我擦幹淨。”
薔露瞥了他一眼:“你原來也從沒這樣虛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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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鳳寧曾經傷得渾身是血,都面色清淡,眉眼之間盡是疏離強大,生人勿近的氣質,讓薔露都差點以為他身上那些血是別人的。
“補藥。”鳳寧笑得很是無謂,“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去找別人拿了。”
薔露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拿了補藥給他。
薔露将藥遞給鳳寧的那一刻,看着他的眼睛,語重心長地囑咐道:“鳳寧,你要是真遇到了什麽事兒,一定要跟我說,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态特別不對勁。”
“嗯嗯嗯。”
鳳寧略有些敷衍地應和道。
他舉着手中的藥包,笑着朝薔露又道了個謝,便轉身離開了。
鳳寧自己身體是什麽狀況,他自己清楚得很。
青琅身體的狀況他也很清楚。
鳳寧喝了藥便直奔靜明湖。
青琅仍在練劍。
他與其說是在練劍,更像是在練劍氣。
他懸在水面之上,一刀斬下去,激起水波千丈。
如驚濤駭浪。
可青琅面色平靜,似乎早已習慣自身的能力。
由于青琅在某件事情上的“刻苦程度”超出了鳳寧的預期,他的功法也增長得奇快。
一年前,他斬殺巨勵怪需要兩個時辰,可如今,卻只需一劍。
不光如此,他身上的噬靈網也開始變得稀薄脆弱,再這樣下去,不到半月便會脫落,到那個時候,他功力将會再增一個臺階。
“師尊,您又喝了藥?”青琅收起手中的劍,偏過頭輕嗅他。
“沒有。”鳳寧清咳了兩聲,有些心虛地離他遠了些。
青琅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掰過來,十分熟練地湊過去吻他。
鳳寧唇齒中的藥草香彌漫開來,青琅皺眉,有一些懲罰性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師尊撒謊。”
鳳寧睜圓眼睛,一邊捂住被咬得生疼的嘴唇,一邊推開他:“你做什麽?這裏會有很多弟子經過!”
青琅擡眼看了眼湖對面。
嗯……師尊說得沒錯,這裏确實有很多弟子經過。
湖對面就有三四個采藥的。
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眼見青琅與他們對視,那群人立刻就像驚弓之鳥一樣,稀裏嘩啦地使用遁地術隐身術瞬移術消失無影了。
青琅笑着看向鳳寧,說:“現在沒有,師尊,我時刻觀察着呢。”
鳳寧擡頭向四周張望了一圈。
嗯,果然沒人。
他心裏瞬間就踏實了下來。
“師尊,您還沒告訴我,您為什麽要這麽頻繁地吃藥?”青琅繼續問道。
鳳寧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口氣,表情有些沉痛:“……這件事我本是不想和你說的。”
青琅一愣,忽然就有些緊張了。
鳳寧繼續道:“其實我确實是生了病,需得用藥補。”
青琅慌慌張張道:“師尊,您身上這藥香似是用了很久,可我每次問您,您都不說……這病是什麽時候有的?這到底是什麽病?嚴重嗎?”
鳳寧看了他一眼,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說話。
“師尊……”青琅握住他的手,聲音都帶着顫。
鳳寧嘆了第三口氣,閉上眼睛,表情甚是悲痛:“其實……這個病你能幫我治,只是我從未同你提起過,就是怕你不願意。”
青琅愣了一下,慌忙開口說:“我願意的,師尊,我需要做什麽?我做什麽都願意,師尊,這到底是什麽病?”
鳳寧睜開眼睛,沉默了半晌,道:
“腎虛。”
青琅:“……”
青琅默默撒開了握住鳳寧的手。
鳳寧反手緊緊握住他的雙手,一臉真摯:“青琅,其實只要你以後稍微控制一下,我便無須再吃這藥了!”
青琅:“……控制到什麽程度?”
鳳寧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眼睛都亮了起來:“我算過了!一個月一次就行!如果兩個月一次就再好不過了!”
青琅:“……”
青琅擡頭看向鳳寧,目光比他還真摯:
“師尊,以後您的藥我每日都幫您煎好端過去。聽聞麒麟血可補腎虛之狀,您在這兒歇息着,弟子這就去捉只麒麟過來,日日給您放血喝。”
鳳寧:“……”
禽獸啊!
鳳寧委婉提醒:“青琅,你知道什麽叫尊師重道嗎?”
青琅執起鳳寧的手,親吻上他的指尖,眼底沾染上輕淺笑意:
“我只知道,某人幾乎夜夜都在罵我犯上作亂,大逆不道。”
鳳寧:……造孽啊。
青琅說到做到,當天晚上,竟真的捉了一只小麒麟過來。
麒麟是吉獸,可還未開靈智的小麒麟卻和兇獸無異。
看着青琅盡是咬痕和血跡的手,鳳寧皺緊眉,将那小麒麟接過,暫且關了起來。
“你這又是發什麽瘋,竟真的把麒麟捉來了?這麒麟是吉獸,你倒是不怕它族裏的長老來找你麻煩?還将自己傷成這副模樣?”
青琅卻像是絲毫不知疼痛般,眉目間盡是耀眼笑意:“師尊心疼我啊?”
“我自然是心疼你。”鳳寧皺眉道,小心翼翼捧上青琅的手,“好好的手傷成這樣……疼嗎?”
他這話說得順口,沒有一丁點兒猶豫,好像理所應當一般。
青琅卻是一愣。
随即,他眉目間的笑意更是肆意了些:“疼,師尊幫我吹吹。”
鳳寧皺眉看了他一眼,目光像是在看着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
即便如此,他也沒忽視青琅的無理要求。
……畢竟這一年來,青琅更無理的要求他都應過。
青琅年紀還小,多順着他一點也沒什麽。
他垂下眼,為青琅施了治愈術,然後在他的手上輕輕吹了吹:“還疼嗎?”
可下一刻,他就被人一把拉到懷裏,一下接一下地親吻。
青琅眼底的歡欣都快溢出來了,親吻也像高興的小鳥一樣,東啄一下西啄一下,毫無章法地,先是眼睛,然後是臉頰,再是嘴唇,像是怎麽都親不夠似的。
就在小鳥又開始順着鳳寧的衣領往下啄時,鳳寧輕嘆了一口氣,把青琅埋在自己身上的腦袋推開:“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趟醫館。”
青琅:“這麽晚了,師尊去醫館做什麽?”
鳳寧指着他手上的傷口,站起身子:“麒麟咬的傷口非同一般,要想徹底根治,還需要藥物為輔。”
“我覺得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青琅伸手抱着鳳寧的腰,将臉頰貼上去,有些不舍地蹭了蹭。
鳳寧用食指點上青琅的額頭,把他黏在自己身上的腦袋再度推開:
“我覺得有礙,去睡覺。”
青琅想了一會兒,忽地也站起身子來,他牽上鳳寧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刻也不願意同他分開:“那我和你一起去。”
鳳寧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好。”
即便到醫館之後,鳳寧就讓青琅松開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可薔露看見他倆大半夜一同出現,表情還是有一些奇怪。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沒忍住,把鳳寧拉到一邊,說:“那個,鳳寧,其實我今天聽到了一些……傳言……”
鳳寧表情坦蕩:“什麽傳言?”
薔露:“……”
薔露有些猶豫地皺了皺眉,最終還是說:“算了,那傳言莫名其妙的,肯定是無稽之談,我認識你那麽久了,不可能的,不可能……”
鳳寧嘆氣:“什麽傳言?你倒是告訴我呀。”
“沒事!”薔露豪邁地揮了下手,“別人不知道你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嗎?那個,你帶你最疼愛的小弟子來是有什麽事兒?”
鳳寧愣了一下:“我最疼愛的小弟子?”
薔露看了眼正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的青琅,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吧?”
薔露拍了拍鳳寧的肩:“我知道你這個小徒弟天賦極高,這一年來還進步神速,驚呆了不少人……可都是你的弟子,你即便偏心,也不要偏心得這麽明顯吧?劍術是你親自教的,補品是你親自尋的,成天帶在身邊,跟你寸步不離的……我覺得其他弟子沒有聯名上書,怒斥你區別對待就已經是很給你面子了。”
鳳寧認真想了一下,着實是找不到反駁的點,只好有些心虛地說:“……我以後會注意點兒的。”
他轉頭看了眼青琅,道:“對了,青琅被麒麟獸所傷,我已經用治療術給他療過傷了,你再給他添些藥。”
薔露瞥了他一眼:“來我這兒看病,還用您親自跟着?”
鳳寧:“那我走?”
薔露擡眼看門外,擡了擡下巴:“走呗!”
鳳寧看了眼目光一直都黏在他身上沒下來過的青琅,有點兒不想走。
可薔露這副模樣讓他覺得,他若是再待下去,必定會引起懷疑,只好走過去,對青琅囑咐了幾句,轉身離開了。
薔露看着青琅輕皺起眉,随着鳳寧步步而遠的目光,以及鳳寧那一步三回頭的模樣,覺得自己像極了隔開牛郎與織女的那條大銀河。
她嘆了一口氣,總算是知道師門裏那些隐婚的謠言是怎麽來的了。
給青琅雙手重新上過藥之後,薔露又問:“還有別的地方有傷嗎?”
青琅點了點頭,掀開了自己的衣袖。
藍白色的衣袖被輕輕拽上去。
在他白皙如玉的手臂上,一個青紫腫脹的咬痕赫然現于其中。
剛剛他不敢露出來讓鳳寧看見,如今鳳寧走了,他才敢将傷口露出來,讓薔露瞧。
畢竟那咬痕深可見骨,血肉模糊,看起來十分可怖。
可薔露卻半分都沒把那目光分給那驚人的傷口上。
而是直愣愣地看着青琅手腕上那道豔紅色的印痕。
這一年以來,鳳寧給青琅喂了太多的渡魅花,青琅手腕上渡魅花的印記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那朵豔紅色的花兒在他皓白的手腕上綻放,看起來瑰麗妖豔。
分外顯眼。
“渡魅花?”薔露怔怔地擡起頭看向青琅,問道:“……你……你不是魔嗎?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青琅也愣了。
他心中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洶湧而來,幾乎要将他徹底吞噬:
“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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