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五百年是不可能五百年的。
鳳寧探上青琅的脈搏,只覺得他體內靈力洶湧,再這這樣下去,不出五年,就能站着把那天雷給挨完。
鳳寧眉心擰成了一團。
“怎麽樣?”青琅看着鳳寧的表情,問道,“現在仍不算是恢複得好嗎?”
鳳寧把手撤了下來,道:“恢複得很好,你這幾日一日不落地喝補藥,怎麽會恢複得不好。”
青琅:“……那你為什麽那副表情?”
鳳寧:“什麽表情?”
青琅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鳳寧點點頭:“按理說,是可以的,你現在已經穩定得差不多了,不會再輕易變為怪物。但為了穩妥起見,還需要間斷性地喝些補藥,我會逐漸調整用量,慢慢地,你就再也不用喝了。”
青琅:“那補藥的成分是什麽,你告訴我,我以後自己去熬。”
“那不行,這可是薔露的秘方。”鳳寧頓了一下,說,“所以你這段時間要待在我身邊,不得遠離。”
青琅皺了皺眉,似乎很是不情願:“得多長時間?”
鳳寧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個月?要這麽久?!”青琅皺眉。
鳳寧:“……”
……他本來打算說五十年的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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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青琅連五個月都這麽排斥,鳳寧只好道:“不是五個月,是五年。”
眼見青琅要拒絕,鳳寧趕緊說:“這可是關乎性命的事情,馬虎不得。”
青琅想了一下,然後開口道:“你既然說了,這藥要循序漸進地停,那我在你身邊待一個月就好,一個月之後若仍需用藥,便再來取就是了。”
鳳寧:“……”
他好會砍價。
鳳寧嘆了口氣:“你就這麽讨厭我啊?”
青琅卻沒說話。
鳳寧只當他是默認了。
鳳寧彎了彎嘴唇,狀似不經意地笑着看着青琅:“哎,想起曾經某人可是提出,要同我日久生情五萬年的,可如今竟是連在我身邊待上五年都不願意了……”
鳳寧頓了一下,擡頭看向青琅:“……青琅,你還記得嗎?你曾許諾過我,要同我日久生情的,當時我們約定過為期十年,如今才一年,你就要毀約了。”
“我本不該做這個約定的。”青琅看向鳳寧的眼睛,“就像我不該相信石頭會生出心一樣。”
鳳寧靜了下來,笑容也緩緩斂起。
青琅很少看到鳳寧這副表情。
他低垂下眉眼,睫毛輕輕顫着,唇角的笑容将收未收,形成一抹略有些落寞的弧度。
……像是真的被這句話傷到了一樣。
青琅心髒一緊,偏頭不去看他。
并告訴自己,不要再被鳳寧表現出來的假象給騙到了。
可下一瞬,鳳寧就擡起頭看向了他。
鳳寧眨了眨眼,神色變得分外堅定。
“青琅,你錯了。我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石頭也會生心的。”
這句話像極了告白。
青琅的心口都沒出息地顫了一顫。
緊接着,他便聽見鳳寧用一種真摯無比的語氣說:“等我以後與誰陷入愛河,等我的原身生出心,我定第一個拿過來讓你瞧!”
青琅:“……”
青琅恨恨地咬了咬牙。
并覺得剛剛那一瞬間充滿期待的自己簡直是愚蠢至極。
鳳寧把青琅從密室中帶出來的那一刻,青琅幾乎被那陽光晃了下眼,他皺起眉,偏過頭,下意識得伸手遮住門外射過來的陽光。
鳳寧皺了皺眉,衣袖一揮,獨玉閣的所有門窗便全都閉住了。
屋內也變得陰暗了些,沒剛剛那麽刺眼。
青琅腳步頓了頓,轉頭看向鳳寧。
鳳寧卻笑着看他道:“現在的光線還合适嗎?”
青琅:“我又不是地底的冥鬼,見不得陽光。”
鳳寧:“你不是不習慣嘛。”
青琅有些無言以對:“……那我待會出門,你還要把烏雲也招來嗎?”
鳳寧眨眨眼,語氣聽不出來是玩笑話還是認真:“倒也不是不可。”
青琅:“……”
青琅深吸一口氣,擡腳便往門外走,不想去看他。
一個月,他再待一個月,就必須要走了。
青琅在心中想。
如果再在鳳寧身邊待下去……他怕是永遠也收不回那顆癡妄的心了。
“你去哪裏?”鳳寧問道。
青琅:“去靜明湖練劍。”
過去一年,他日日練劍,從未歇過,可如今卻因為自己的病症懈怠了好幾日。
如今也該繼續重新提起劍練習了。
“我就知道。”鳳寧小聲說。
青琅:“你說什麽?”
“沒什麽。”鳳寧忽然扔給青琅一件衣服,“換件衣服吧,這是歸寧門的新道服。”
青琅沒推脫,直接用法術将衣服換上了。
這衣服的料子用得講究,款式也好看。
它通體為白,只有衣擺和領口繡了些紅色的花紋祥雲,看起來很是喜氣。
穿在青琅身上也很合身,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似的。
可青琅剛走進靜明湖,就愣住了。
那湖面上不知何時搭了個木臺子,臺子上竟是些紅色的綢緞和繡球,像是要辦什麽喜事。
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無數弟子們也從四面八方走了出來。
靜明湖從來沒一下子出現過這麽多人,而這些弟子們也都穿着舊式的藍白服飾,全場上穿着那身紅紋白袍的只有青琅一個。
不對。
并不是只有他一個。
青琅轉過頭,只見鳳寧也走了過來,身上赫然穿着和他一模一樣的衣服。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忽然在湖面的臺子上響了起來,臨久站在臺子上拉了一個紅綢緞,一道豎幅嘩然落下。
“祝師尊和五十六師弟新婚一周年快樂!”
接下來便是吶喊聲,口號聲,鼓掌聲,唢吶聲。
青琅怔怔地看着這一切。
就在這時,一只幹燥溫暖的手悄悄握上他的手。
鳳寧溫潤如玉的嗓音緩緩在耳邊響起:
“青琅,我想着,全師門都知道的隐婚多少有些不妥當的,如今辦了這個儀式,也算是個正經的公開了。”
青琅眼中有波光微動。
鳳寧眸若星子,隐隐含笑:“喜歡嗎?”
……喜歡。
青琅抿了抿唇,偏過頭去,硬着嘴說道:“……誰稀罕,這儀式辦不辦都無所謂,反正我們也總歸是要和離的。”
可鳳寧卻輕聲道:
“但在和離之前,你仍該是我鳳寧光明正大的夫君。”
青琅怔怔地看着他,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
鳳寧将他的手牽得更緊了些,帶着他來到了主座,道:“先坐下吧,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鳳寧剛和青琅坐到位置上,就不斷有弟子排着隊給他們送禮物,賀祝詞。
有些人青琅見都沒見過,許是往屆的師兄師姐們特地趕了回來。
鳳寧當時沒被人發現之前,一直在躲躲藏藏,生怕被別人發現他和青琅的關系。
如今徹底被人發現了,卻也變得坦蕩起來,不但一直握着青琅的手,還對每一個過來祝賀的弟子們都輕輕颔首微笑。
演出開始之前,鳳寧施展法術,從自己的小金庫裏拿出無數的金葉子,拿出無數的靈果,拿出無數的法器,紛紛揚揚地,像是喜糖一樣落在每一位弟子的桌面上,激起歡呼陣陣。
随着木臺子上的帷幕拉開,演出開始,魔族那位擅長表演的葛大壯穿着草裙吐出第一個火圈,氣氛一下子被烘到頂峰。
“青琅,高興嗎?”坐在青琅身後的臨久戳了戳青琅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一臉喜氣,像是很為他開心,“師尊終于願意給你個名分了!”
青琅:“……”
雖然青琅不太喜歡臨久的用詞。
但是……
嗯,喜歡,如果長柏沒去閉關修煉,也看見這一幕,就更喜歡了。
一切都十分喜慶的進行着。
只是……臺子上的演出略有些枯燥。
畢竟上臺表演的都是歸寧門的弟子們,也大多不會什麽特殊技能,除了那個開幕時表演火術的魔族弟子,其餘全是舞刀弄劍的。
第一個人拿着刀在臺上舞,第二個人拿着劍在臺上舞,第三個人拿着绫緞在臺上舞,第四個……是兩個人拿着劍一起舞。
不知道的人看過來,還以為是什麽武術考核現場。
鳳寧看了一會兒就困得不行,他一只手撐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像是要徹底睡過去。
青琅看着他瞌睡得連頭都一點一點的模樣,忽然就低聲問道。
“你是怎麽知道……全師門都知道我們在隐婚的?是有弟子告訴你了嗎?”
鳳寧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聲音因為困倦顯得有些啞:“我聽到了他們談話,他們說……你曾經拿着婚薄,一個一個的強迫着讓他們看……”
青琅愣了一下。
緊接着,他眼中劃過一道類似于自嘲的情緒。
“我當時真是,幼稚又愚蠢。”
鳳寧:“……怎麽會?”
“你難道不覺得那個費盡心機想要別人知道我們關系的我自己,很是可笑嗎?”
鳳寧聲音沙啞迷離,如同睡夢中的呓語:
“……沒有啊……我聽到這些,只覺得你很是……很是可愛。”
青琅怔住。
說完這句話,鳳寧就腦袋一沉,錯過手掌的承托,眼見着就要朝桌面上砸了過去。
青琅慌忙用雙手捧住他的腦袋。
一個月不行了。
他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裏。
青琅在心中想。
大不了以後頻繁來向薔露取補藥就好了。
否則……否則他真的會泥足深陷,萬劫不複,至死都斬不斷一身無望的情根。
他心裏這般迫切地想着。
身體卻像是失了魂似的,将鳳寧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并靠得更近了些,好讓鳳寧能夠枕得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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