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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非澤沒回話。
他挑完了眉毛看完了蘇小培,接着喝他的茶去了,似乎并沒當蘇小培的意思當回事。
蘇小培也沉得住氣,沒糾纏沒解釋,也喝茶。
這時候屋外有人喊着:“唐老板回來了呀。”
又來人喊:“吳甲長來了。”
原來那群想看熱鬧的好八卦的人都沒散盡,不好意思進屋來,只等在門前看看狀況。方才唐蓮回來,早有人跑去通知在外頭開鋪的唐家父子了。
嚷嚷間屋門開了,蘇小培擡眼一看,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和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進了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
唐蓮的母親唐李氏聽到動靜趕緊出來,眼睛通紅的,想來是哭過了一場。出來看到那男子便喊了聲“官人”,眼淚又下來了。
唐蓮的父親名喚唐忠,此時他的臉色很難看。
女兒兩個月前被山賊劫走,初時他着急心痛,又是報官又是張羅着左鄰右裏一同尋人,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女兒的影子沒見着,風言風語難聽話倒是湧了出來。唐忠是個好面子的,受不得這個,眼見女兒沒了蹤跡,又過了這許久,想來兇多吉少,心中悲痛,索性便當她死了。
這陣子閑話終于是少了一些,他心裏才稍稍松了些,偶爾想到女兒遭遇,雖也難過,但也盼着這事情快過去,再沒人提起才好。沒想到,今日吃過午飯,才與兒子去了鋪子沒多會兒,卻是有鄰人奔來報信,說唐蓮活着回來了。
唐忠心裏咯噔一下,說不上不歡喜,但女兒沒了清白唐家必會遭人指點的情景卻是馬上湧上心頭。他也不多說,忙關了鋪子讓帶着兒子唐松往家趕。
唐李氏與唐忠在一旁說着女兒歸來一事,
這幾人一進門,冉非澤便站了起來,蘇小培有樣學樣,也趕緊跟着站起。但她的腿實在是太痛,之前一直站着倒還好,現在坐下了再起來腿卻跟被碾過一樣,她痛得“哧”的吸氣,差點摔了。
冉非澤托了她胳膊一把,将她拉直。
唐忠聽得唐李氏說了情況,過來跟冉非澤道謝。先是抱拳喊了聲“冉兄弟”,道了謝,又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冉非澤也是一抱拳,應了聲“唐老板”,又道只是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等等客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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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幹巴巴文绉绉的對話,蘇小培在一旁聽着,直琢磨是不是古代裏的人一半精力都用在這些所謂客氣和禮數上了。
正走神,唐忠轉向她這邊,一抱拳,問:“這位是?”
蘇小培一陣緊張,學着冉非澤的樣子抱了個拳,道了聲:“
唐老板。”然後一屋子人又齊刷刷地瞪着她看,冉非澤沒特意看她,她卻是飛快瞧了他一眼,看到他嘴角上彎。
糟糕了,她的禮數肯定又錯了。電視上是怎麽演的,是兩只手擠在身側半蹲嗎?蘇小培腦子有點空,反正“奴家”她喊不出口,半蹲她也蹲不下來,幹脆也不管了,錯就錯,電視上還說什麽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呢!
冉非澤似乎樂夠了,終于幫她救場。“這位姑娘也是山中偶遇,得了不記事的毛病,諸位莫怪。”
大家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算心裏有什麽不悅也不好表現,于是相互又客套了一番,蘇小培老早就學了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動作就不動作,當真是謹言慎行。
唐忠囑咐自家娘子給恩人備些吃食招呼,自己卻是帶着兒子和那老者進到裏間去了。蘇小培瞄了一眼,猜想他們是去找唐蓮談話。她忽然有些擔憂,被劫持人質受解救後多數會産生應激反應,心理狀況等,也不知唐蓮會如何。
她悄聲問冉非澤:“壯士,剛才他們談話,你可聽出來那老人家是誰?”
冉非澤看了看她,回道:“是甲長。”
“甲長是什麽?”
“十戶一甲,每甲均設有甲長。姑娘這些也不記得了吧?”
十戶一甲,甲長,蘇小培琢磨了一下,猜想這是不是有點類似街道社區主任之類的。這時候聽得唐蓮在裏屋一聲哭喊:“爹。”接着是模糊的男子說話的聲音,聽不清楚。
唐李氏聽了唐忠的囑咐,去了廚房給冉非澤蘇小培做吃的,這時沒陪在唐蓮的身邊,蘇小培很有點擔憂。
等了好一會,裏頭的哭聲斷了,唐李氏也端出來兩碗面,冉非澤很有禮的謝過接下了,蘇小培也學他的樣子,謝過接了。唐李氏又匆匆再端了一碗進內屋去,唐蓮跟他們一樣,也沒吃飯呢。
蘇小培餓壞了,她一邊豎着耳朵想聽聽裏屋的動靜,一邊大口吃面。冉非澤吃面都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不急不緩,斯斯文文。
他的舉止真是跟他的高大身形和超大包袱不般配啊。蘇小培一邊想着一邊飛快的把面吃完了,連口面湯都沒有留下。
不一會唐李氏又出了來,小聲道:“多謝恩公,家中有事,不便久留恩公,招呼不周,恩公莫怪。”
蘇小培嘆口氣,幸好她之前厚着臉皮開口了,不然這頓飯都沒着落。
冉非澤依舊客氣地還禮,謝過了唐家的這頓招待,然後告辭。蘇小培生怕自己被抛下,忙拽着他的大包袱一角,跟着他一起出來了。
兩個人走到了街上,
一前一後。冉非澤不說話,蘇小培也不說話,腿痛得受不了,但她咬着牙悶頭跟上他的腳程。
冉非澤忽然停下了,蘇小培沒留意,差點一頭撞上他。他回過身來,從懷裏掏出個錢袋,抖了抖,将錢袋裏的錢倒到掌心上給蘇小培看。
十來個銅板,蘇小培掃了一眼,沒數清具體數。
冉非澤還是不說話,臉上卻是似笑非笑的神情。蘇小培皺眉頭,認真問:“這是壯士的所有財産嗎?”
財産?冉非澤動動眉頭,回道:“這确是我身上所有的錢財了。”他等着看,看這古怪姑娘還能說啥。
蘇小培盯着那些銅板,忽然問:“這裏錢是怎麽算的?”
“啥?”這話他就真是不懂了。
“嗯。”該怎麽解釋呢?蘇小培一轉頭,看到一旁有賣包子饅頭的,忙道:“就是,這些銅錢能買幾個包子?”
冉非澤随着她的目光一看,笑道:“在這鎮裏沒買過,別的城,差不多三個銅板一個饅頭,五個銅板一個包子。”
蘇小培再仔細數了數冉非澤掌上的銅板,按便宜的算,三個銅板換一個饅頭,他這有十五個銅板,那就是五個饅頭,她吃少一點,一頓一個好了,他委屈一點,吃兩個好了,那這樣也不夠兩頓的。
冉非澤真是有些失笑,他是沒見過有誰會這樣算錢銀的。她現在該知道,他真是照顧不了她了吧。
“姑娘。”他喚了一聲,打算跟她說,在石頭鎮不遠有座庵廟,她若是真不知該去何方,他可以送她到那庵廟容身。可他話還沒說完,蘇小培卻是擡頭問:“壯士打算怎麽掙錢?”
冉非澤啞然。
這姑娘,年紀不小,頭發衣着口音皆是古怪,說是不記事,卻連人情事故生計常事皆不清楚,看着明明是知書達禮的氣度,說出的話卻是粗莽無禮。她打算巴着自己不放,他知道,可她不笑不谄媚,這般一臉正經,認真嚴肅地耍賴皮,他倒是真沒見過。
如何掙錢銀?
冉非澤笑笑:“我有的是氣力,也會些手藝,求個溫飽不成問題。倒是姑娘,有何打算?”
她一定是說她沒去處,沒錢銀,沒親人,因為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她會求他收留,而他會最後一次告訴她,他收留不了她,他只能送她到鎮子邊上的庵廟。
結果蘇小培說的是:“我打算也出點力的,壯士去掙錢的時候,我可以幫壯士看行李。”
冉非澤再一次啞然。看行李--這算出點力?
“姑娘。”冉非澤決定把話說清楚,剛起了個頭,一旁卻有兩個人奔過,嘴裏嚷嚷着:
“快去看看,抓到那賊子,能得賞銀五兩呢。”
蘇小培一下有了精神,認真問:“壯士,你會武吧?”
“會。”
“抓過賊嗎?”
“抓過。”
“五兩銀子是多少?我是說,能買幾個饅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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