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捉蟲)

第29章

十天,不長不短。

蘇小培也知道,冉非澤是精明的,他不想這麽快做決定,想再觀察思考,所以找了這麽一個理由拖着。所謂賭一把運氣,其實局面還是由冉非澤自己掌控着。以白玉郎對他的信任和崇拜,銀子都是小事,到了最後,他們對案件有沒有幫助,話怎麽圓,還不是冉非澤說了算?

蘇小培分析過冉非澤這個人。他是有城府的,不象面上這麽簡單。他也非常自信,所以有些事他知道也許會招麻煩,但他還是會依自己的原則去做,比如說救助幫忙女子。他是個有計劃的人,并不是在随心所欲的流浪,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有多少時間,有多少錢。那十五個銅板雖然可憐,但冉非澤并不為此困擾,他有生活的技能,那種不愁吃穿的泰然讓蘇小培甚至大膽地猜想這人要賺錢并不難。

他不挑剔,很樂觀,宋老板虧待了他些他也絲毫沒有怨氣,豁達,表示着他能包容,況且從談吐與反應,蘇小培看出他是個有見識的人,她還沒在他臉上看到一驚一乍地表情來。最最重要的,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善良又不刻板。對她來說,依靠他真的是再合适沒有了。

所以這十天,蘇小培還是想努力努力,争取讓冉非澤能下決心收留她。

她撺掇冉非澤在光線适宜的地方,跟宋老板和店裏小二聊天,用無聊的話題和他們感興趣的話題來試試觀察瞳孔的反應。她等了大半天,明明看到冉非澤有跟人說話,卻不見他來跟她說結果,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來心理反應與眼睛變化的聯系沒有,他悠哉地在院子裏幹活晃當,好象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蘇小培有些着急,于是去問冉非澤,結果冉非澤說宋老板抱怨今天豬肉價漲了,小二說他被媳婦罵了,早飯也沒吃好。蘇小培皺眉頭,這麽無聊的事不用告訴她好不好。冉非澤還說個沒完,蘇小培眉頭皺更緊。

終于他話鋒一轉,說他有特意認真地觀察了他們的眼睛。蘇小培屏氣,看他一臉興致盎然就知道他觀察到變化了,而且他一定覺得這事很有意思,如果他不承認,她要揭穿他。

可冉非澤說到這裏卻停下了,他盯着蘇小培看,然後哈哈大笑。

蘇小培臉綠了,她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果然冉非澤笑道:“姑娘,你的眼睛變化真有意思。”

蘇小培氣結,她教他在別人身上做實驗,他卻來逗弄她。這壯士先生,真是無聊!

蘇小培沒掩飾自己氣惱的情緒,她知道這樣正合冉非澤的意,他逗弄她當然不會希望她面板板毫無反應,她生氣,讓他很開心。

冉非澤确實很開心,而蘇小培因為自己在刻意讨好他,不由得自己跟自己生氣。

蘇小培每天還在記日志,她要記錄下來在這個世界度過了多少時間,也記錄下每天觀察到的事情。每當她趴床上用不雅的姿勢寫字的時候,冉非澤就會躲到院子裏去,蘇小培不以為然,繼續寫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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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下回莫要如此吧”這種話,他說說,她就聽聽,如此罷了。

她又見了一次山賊羅平,她給羅平單獨記錄了一份日志,她覺得羅平的一些手段是有人教導,但羅平對此不發一言。鄉官說,他們石頭鎮一向安寧,也許羅平是在別的地方與其它匪賊混過,學了這些惡事。但誰知道呢?

羅平被縣城來的官差押走了,石頭鎮裏歡慶了兩天。殺雞貼紅紙,家家祈禱平安。

蘇小培又見了唐蓮兩次,她的狀況倒是越來越好。蘇小培也見了唐蓮的母親,女兒失而複得之後又再次失而複得,對這位母親來說打擊也很大,但如今鎮上對唐蓮改觀,人人誇贊。羅平伏法,被押走的那天,還有人送雞和吃食來唐家,向唐家致謝。唐家的氣氛終于也好了起來。唐蓮告訴蘇小培,她父親終于不再想送她去出家了,他怕鄰裏們對他議些不好的話。但唐蓮自己,卻想着過一段去鄰鎮的姨家,重新生活。

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與其自怨自艾,抱怨別人,不如振作起來為自己将來打算。蘇小培鼓勵唐蓮,所有心裏的不安和難過,都需要自己克服戰勝。她教了唐蓮一些自我調整的方法,唐蓮非常感激。

這一切冉非澤看在眼裏,卻沒說什麽。蘇小培心裏是佩服這人的,真的是相當沉得住氣。

于是,她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引發他的關注好奇,又對他耍了個花招。

那天天氣很好,天空蔚藍,陽光明媚,這南方小鎮,三月裏已經相當溫暖了。冉非澤出門為宋老板送了趟貨,回來的時候大汗淋漓。蘇小培殷勤地給他遞了帕子擦汗,聊了聊外頭的天氣,說天真是好,然後又說了說了旁邊鋪子正賣的小玩意有趣,問冉非澤有沒有見過,東扯西扯,最後她跟冉非澤道:“這麽熱,壯士渴了吧。”

冉非澤點點頭。

“我跟宋老板要了壺水,給壯士涼好了,壯士快喝吧。”

冉非澤不知她搞什麽鬼,但喝水确實是要的。他應了一聲,伸手去拿杯子。

杯子如以往一樣放在窗臺的托盤上,不同的是這次居然有黑紅藍三個顏色的杯子,以前的土陶杯不見了。冉非澤愣了一愣,伸手拿起了藍杯子。

杯子下面扣着一張紙條,冉非澤動動眉頭,回身看了蘇小培一眼,蘇小培對他笑笑。

冉非澤把紙條打開,上面歪歪扭扭地說了幾個字:我就知道你會拿這個。

冉非澤驚訝挑高眉,回頭再看一眼蘇小培,蘇小培還是笑。

冉非澤把其它兩個杯子翻開,下面還有紙條,他全打開,這兩張紙條寫的是:我就知道你不拿這個。

冉非澤是真的驚訝,拿着紙條看半天,又看看杯子,蘇小培心裏有些得意,頭昂得高高的。

冉非澤回頭,說道:“姑娘的字當真是醜。”

蘇小培的臉垮下來:“喂!”

真是讨厭啊!

還有更讨厭的。

“喂是何意?”他居然問?

裝模作樣!蘇小培撇嘴:“無意,就是我叫喚。”

冉非澤眼睛帶笑:“為何叫喚?”

“壯士明明好奇得要命,卻故意嫌棄我的字,我不高興。”

冉非澤又笑:“好奇是真,字醜也是真。”

蘇小培不說話。

冉非澤手握拳在唇邊清咳兩聲,光明正大地裝模作樣:“好吧,那姑娘且說說,姑娘怎猜到我會拿那杯子?”

“不是猜的。”

“也許我會拿別的。”

“你不會。”

“姑娘怎知?”

“壯士還沒答應收留我,我不能說。”蘇小培臉板板,幹巴巴地答。

冉非澤笑笑,倒了水,喝了,然後說道:“算起來,還只剩下兩日了。”

蘇小培抿緊嘴,沒吭聲。她知道還剩下兩天了,所以她才着急。

“不知道這兩日,白兄弟會否有消息捎來。”冉非澤像是在自言自語,蘇小培心裏悶悶的,這位壯士先生是跟她混熟了還是怎麽着,這麽愛逗人。她覺得他會收留她的,但他不松口,她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能放心。不對,該說十成十的把握。

蘇小培心裏嘆氣,她要再想一招吊他胃口,他一定會答應的。

可沒等蘇小培出新招,事情終于有了轉機。

第二天,劉響跑來了酒鋪,興高采烈,臉漲得通紅,他大聲說,白玉郎那邊找到了那個連環案犯的家,查出了他的身份。那人叫馬征遠,原姓吳,幼時喪父,母親帶他改嫁後改了姓氏,他在繼父家中日子不好過,受了不少欺淩。而且,就是這麽巧,他繼父的小女兒,也就是他名分上的妹妹,一年前出家為尼了。這事鬧得大,馬征遠在家中和庵廟裏鬧過好幾場,最後離家出走,音訊全無,馬家也察覺了這繼子與女兒之間的事不光彩,于是不再認馬征遠為家人,家中老小全都封口,也無人出去尋他,全當他死了。

蘇小培聽得血直往臉上沖,高興壞了,差點要拉着冉非澤的胳膊晃,不過一掃到劉響和冉非澤的目光,頓然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什麽的,“姑娘莫要如此吧”這句話已經能自動在腦子裏想起了,她背着手,忍不住笑,心情非常好。

“那是不是有抓到這案犯的頭緒了?”蘇小培問着,想到五兩銀快入手,想到她有理由跟着冉非澤走,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秦捕頭那頭有消息來,确是有些部署安排。”

“好,好。”蘇小培點頭,忍不住想确認,“劉大人,那什麽時候能把五兩賞銀發下來?”

她說着這話,眼角看到冉非澤偷笑,她橫他一眼,厚臉皮怎麽了,錢銀是生計大事,當然得問。

可劉響撓頭:“老六和秦捕頭都沒說賞銀的事,但秦捕頭有令,請冉壯士和姑娘到寧安城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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