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驚弓之鳥

雪崩帶來的連鎖反應，很快就蔓延到了春妮家裏。她昨晚剛跟燕子分完賬，此刻正把一大摞的存折，往枕頭的棉花裏塞。

就在這時，外面的門被人踹開了，倆兒子在院子裏，喊着“孫叔叔”的稱呼。

春妮趕緊從裏屋出來，卻看到馬小磊，吃人一般猙獰的面龐。

“馬…馬主任，怎麽了這是？昨天的産品，有質量問題？”春妮小心翼翼地問。

“張會計，您真是大能人，您比孫猴子還厲害，您都能把天給捅個窟窿！”馬小磊看到春妮紅光滿面的樣子，真的欲哭無淚！這個愚蠢的女人啊，她光知道賺錢，卻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到底闖了怎樣的大禍。

“馬主任，您這話裏有話啊？我張春妮可本本分分……”

“我本你媽個頭！”馬小磊掄起胳膊，直接給春妮來了個大嘴巴子。

春妮當場被揍懵了，馬小磊随即說：“你為什麽那麽蠢？我們所有人都被你害了！你竟然偷梁換柱，用劣質線材代替潛海的縫線，這一回，我們廠都要跟着完蛋了！”

這話如洪水爆發，直接沖垮了春妮的心裏防線。因為這件事，确實是她幹的，她無法抵賴。但她還是捂着臉，矢口否認道：“馬小磊，你少給我血口噴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

“好，你承不承認，已經不重要了。警察估計一會兒就到，你跟他們解釋吧。張春妮，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因為劣質産品帶來的經濟損失，估計把我們黃龍網具廠賣了，都還不上這個債。你牙這麽硬，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說完，馬小磊作勢要走，而春妮的兩條腿，已經徹底軟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直接摟住了馬小磊的腳踝，聲淚俱下道：“馬…馬主任，真有這麽嚴重嗎？”

“嚴重？不嚴重，一點兒都不嚴重。你那麽聰明、那麽厲害，這對你來說叫事兒嗎？”馬小磊悲極生樂，竟蒼涼地笑了起來。

“馬主任，咱可是一條繩上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給我指條明路，我…我可以給你錢，我分你一半行嗎？”春妮看得出來，馬小磊絕不是在開玩笑。因為她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如此絕望的樣子。

而馬小磊，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微微低頭，斜眼看着張春妮說：“你的錢是現金，還是存銀行了？”

春妮忙爬起來說：“都在存折裏，總共21萬！”

聽到這個數字，馬小磊頓時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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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到半年時間，她竟然搞了這麽多錢，她的膽子是真大啊！

馬小磊深深吸着氣說：“估計用不了多久，警察就會找上門，你的錢可能也會被凍結。這樣，我先帶你去縣裏，把錢轉移了；然後再去外面避避風頭，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行行，我都聽你的！”春妮是真沒了主意，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使用的劣質線材，一旦出了問題，肯定會引發嚴重的後果。可她總是抱有僥幸心理，總覺得不會出問題，她覺得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春妮手忙腳亂，把剛塞進枕頭的存折，又全部拿出來，塞進錢包裏就往外跑。

倆兒子問她去哪兒，她連理會的時間都沒了。上了出租車，她和馬小磊驚慌地望着窗外，生怕路邊竄出來警車，把他們給圍了。

這時還在飯店的廠長孫濤海，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而他的同學，警局的楊志剛，也剛剛接完電話，聽動靜是單位打來的。

孫濤海做賊心虛，眼睛不自覺地看着楊志剛。楊志剛也看着他，四目相對間，是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氛圍。

“你老盯着我幹什麽？濤海，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楊志剛皺眉問。

“沒…沒事。”他趕緊擺手，心裏也暗自松了口氣，看來這個老同學，還不知道自己的事。

楊志剛則起身說：“局裏臨時有點事，我得趕回去一趟，濤海，開你的大越野，送我一程吧。”

這話一出，孫濤海的心，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渾身痙攣般地冒着汗說：“這…我……”

“怎麽？剛才還嚷嚷着，要拉同學兜風，這飯還沒吃完，就反悔了？怕我把你車給坐壞了？”楊志剛半開玩笑道。

其他幾個同學也忙說：“濤海，趕緊送送志剛，人家幹的可是國家大事，耽誤不得。送完人你再回來，咱們接着吃。”

孫濤海的腦子已經麻了，極度的驚慌，使他想不出任何推脫的理由。

他開車載上了楊志剛，可心裏又是那麽忐忑，他害怕開到警局門口的時候，自己也會跟着進去。

“濤海，你不對勁啊？到底怎麽了？你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楊志剛敏銳的職業嗅覺，早就看出孫濤海心裏有事。

而孫濤海，又何嘗不想請這個老同學幫忙啊？！如果這次的危機，是潛海線材的質量引發的，他早就給老同學報案了！可不是，這裏面有個繞不過去的死結，那就是高王莊村民，沒有生産資質，不被相關部門監管，那就是個“野作坊”！

沒出事之前，人人都是精明的狐貍；出了事以後，個個都是驚弓之鳥。孫濤海已經沒了主意，黃龍島漁民的經濟損失，他還可以賠得起；關鍵是外地那些市場，他又該拿什麽來賠？

“濤海，你現在說叫‘自首’，如果将來，我的人把你抓了，那就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了。”出于職業本能，楊志剛開口詐了這麽一句話。其實他并不知道，孫濤海遇到了什麽事；但他從對方的表情裏，看到了犯罪分子才有的驚慌。

孫濤海心裏“咯噔”一下，腳也猛地踩住剎車，臉上的冷汗，幾乎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老同學，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從沒想過坑別人，我這次真的冤死了！”坐在警察旁邊，孫濤海的心裏防線，終究還是崩潰了！

那天中午，他把車停在路邊，事無巨細地跟楊志剛，講述了所有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