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俊蘭的收獲

高原最害怕的就是上英語課，因為在重點班裏，大部分同學都掌握了正确的音标。所以老師根本不會花太多時間，教大家單詞發音，基本都是領讀幾遍，就匆匆掠過。

他好苦惱，對于英語這門課程，他感覺自己似乎帶着先天性的殘疾。“土法發音”和死記硬背，也能讓自己掌握單詞；可只要老師一講課，高原就覺得是在聽天書。

很多時候，他都死攥着英語課本，他恨自己明明那麽努力，可為什麽越學越糊塗？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直接把課本，給吃到肚子裏；只要能掌握這些知識，只要能跟上老師的進度，他不差這頓“飯”。

最尴尬的，是上完體育課的第二天，英語老師竟然在課堂上，主動提問了他。

其實在重點班裏，老師基本不提問，因為只要抛出一個問題，下面舉手的太多了，同學們都太積極。

可那天，老師偏偏就提問了自己，高原起身攥着課本，嘴巴卻緊緊閉着。他知道自己一開口，就要鬧出大笑話，他情願被老師瞪兩眼，罰站一節課。因為同學們，不會嘲笑罰站的人，卻會嘲笑“土式”發音，甚至争相模仿，要流傳許久才能平息。

可那天的課堂，卻出奇地反常，英語老師竟然跟自己杠上了！高原不開口，老師就一直等，等着他開口！

那種死寂的氛圍，壓得高原額頭冒汗，尴尬的局勢，讓老師的眼睛裏，都湧上了紅血絲！

“啞巴了？這麽簡單的問題你不會？”自“全英語”教學以來，老師第一次在課堂上說普通話。

題不算難，高原倒是會，但不敢開口念；他的窘迫使老師看來，更像是一種蔑視和挑釁。

“你瞧不起誰呢？各科成績都考第一，唯獨我的英語，你給我考得稀爛！高原，你要對我有成見，可以直說。”

“沒…沒有，對不起……”高原低着頭，自己怎麽也想不明白，老師今天為何發火。

“中午吃完飯，來我辦公室！”扔下這句話，老師便繼續講課，使得高原如獲大赦。

臨近中午時，高原還是如往常一樣，早早地跑食堂打飯，然後去宿舍，跟小八一起吃完，他才匆匆往辦公樓的方向跑去。

他知道這次，會被老師罵得狗血淋頭，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頂多再被罰站一中午罷了。反正這個時間午休，就算罰站丢人，其他人也看不見。

可令高原沒想到的是，英語老師并沒有難為他，反而還和顏悅色，讓高原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你肯定不笨，甚至特別聰明，而且還那麽勤奮。英語成績不好，一定是有原因的，對嗎？”老師探着頭，十分平和地問。

高原不傻，如果這時候，還不趕緊抓住機會，跟老師訴說苦惱，那自己真就成蠢貨了。

于是他趕緊組織語言，把自己各項短板，都跟老師聊了個遍。

聽完以後，老師這才點頭說：“好辦，以後你不用午休了，中午來這裏，我給你補課。”

“啊？！”高原驚得差點站起來！他何德何能，可以享受這種待遇啊？！班裏英語差的人， 可不止自己，老師卻偏偏為自己開了小竈。

“不願意？”老師問。

“願意！”高原哪兒舍得拒絕？！

于是那天，高原不再回去午休；宿舍人疑惑地問高原，中午到底忙活什麽？他就推脫說，去找他朋友大江，給大江補習功課。

雖然這個理由牽強，但也沒人細問；況且重點班的人，平日學習都累得半死不活，誰還去操那個閑心？

至于高王莊大棚這邊，似乎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馬俊蘭揪住秋天的尾巴，趕緊撒種育苗；并在梁文東的指導下，與清美一起，采購各項生産用具。

俊蘭甚至還從梁文東那裏，要來了一本關于種植的書籍。她學問不大，但好歹學會了查字典。白天不管再怎麽辛苦，晚上她仍挑燈夜讀，遇到不認識的字，就查字典解決。

明年梁技術員，就不再提供指導服務了，俊蘭告訴自己，一定要在有限的時間裏，把大棚種植的技術給掌握、吃透。

瓜苗長出來以後，她便開始學習嫁接、栽培技術；随着秧苗的成長，她還要學習套地膜、整理瓜秧。在梁技術員的指導下，她還學會了辨別各種病菌，并對症下藥。

一切都是辛苦的，雖然沒有“肩扛手擡”的大力氣活兒，可這些繁瑣的勞動，似乎更讓人身心俱疲。

但俊蘭有着耐性子，她把這些稚嫩而昂貴的瓜苗，當自己的孩子來培養。她無微不至、盡心盡力，若是不小心碰斷一棵，或者得病死了一株瓜苗，她都能心疼上半天，甚至吃不下飯。

寒冷的冬季到來，她想盡辦法給大棚保暖。她甚至在棚裏，支起了一張床，索性就睡在裏面，且不蓋被子。

如果夜裏太冷，把自己凍醒了，她就知道大棚氣溫過低，黃瓜可能會受涼。她就趕緊起身，生爐子添碳，并借助排煙筒的溫度，給棚內升溫。她盯着溫度表，等氣溫差不多的時候，她再趕緊滅火，這才爬到床上休息。

勤勞的女人啊，她是真的不容易！第一次管理這麽貴重的項目，她不敢有分毫疏漏。她怕萬一失敗，賠了清美的錢；她怕失去活計，讓兒子受苦。

好在她盡心了，那些可愛的秧苗也沒辜負她。寒冷的12月初，棚裏的瓜秧結出了果實，俊蘭興奮地摘下一根，那黃瓜竟然長達30厘米，又黑又亮，放在手裏分量十足。

她傍晚蓋好大棚以後，忙不疊就跑回村，激動地沖進了清美家裏。

“姐，你看看，看看啊！”俊蘭開心地都說不出話了。

“我天爺！這真是黃瓜啊？怎麽這麽長？俊蘭，這不會是從咱棚裏長出來的吧？！”清美都震驚了！她就是在縣城商場，也沒見過這麽大個的黃瓜啊？！

“嘗嘗，你嘗嘗好不好吃？”俊蘭滿眼歡欣，她自己也想嘗，可她更想讓清美先嘗！因為清美姐是自己的恩人，是大棚的東家，這份收獲的喜悅，理應讓人家第一個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