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大江的選擇

在高原心目中，班長的人品自然沒得說。對方雖然家境殷實、背景強大，可從不恃強淩弱、驕傲自滿。相反，他還總一碗水端平，對同學關愛有加。

所以善良的高原，真的是出于好意提醒，想讓班長的成績有所進步。但這并不妨礙高原的驚訝，要是換旁人聽說“英語老師”開小竈，誰還能保持淡定？怎麽着也得問問原因吧，憑什麽給你補課，不給我補課？！

所以高原疑惑地問：“英語老師給我補課，你就不感到吃驚？不問問為什麽？”

大高原卻更吃驚地說：“這還用問嗎？上次考試，你除了英語之外，其它各科成績，基本都是年級第一。這種事往小了說，英語老師的臉面挂不出；往大了說，只要英語成績提上來，年級第一就會誕生在咱班，哪兒還有21班什麽事？”

“可21班的人，也是咱英語老師的學生啊，第一名在哪個班誕生，對他不都一樣？！”高原更疑惑了。

“那可不一樣，21班的班主任，跟咱英語老師是情敵，現在都追着高三的美術老師呢！所以你覺得，咱英語老師會看着對方春風得意？”

“真的假的？你怎麽啥事都知道？！”高原吃驚道。

“我雖然學習不如你，但八卦可比你強。我身邊天天圍着那麽多人，整天東家長、西家短，這種破事想不聽都難！”大高原無奈地擺手說。

如此一來，高原似乎就明白了。難怪那天在課堂上，英語老師朝自己發火，估計是情場失意，再加自己偏科嚴重，兩者積壓在一起，就爆發了。後來英語老師為了報複，這才輔導自己，想要擠掉21班的第一名，好報仇雪恨！

甭管什麽原因吧，總歸自己的英語成績好起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調整好心态，高原接下來的幾場考試，也都順風順水，比自己預想的狀态還要好。

時間轉眼到了寒假，高原早早地收拾好東西，就跑去大江宿舍彙合，然後小哥倆一起坐大巴車回家。

這次大江話少了，他抱着一本籃球雜志看得入迷。高原怕影響大江學習，就忙說：“你平時在班裏也看這個啊？”

大江擺着手，突然又擡頭道：“高原，有個事兒你一定要支持我！”

高原疑惑地皺眉：“什麽事？你說。”

大江頓時興奮道：“高原，你覺得我籃球打得怎麽樣？”

“非常好！哪怕在咱整個高中，你也能排上號吧？！”這不是恭維，大江的籃球技術确實好，而且身體底子硬，扣籃都不在話下。

“是這樣，咱們省俱樂部，每年年初都會到各大高校，選拔籃球運動員。等過了年一開學，他們應該就會來。”

“你…你想走打籃球這條路？”高原驚訝道。

“當然！我本來就熱愛籃球，将來要是能發展成職業的，我做夢都能笑醒！”大江激動地手都發顫。

高原在宿舍裏，也聽同學聊過，說職業球員掙錢多，還特風光；但選拔特別嚴格，普通人想都不要想。

大江則迫不及待道：“你啥意思？表個态啊？”

高原抿嘴道：“是一條好路，但應該挺難的吧！大江，我支持你追求熱愛的事業，但有時候，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得更穩妥一些？你現在成績還不錯，田徑底子又好，将來考個體育專業，基本板上釘釘。可職業運動員這種事，對咱平頭老百姓來說……”

“你看你，我就不該問！你這人就是膽小，凡事都求穩，咱們年紀輕輕的，幹嘛不拼上一把？！”大江歪着頭，滿臉不悅道。

高原不知該如何作答，可能真是“一個人一個命”。自己家庭貧瘠，所以只能步步求穩、小心翼翼；因為一旦走錯，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了。但大江家境殷實，他有冒險的資本，或許可以搏一把。

“耽誤學習嗎？”高原認真道。

“會耽誤一些時間，主要是參加校隊訓練，還要到市裏集訓。畢竟是職業球員選拔，咱之前打球的那些野路子，人家俱樂部可看不上。”大江撓着頭說。

“那得花不少錢吧？！”高原好奇地問。

“學校的集訓費，一學期三千；如果去市裏，接受高級教練的指導，每次培訓可能要五六千。”

其實這個費用，大江家完全能承擔的起。可就是這訓練太耗時間了，萬一搞不成，大江書也沒念好，那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大江知道高原的擔憂，便繼續游說道：“每年都有選拔，即便高一這次不參加，我還有兩次機會呢！只要我努力，怎麽着也得中一次吧？！”

“那…那我尊重你的選擇。大江，既然做了決定，就一定不要放棄，你得加油幹啊？！”高原依舊滿臉擔心道。

“有你在後面鞭策，我想不成功都難！”大江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又樂呵呵看起了雜志。

馬俊蘭出院不到兩天，又趕緊下了田。大棚是徹底完了，黃瓜沒被大風吹死，也被大棚砸死了，再加上嚴寒，哪兒還有成活的可能？

她也只能将損壞的塑料布收拾起來，回頭賣給收廢品的。至于做棚架子的竹竿，能用的就收起來，斷裂的就拉回家，當柴火燒鍋。

她正頂着嚴寒忙碌着，高原和大江，就已經朝這邊走來了。

主要是大江嘴饞，還沒等進村，他就嚷嚷先去大棚。一來暖和，二來看看黃瓜能不能吃了。

只是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那心目中美好的大棚，此刻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高原是流着眼淚跑過去的，大江的鼻子也忍不住發酸。他們知道那場風暴的到來，學校當晚還取消了自習課，讓所有學生在宿舍裏避險。只是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那場風暴，竟摧毀了家庭的希望。

馬俊蘭的眼淚早哭幹了，心态也變得平穩了；她直起腰看着倆孩子，抿嘴笑着說：“都別哭，縣裏給賠錢了，咱們沒什麽損失。”說完，她轉身又說：“我上地裏找找，給你們摘幾根黃瓜吃。”

夕陽下，高原望着母親佝偻的背影，和眼前殘破不堪的大棚，心裏竟是那麽難過！

為什麽窮人，活着就這麽艱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