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砰然心動

有時候沉默卻是最大的悲鳴。

有些事不是按照預料的方向發展,每周總有兩三天能見到謝翎,即使不見面的時候,每天早晚也能接到他問候的電話。

社裏誤會他們的關系是正常的,畢竟苗桐自己導演了一出強吻的戲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而白惜言誤會是因為她一直沒有否認,沒否認就等于承認了。總想着,時間會證明一切,可是時間這回并沒有充當益生菌的角色,不過一個多月,所以的人都認定她是謝翎的女朋友了。

對于魁姐他們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同事在食堂裏不止一次地分析,與纨绔富二代戀愛能夠修成正果的概率有多高。聽說林樂還開了私家賭坊,一年內分手和修成正果的賠率是120:1。大多數人都不看好這段戀情,認定可以修成正果的只有魁姐這個喜歡做豪門夢的已婚花癡婦女而已。

當然,別人要做什麽說什麽話,苗桐管不了也并不關心。

她關心的只有白惜言,可白惜言似乎并不關心她和誰在一起。他是她的長輩可不是父親的角色。沒有幹涉她交朋友的權利。況且,白惜言也說過了,跟了謝翎也算知根知底,他雖然沾花惹草,但是現在又有幾個男人不會見異思遷,中國五千年的文明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已經是根深蒂固了,總比跟了什麽莫名其妙的人好。

雖然她不記得白惜言什麽時候跟她說的,為什麽跟她說這些話,她只記得那天晚上吃的鲅魚餃子說不出的腥,搞得她刷了半天的牙。

周六一大早苗桐翻日歷,這天是大暑。唐律現在不願意理她,加班也不叫她了,難得清閑。張阿姨周末不過來,門外淋浴房的水聲停了,白惜言的聲音傳出來:“剛起床不能吃冰棍,胃不疼了是吧?”

苗桐把剛撕開咬了兩口的冰棍又扔進冰箱,大聲說:“沒吃!”

白惜言擦着頭發出來,苗桐正窩在沙發上看剛送來的晨報,懶洋洋的樣子。他拉住她的手,明顯不屬于正常人類的體溫,挑着眉笑:“你這是學了什麽特異功能?”苗桐立刻不好意思了,報複地把手悟到他脖子上,不滿地說:“做人要難得糊塗,你知不知道啊?”滿手的滑膩細膩,同樣的沐浴露他用了卻出奇的好聞。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能糊塗。”白惜言看她像小狗一樣湊過來,趴在他肩上用力地聳着鼻子,那股子迷糊勁兒說不出的可愛。突如其來的親密感讓他着魔般地盯着她微張的嘴巴,苗桐一擡眼,與他四目相對,真是波光潋滟的一雙煙水黑眸,世界上最珍貴的兩顆鑽石。

他轉開頭,把她不留痕跡地推開:“想吃什麽?”

“随便。”她低聲說。

現在跟苗桐稍微靠近些,白惜言就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讓他懷疑自己連心髒都出了問題。畢竟她是個大姑娘,他想,沒有血緣關系終究是無法忽略的事情。他幹脆一上午都在書房裏看設計圖。一擡眼已經十一點半了。苗桐不在客廳,茶幾旁那缸藍寶石碗蓮也不見了。以苗桐的力氣是絕對搬不動那缸碗蓮的,果然聽見門外傳來謝翎那招牌的低笑聲。

“小孩子要長個子要加強營養,你不要亂動,會破壞根。”

“大不了死了賠你一盆。”

“這盆藍寶石是我親手種的,說得輕巧,你去哪裏賠?”

謝翎不由得對這盆不值錢的東西另眼相待了,看着她認真忙碌身上沾了不少泥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伸出手背去幫她擦:“你看你,都弄臉上了。”越擦越多,灰不溜秋的,苗桐揮開他:“別鬧別鬧,忙着呢。”

這兩個人擺在一起,倒也是郎才女貌,白惜言看着這個畫面有些輕微的嫉妒。苗桐是他用心呵護的孩子,他不還是不太習慣她對自己以外的人好。

這世界上苗桐最不願讓白惜言失望,苗桐只在乎白惜言的眼光,苗桐只關心白惜言。

他還不習慣有人來分散她的目光。

或許也是因為他太專注于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了?

在一件事上過度在意并不是白惜言的風格,不過他終究是個平凡的人,在家一個人的時候也容易想得太多,雨水源生的一些可參加可不參加的會議他也去了。他不常去公司,即使去了也是直接從車庫的專用電梯直接去辦公室的樓層,源生有些員工四五年的工齡除了照片還沒見過他們老板真人。

白惜言破天荒出現在大廳裏,兩個前臺小姐說的爛熟的招呼語都卡在喉嚨裏直愣愣地盯着他結結巴巴的問好。其他女職員也好不到哪裏去,連基本的禮貌都忘了,都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劉錦之小聲笑着開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國際巨星來了,您以後要是經常走正門的話,那得多請幾個保镖來維持秩序才行。”

白惜言看他一眼,也笑了:“你幸災樂禍什麽,我又沒有姑娘堵到家門口求愛的,也沒有姑娘為了我在辦公室裏差點打起來。怎麽樣,有沒有合意的?”要想看白惜言出醜,他始終差些火候。公司內部改革他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八卦倒是大廳得挺清楚。他幾乎在苦笑了:“你既然知道我不會對那些小姑娘有什麽意思,又問什麽?倒是喜歡您的不少,您有沒有心動的?”

“我?”白惜言搖頭,“我可不想禍害人家姑娘。”

“這種事又怎麽能控制,你要是真的動心了怎麽辦?”

白惜言回頭,小尖臉杏眼笑容甜美的姑娘,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穿着考究的套裙,是吳小芳。他溫和地微笑:“是小芳啊,你怎麽在這裏?”

“您忘了啊,我上次跟您說過,我如今在周律師的事務所工作呢。是劉秘書幫我介紹的。”周律師是源生地産的法律顧問,大大小小的糾紛案也是給他們事務所在做。

“哦,你看我這記性。”白惜言抱歉地笑,“怪不得劉秘書總是說我未老先衰,你不要介意。”

劉錦之一陣無語,他什麽時候說過,他要說了,以白惜言的小心眼兒不知道怎麽想辦法擠對他呢。

吳小芳笑嘻嘻地說:“好啊,我不介意,不過白叔叔你得請我吃飯才行。”

白惜言正想用一貫的“有空我給你打電話”這樣的話糊弄過去,他下意識地不願意與這些自助過的孩子接觸。劉錦之卻笑着說:“好啊,正好我跟白先生也要去吃飯。”——現世報來了。

于是三人中午在源生附近的海鮮酒樓吃了些簡單的午飯,吳小芳實在是個落落大方的姑娘,舉止談吐也很是得體,竟讓白惜言覺得這一餐也吃得挺愉快。吃過飯吳小芳要他的手機號碼,他沒拒絕的理由,也就給了。

這件事過去了白惜言很快忘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可這件事對吳小芳來說是很重要的,她一直在想着如何自然的接近他,融入他的生活。沒想到老天爺在她束手無策的時候拉了他一把,她并不是聽不出來白惜言的敷衍,也懂得飯桌上那些話也只是客套。可是有什麽關系,客套就足夠了。

苗桐打開門,看到這張臉非常意外,然而吳小芳的意外也不比她少,今天并不是周末。

“白叔叔在家吧?”吳小芳說。

苗桐抓着門框沒說話,吳小芳往前走一步,看苗桐還是沒有讓開的意思,也沒耐心裝友好了:“你擋着門我怎麽進去?”苗桐還在愣着,裏面傳來白惜言的聲音:“小桐,可以走了嗎?”

他們正準備出去看電影,是網絡上很叫座爆米花大片。馬上就要下檔了。因為白惜言很想看,所以她這種工作狂索性請假陪他去看。吳小芳的出現讓白惜言非常意外,把拿起的車鑰匙又扔茶幾上了,招呼她坐下:“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

“今天正好有空,就想着給你個驚喜嘛。”吳小芳說,“你們這是準備出去啊?”

驚是有了,喜就未必了。出于禮貌和修養他也沒辦法直接把吳小芳趕出家門。白惜言看了眼苗桐,衡量了幾秒鐘說:“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下午去也是可以的。小桐你打電話讓張阿姨中午來做飯吧,家裏冰箱也空了。”

“好。”苗桐說,“既然上午不去了,那我就會社裏了。”

白惜言心裏咯噔一下,還是說:“嗯,那我下午給你打電話。”

苗桐低頭換鞋,擡起頭還是溫軟的笑臉,沖他擺了擺手。

整個上午她都無精打采,做事也慢半拍,唐律湊過來問,“跟謝翎分手了?”

“你想多了。”又沒在一起分哪門子的手。

唐律笑着說:“你跟他分了就考慮我呀。”

快到中午時,劉煙煙打電話過來:“姐姐,我在你們社附近呢,中午請我吃飯吧。”

她還在讀大學正準備考研究所。聽謝翎說過劉煙煙是她哥哥帶大的,以胖老劉那樣什麽都沾惹的人能帶出這樣的妹妹,看來是真心愛護,所以才養得這麽出淤泥而不染,心底純良得很,也怪不得謝翎死活都不敢招惹她。

不過被溺愛大的姑娘沒點大小姐脾氣也是不可能的,劉煙煙今天心情很差,眼睛還腫着,看樣子是哭了一陣兒。苗桐覺得挺奇怪,這姑娘眼窩子深着呢,也不像一點兒小事就哭天抹淚的人。吃午飯時咬牙切齒地大罵某個不長眼的鄉巴佬同學把豆腐腦倒在了她的鞋上。邊說着邊又紅了眼圈,恨不得把那個農村姑娘一巴掌抽死算了。苗桐可以想到那倒黴孩子吓成了什麽樣兒,劉煙煙那雙鞋倒也不是價格的問題,也不是亂發脾氣,是她生日時謝翎送的。

謝翎不要說送她禮物了,基本上看了她就想躲。即使現在劉煙煙保證只把他當哥哥,謝翎看見她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簡直避之如蛇蠍。

“好了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苗桐像安慰小孩兒一眼安慰她,“大不了讓謝翎再給你買一雙。”

劉煙煙哼了一聲,嘟起嘴:“他才不會呢,他會說,一雙鞋能多少錢你哥又沒破産。他那個人明明對誰都不差,偏偏見了我就愛理不理的。我又不比他的那些女朋友差的,對他的喜歡也不比別人少,可他偏偏就是不喜歡我。”

聽着劉煙煙那略帶傷心的抱怨,苗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盤子裏的甜點,跟謝翎認識那麽久也沒少來往,對他的了解也是有那麽一些的,謝翎并不是不喜歡她,而是真的疼她。對他來說,有過露水姻緣的女人只要漂亮身材好夠銷魂,那就足夠了。可是唯有珍惜的不想傷害的人,才不願意招惹,只想呵護她的純真。

然而以劉煙煙幾乎空白的情感經歷來講,她還并不能理解這些事情。她是如此的直接,喜歡,就要在一起,就這麽簡單。

“你怎麽不說話了?”劉煙煙看着她,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光說我自己了,你呢,你跟謝翎最近怎麽樣?”

“沒怎麽樣。”苗桐看着她那既期待又矛盾的臉,覺得十分好笑,“怎麽?你是希望我跟他在一起呢,還是盼着我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劉煙煙心虛地咬吸管:“我是那樣的人嗎?只是謝翎那樣的人認真追起誰來,也很難不被攻克吧?女人不都喜歡那種調調的男人,看起來風流不羁,壞得讓人欲罷不能。姐姐你要是真喜歡他了, 我也不會怪你的,只是……你得做好他随時會出軌的準備,你也知道他和我哥那群人整天在一起,除了惜言哥不跟他們瞎鬧,其他的真的是男女不忌的,尤其是那個陳柏風老婆都娶了……哎,算了,不說了,總之我的意思是……看起來謝翎是認真的,只是你不要像我一樣陷得太深就是了。”

“我說過的,我不喜歡他,怎麽跟他一起?”苗桐笑着擠對她,“你放心,我不會跟你搶謝翎的。”

誰知道這樣的定心丸讓劉煙煙更不高興,反而豎着眉毛兇巴巴地問:“喂,這麽說也太過分了吧!謝翎哪裏不好啊,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啊?”

苗桐嘆着氣自認倒黴:“你說有你這樣的人麽,喜歡和不喜歡都得罪你。”

“那是因為你和他都是我喜歡的人。要是你的話,說不定,我會甘心吧。”

下午苗桐跟唐律在外面跑新聞,采訪的時候手機調成了靜音,等他們忙完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手機上有白惜言的兩個未接來電。她回過去,手機裏提示電話已轉到留言模式。

回到家白惜言并不在,冰箱裏還有些剩下的大骨湯,她吃了點湯泡飯,而後打開計算機開始工作。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的雨,夏天就是這樣,雲來得快雨落得急,下起來也是很吓人的。苗桐開始擔心白惜言一個人開車回來,山路曲折難免有些危險。苗桐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手機剛開始是無法接通,後來直接關機了。她開始着急了,神不守舍地給劉錦之打電話。

劉錦之聽着她飛快的語速,心裏也搭理個咯噔,只說:“你不要着急,他的手機有定位我查一下就知道了。”

等到重新聽見聲音是半個小時候了,門口傳來停車聲,大雨滂沱着,已怒吼着在天地間挂了一道瀑布。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是要破窗而入,雪白的閃電劈開雲層,聽起來好似世界末日般。白惜言出門是帶了外套的,只是那外套如今罩在吳小芳的身上,白惜言撐着傘半摟着她進來。

“天啊,這天氣真要命了……”吳小芳愉快地咯咯笑着,“還好我們走的快,走到半路才開始下雨,要是淋在夜市裏才慘呢。”擡頭看見苗桐,笑容越發的可愛,“苗桐,不好意思啦,我宿舍關門了,今天要在這裏打擾一晚啦。”

苗桐沒說話,事實上她跟吳小芳根本沒任何交談的必要,也沒任何虛僞交談的必要。她不知道此刻自己什麽感覺,空且涼,皮膚游走着異樣的疼,讓她止不住地顫抖。理智告訴她,這是白惜言的自由,可是感情上,她覺得遭到了背叛。

而白惜言從進門後就看着她,即使是炎夏,暴雨的夜晚還是涼得讓人發抖的。可是苗桐的臉慘白得好像剛從冰窟裏撈出來異樣,樣子有種說不出的凄慘和狼狽。

上午他和吳小芳在家中玩圍棋,她的圍棋竟然下得不錯,讓他非常驚訝。下午他本打算把吳小芳送到市裏然後去接苗桐看電影,可是苗桐沒接電話,吳小芳便提出要陪他去看,因為電影再不看就下檔了。看完電影他帶吳小芳去吃晚飯,餐館正好在苗桐上的大學的對面,于是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去看看苗桐度過四年時光的地方。吳小芳正在這所大學念研究所,是個很好的導游,興致勃勃地把學校走了一遍,吳小芳又帶着他去“所以女生都喜歡的夜市小吃街”吃了傳說中的路邊攤。

這一整天很是充實也很新鮮愉快,直到他看見苗桐這一刻。

“小桐,對不起,我忘記給你回電話了,”他試着解釋,可是“忘記”這兩個字似乎更像兩個殘忍的巴掌。

苗桐動了動嘴唇,吐出幾個字:“你幹嘛把這種女人帶回來?”

本來興高采烈的吳小芳立刻愣住了,她沒想到苗桐會這麽直接不留臉面,完全是幼兒園小朋友的做法,又是尴尬又是氣憤,眼圈似真似假地紅了。

白惜言也愣住了,她和吳小芳能有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是些在不懂事的時候積累的一些小心結。他三歲就懂得打人不打臉,即使再讨厭再任性怎麽可以當面說?

“小桐,跟小芳道歉!”

苗桐聲音拔高了兩度:“我又沒說錯,為什麽要道歉?!”

“我帶回來的人就是我的客人,你是用什麽态度在對待客人的?”白惜言也氣壞了,她簡直是任性到了一個程度了,“小桐,馬上道歉!”

“你讓我跟她道歉,你知道她對我做過什麽嗎?!”

“我不管以前你們發生過什麽,現在你馬上給我道歉!”

苗桐被白惜言無意中散發出的威懾力幾乎壓制得喘不過氣,吳小芳在他旁邊低着頭小聲啜泣,她知道自己不該惹怒白惜言,她應該順從應該聽話,應該讓他高興。她什麽都知道。可惜知道和做到那麽不相幹的兩件事。苗桐諷刺地揚起嘴角:“絕不!”

白惜言被她氣笑了:“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我現在才知道你的教養真的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兒。”苗桐也笑了:“你現在知道也不晚!反正也是一樣的,你不就是養只寵物麽,我不行,你就換她!”--“啪”一巴掌打得她臉傾斜到左邊,牙齒磕破了嘴唇,嘴巴裏都是鐵鏽味。一瞬間,屋子裏瞬間靜止了下來,嗆鼻的火藥味消失無蹤。白惜言緊握自己微微發麻的右手,他心疼,心疼得都在顫抖。這一巴掌是最快速最有效最簡單也最粗暴的方法來結束她的胡說八道。她不是寵物,她也不是任何人輕易可以代替的。這種話說出來侮辱了她自己,也侮辱了白惜言掏心掏肺為她花的心思。“清醒了嗎?!”苗桐突然推開了他,往門外跑了。等白惜言意識到外面雷雨交加幾乎是大驚失色地走到門口,栅欄的小門在=風雨中吱呀作響,哪裏還有苗桐的影子。

這一夜對白惜言來說特別的難挨。在半山腰的度假村,要下山也只有一條路,可是他開着車往下追并沒有追到人。于是他只能打電話給劉錦之,還打電話給了謝翎,叫他們一起找。這麽惡劣的天氣,她淋得生病了也就算了,要是不小心跌倒山坳裏,那種後果他不敢想象。吳小芳看着他陰郁的臉色,坐在沙發上大氣都不敢出,現在的白惜言的神經好比壓着千鈞的一發,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崩潰。整整一夜,他都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天剛亮有巴士上山,他依舊打着精神送吳小芳出去坐巴士下山。吳小芳這一晚上也沒那麽好過,心裏雖然陰暗地想着苗桐最好從山上跌下去摔死,可苗桐要真出什麽事,那她就是間接害死苗桐的一根刺,弄巧成拙也別指望有什麽好日子過了。臨她上車的時候,白惜言抱歉地對吳小芳笑:“昨天玩得很開心,謝謝你。還有,小桐她不懂事,白叔叔代她向你道歉,你就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好不好?”“我知道,我不會的。”她笑着說。巴士開動的時候,吳小芳緊了拳頭,牙齒發狠地咬着嘴唇直到血色從嘴裏一直彌漫到眼底。如果說以前是厭惡,後來是嫉妒,那麽現在就是恨。因為剛才白惜言的那句話,她實實在在恨上了苗桐。那個高高在上的如谪仙般的男人竟肯低下頭替她道歉,憑什麽,這老天爺憑什麽把最好的東西,全給了她苗桐。不應該是這樣的,吳小芳絕望地想。此刻苗桐也在想,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昨天的樣子不止是得寸進尺,簡直是瘋了。大雨在天亮之前就停了,清晨的墓園煥然一新,松柏上滾着露珠,太陽明晃晃地照在父母的遺照上,黑白照片裏的兩個人都是老實巴交看鏡頭的證件姿勢,看起來非常陌生。事實上她已經想不起父母鮮活的樣子了。人死如燈滅,他們并不在這裏,她也沒話要對他們說,只是她難過的時候沒有地方去,只能來這裏。“你在這裏坐着,周圍躺着的全都是不會喘氣的,在這種氣氛下,請問苗妹妹你有什麽感悟?”“死後耳不能聽口不能言,肉身與大地融為一體,無喜怒哀樂欲無求,也得到了真正的平靜和自由。唯有死亡才能得到永生。”她張口,聲音沙啞得好似在柏油馬路上拖着一根生鏽的鐵鏟,“若跟永生比起來,人生确實苦短,更沒什麽好奢望的。”以謝翎的性格天大的事情都能用玩笑糊弄過去,可這次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笑。在他的眼中,此刻被大雨浸泡過的苗桐,蒼白贏弱,好似盛開的蓮花般,好似鏡花水月般,這麽近,一伸手就可以觸碰,但是又那樣遙不可及。有時候沉默卻是最大的悲鳴。他突然領悟到了這一句話,這讓他怔怔地盯着苗桐,心髒跳得又猛又痛。苗桐等了半天,見他着魔似的看着自己,只能提醒他:“謝翎,我很冷,也沒力氣,大概是發燒了。”她昨天在度假村門口攔了一輛正好送客人上山的出租車,到了墓園就一直坐着,雨勢很大,幾個小時淋下去,身體底子再好的人也吃不消。謝翎本想送她回家,白家的家庭醫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可是苗桐執拗地不肯回去,謝翎跟白惜言打過招呼後就把人帶回自己家。謝翎不跟父母坐在一起,公寓裏卻是有個從小在家幫傭的老阿姨在照顧的。所謂的病來如山倒,叫了白家的老醫生來量體溫,竟燒到四十攝氏度,整個人都是神志不清的。白惜言心急火燎地趕出來,只看了一眼就難受得想抽自己兩巴掌,坐在床邊看着她了無生氣的模樣,心裏只剩下滿滿的都是後悔。“現在知道難受了,當時那一巴掌你怎麽打得下去?”謝翎說話也沒什麽好氣,“若是你不喜歡的人,她和那人一起吃飯看電影玩得那麽開心最後還嫌你沒上趕着給那人好臉色,你心裏好受嗎?”白惜言 輕柔着她因為輸液而腫脹的手臂,沉聲道:“我現在已經後悔得要命了。”“你就是個混蛋!”謝翎咬牙。“我知道。”點滴挂了四瓶,苗桐的高燒始終不退,只能物理降溫。在老醫生的指揮下,白惜言硬是給她灌了碗粥,一大半都吐到了他身上。謝翎震驚地發現,他這麽個愛幹淨的人竟然眼皮都沒眨,又喂水喂退燒藥,一遍遍地換毛巾。一直到傍晚,苗桐的體溫終于晃晃悠悠地降到三十八攝氏度,白惜言這才稍稍放了心,跟謝翎家的老阿姨仔細地囑咐她的飲食習慣,這才放心地回去了。苗桐醒來時,謝翎趴在床邊打瞌睡,頭發又黑又硬,摸上去很紮手。不像白惜言的頭發黑卻很柔軟,就像他的人那樣鮮明又矛盾。謝翎睡得不沉,她一動就醒了,惺忪着眼去摸她的額頭:“唔,不燙手了,感覺怎麽樣,要喝水嗎?”“不想喝,謝謝。”“與其道歉,我更希望你快些好起來。”在謝翎的堅持下,苗桐喝了點水,看他還繼續坐着就趕他去睡。謝翎便笑着說,你占了我的床,我能睡哪裏?本是玩笑話,苗桐卻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反正床這麽大,那你也一起睡吧、謝翎沒料到是這樣的話,躺到她身邊看着她迅速進入淺眠的臉,竟無恥地失眠了。他謝翎從十五歲開葷到現在,從來沒有一次跟女孩兒躺到床上睡覺,是真正的睡覺,要是以前有人告訴他,謝翎,你會遇見一個女孩兒,她會讓你感覺純粹的肉體交纏的游戲太空洞了,她讓你躺在她的身邊只聽着呼吸就覺得那麽滿足那麽幸福,她會讓你觸摸到她的靈魂讓你着魔般地想要更接近她。他一定會指着那人的鼻子說,哈,靈魂?你在放什麽蒜頭兒屁!可現在他信了。第二天一大早白惜言就趕過來,老阿姨正在樓下煮粥,他一推門就看見謝翎摟着苗桐,下巴貼着她的額頭,睡得正香。他怔怔看了一會兒,慢慢退出了門。過了幾天苗桐除了咳嗽已經沒什麽大礙,雖然卓月打電話囑咐她好好休息,可是若再不去銷假整天賴在謝翎家,也真是不像話。她這幾天當夠了鴕鳥,也不願再逃避了。苗桐站在栅欄門口,心裏難免有怯意,想着進門見到他第一句話要說什麽。這是白惜言突然推門出來,手裏拿着噴壺,他每天清晨都要給他的寶貝虞美人草的葉子上澆些水。四目相對,都有些措手不及,立在那裏遙遙相望着----他們之間莫名的橫了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我回來了。”苗桐說。白惜言看着她,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他要說什麽呢,歡迎回來?“那天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麽對待你的客人。”苗桐說,“我以後不會那樣了。”不要再刺痛我了,白惜言想,你到底要怎麽懲罰我才甘心?沒等到白惜言的回答,苗桐心裏只覺得苦澀,顫抖着說:“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我會跟她道歉的……讓我怎麽道歉都可以……我……”白惜言打斷了她的話:“小桐,你暫時搬走一段時間吧。”她看着他,一下子什麽都聽不見了。“我要出國修養一段時間,這邊離你上班也遠了些。”白惜言平靜地說:“你的你房子張阿姨會經常過去打掃的,我留張卡給你,你有事就找劉秘書……唔,估計謝翎會照顧得你很好,我也放心。”“你什麽時候走?”“就這兩天。”“嗎你什麽時候回來?”白惜言顫了顫,搖了搖頭:“不确定。”他說走就走了,去了荷蘭,在鄉下他有座開滿鮮花的小屋。屋前行船,船上有賣生活用品和瓜果,是個風景如畫的人間花園。人一走,苗桐的心也跟着走了,每周稀稀拉拉地通着郵件,重複着差不多的廢話。天氣好嗎身體好嗎注意飲食注意安全……所有的思念牽挂都含蓄的挂在最後,用母語來說太濃厚太張揚,她小心翼翼地寫到,Miss you.白惜言回,Miss you too。---------如果你動心了怎麽辦?----------我會離開。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