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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恕笑着說:“答應得這麽爽快,你也不怕我把你拉去賣了。”
潘望秋:……
他忍不住回嘴:“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衛恕說:“不問問我為什麽邀請你私奔,私奔去哪裏?”
潘望秋搖搖頭:“不問了,就當給自己留點驚喜。”
衛恕又說:“可是我想說。”
潘望秋心說:那你還問我做什麽。
“我想回去了。”衛恕的語氣有些低沉,“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該好好面對過去了。漂泊這麽多年,我第一次想安定下來。跟你安定下來。”
潘望秋不解地看向衛恕。
“除了我帶你去過的家,我爸還給我留了一棟鄉間的房子。”
衛恕的父親衛國慶熱愛投資地産,倒是買下了很多套房子,可惜那些來源都不幹淨,最後只有兩處房子可以留下。
衛國慶跳樓之前立下了遺囑和遺書,所有財産都歸衛恕,秦如風在父親多年孝道教育下,将父親逼到那個地步已經是她的極限;她做不到讓衛恕背上一屁股債務的同時再來跟衛恕争搶她不願認的父親的遺産。
遺書裏衛國慶囑咐衛恕不要賣掉郊區的老房子,因為那是祖宅。
衛恕很讨厭他父親那一套,自然也不會遵守他父親的這個遺願。
他也曾聯系買家想賣掉那棟私宅,但那棟房子在鄉下,位置偏得很,他要錢又要得很急,還要一次性付清全款,根本沒人願意買。
倒是有一位買家出了價,一口價三萬元。衛恕盤算了一下,這還不夠他初中三年的學費。
他不願賤賣,這些年也沒遇上拆遷,那棟房子就這樣一直留在了那裏。
衛國慶呆在那個地方的時間比呆在家還多,他喜歡将生意帶到那裏去談,在那裏談成了一筆又一筆的大單子,将那裏視作“福地”。
可對衛恕來說,他父親如果沒想賺那麽多錢,就不會違法亂紀,也不至于家庭就此分崩離析,他也能擁有明媚燦爛的人生。
更別提他父親每次幽會他母親都是在那裏,秦如風的母親也是在那裏自殺的。
他不想和那棟房子沾上關系,也一直不願去面對那不過是一處死物的現實。
盡管衛恕心裏明白,就算沒有那處房子,他父親也會同他母親交合生下他、他父親陪伴他的時間也不會變多、他姐姐仍舊會厭惡這個家,但他就是忍不住,好像恨着些什麽能讓他更有前進的動力。
遷怒和逃避是人類的本能,更不用說人總喜歡将特殊轉折的緣由、不幸的源頭指向一些再尋常不過的物件。
潘望秋聽着衛恕說那些已經泛黃的時光和恨意,握住了對方的手,他說:“我明白。”
遠處傳來了一聲微弱的貓叫,夜幕降臨了。
潘望秋說:“走吧,再晚頂樓要關門了。”
兩人十指相扣走出了天臺,潘望秋提議走樓梯下去。
衛恕答應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裏傳來陣陣回響,在寂靜的下班時間格外明顯。
潘望秋開口道:“你知道嗎?我離開咱們母校的最後一個晚上,窗外的貓叫了一夜,我被打攪了一夜,也因此亦輾轉反側了一夜。”
“我明知道這一切同發情的貓沒有關系,但還是忍不住遷怒于它們,每次遇到流浪貓都會遠遠的繞開,好像它們會給我帶來不幸,也好像我會跟你分開也是因為那夜的貓叫得太歡快。”
“但我想,我讨厭貓并沒有傷害它,你讨厭那個房子也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們的遷怒讓情緒有了發洩的地方,不好嗎?”
衛恕這才明白,潘望秋是在安慰他。
他最難的時光已經熬過去了,現在并不需要這些安慰,他最後想了想,用吻堵住了潘望秋的嘴。
潘望秋來時的願望得到滿足,和衛恕激吻了一路,直到快到樓梯出口才停下。
回到家吃過晚飯,潘望秋剛坐到沙發上,李樹民就打來了電話。
“喂,望秋啊。”
潘望秋很清楚,對方是因為他放在自己頂頭上司辦公桌上的那封辭職信而打來的電話,在心裏已經想好了長篇大論的說辭。
“你要辭職的事我聽說了,我打這個電話來不是勸你留下的。”
對方的話讓潘望秋打好的腹稿沒有了任何用武之地。
他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麽,只能恭敬地喊:“李記。”
“你還記得如風嗎?”
潘望秋答記得。
“你們倆很像,都太熱愛這個職業了。越愛,眼裏就越容不下沙子,我能理解的。”
潘望秋不知道該怎麽回話,搜腸刮肚半天,只能幹巴巴地回答:“謝謝李記。”
李樹民問:“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還沒想好。”潘望秋答,他想了想又問,“秦記現在在做什麽啊?”
李樹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潘望秋是在向他打聽秦如風。
“她啊,她去了金融行業。”李樹民說完,又補了一句,“你跟她不一樣,人家本科就是學這個的。”
如果說潘望秋打聽秦如風的近況是為衛恕打聽的,那下一句他就是替自己問的:“秦記非科班出身?我看過她做的采訪,問問題的角度很獨特,不像是沒有上過相關課程的。”
“她跨考了新聞學的研究生,學的什麽方向我不太清楚。”
因為熱愛跨考了從未涉足的領域,畢業後選擇了這個前景并不廣闊的行業,失望了便毅然決然地離開,無論哪個決定都需要足夠的勇氣。
從收集父親犯罪證據到将父親送進監獄,一直到叛出家庭獨立生活、在職業上的數次取舍,秦如風走的每一步都足夠大膽,也足夠穩健。
潘望秋終于理解了衛恕的不恨,對于這樣一位有人格魅力的女性,在對方沒有做出有悖法律的事來時,任誰都很難生出“恨”這樣的情緒。
“這樣啊。”潘望秋答。
話筒裏的聲音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李樹民想了想又說:“我現在還在西藏,我回去的時候叫上小袁,吃個散夥飯吧。”
潘望秋答好。
挂斷電話前,潘望秋找李樹民要了秦如風的微信,電話剛挂李樹民就給潘望秋發過來了。
潘望秋剛撂下電話,衛恕正好從衛生間出來,他邊擦頭發邊問:“誰啊?”
“把工位讓給我的那位老記者。”潘望秋說,“我還找他要了你姐的微信,我們回去之前你要跟她說一聲嗎?”
衛恕撓撓頭:“不說了吧,她好像也不是很樂意見我。”
他說完,三步做兩步走到潘望秋面前,在潘望秋頰邊落下一吻,頭發上殘餘的水珠甩了潘望秋一臉:“老婆第一時間想到我,我好感動。”
潘望秋抹了一把臉,嫌棄地推開了衛恕。
實習期記者的辭職請求,上頭答應地很痛快,潘望秋将辭呈遞上去的第二天,同意的批複就下來了。
潘望秋辭職的消息因此傳遍了整個辦公室,袁秩舒和經常同潘望秋搭檔的攝影都來挽留他,潘望秋逐一禮貌地回絕了。
也正是在那天,潘望秋在待播稿中看到了那條投訴環衛工的新聞。
潘望秋知道,他到了最終抉擇的時候了。
他如果不發出那條為環衛部門發聲的澄清,他如果後悔了,随時可以再回到這個單位;但他一旦發出,這裏他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甚至于,他可能再也沒辦法回到這個行業。
他知道,第二天不用再來了,因此收東西的動作格外地慢,他想起了通過這扇窗戶看到的晚霞和彩虹,想起了他為止動容的每一條新聞,手臂緩緩垂了下去。
是他将職業想得太理想化了。
可真正到這個時候,他只有對這個行業的無限眷戀。他并不後悔,因為他知道,就算他咬牙堅持,這個行業也不會是他最終的歸宿,他會在不斷的拉扯和內耗中将自己燒盡。
他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也就一個背包。他背上背包,深深地回望那間辦公室,在心中對它做着無聲的告別。
衛恕早就像往常那樣等在了門口。
潘望秋這回大大方方地牽起衛恕的手,衛恕也回握愛人的手,語氣輕快地說:“回家。”
他們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潘望秋沒忍住将環衛工一事的新聞告訴衛恕,并問對方自己該怎麽處理。
衛恕将路上的石子一塊塊踢向遠方,沉吟半響才開口:“遵循自己的內心,不做不要後悔,做了也不要後悔。”
潘望秋心中其實早有答案,他問衛恕也只是希望對方能勸他收一收性子,做事不要這麽随心所欲。
可誰知道衛恕根本就沒勸。
潘望秋想,他們會一次又一次地愛上彼此,大概是因為自己每一個瘋狂的想法都會得到對方100%的支持吧。
他們不會考慮對方的想法在普世看來是否太過荒謬,只要對方開口,自己就會支持他并幫着他一起想辦法。
潘望秋想起他在《親密關系》裏看過一句話:我們需要的是能鼓勵我們超越自我的伴侶,我們追尋的是能激發人生意義與方向,并在我們受到考驗時,給予我們幫助的人際關系,這也就是“靈魂關系”。
潘望秋想,這就是他與衛恕。
作者有話要說:
沒存稿了(躺. JPG)大概還有3-4更,正常情況本周內能完結,如果寫不完下周一定完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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