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玉石
劃船回去的路途中溫休臉頰的熱度一直沒降下來,一直介于燙和很燙之間。
溫休皮膚白,臉皮又薄,面上稍微紅上一些就很明顯,也很難褪去。溫休蹲坐在悶熱的船艙裏,時不時擡頭看兩眼游戾。
和溫休不同,游戾看着倒是全無異樣。
溫休同他雲雨的時候未見他面紅,同他親吻也未見他面紅,就連在門口被酷日曬上好幾個時辰,他也不會面紅。
可能是本身面皮就厚,溫休心裏想,應該不是哄騙他玩兒。
等船快靠岸的時候,游戾才停下劃船的手,突然蹲下來。溫休甚是無辜地看着他。游戾帶着淺笑,伸手捏了捏了溫休綿軟泛粉的面頰,又拾起溫休扔在一旁的黑紗鬥笠,給溫休戴好。
溫休也不擡手阻止,乖乖地讓游戾給他戴上,又隔着黑紗看游戾,問他:“太陽都下山了,游侍衛這是做什麽。”
“遮你。不想被旁人瞧見你這模樣。”游戾說完,才站起來,重新劃起了船。
溫休微微垂着腦袋,有些迷惑地想,什麽叫做我這模樣?我現在是什麽模樣?
溫休心若擂鼓,跳得飛快。他心裏想到一個答案,卻又不敢确定,只覺面色又熱了些。
不過游戾沒說,溫休也沒問。
一刻鐘後,他們便靠了岸。
天色已經不早了,霞光全然退去,只餘幽幽的藍去追逐深沉的暗夜。
游戾把溫休抱上岸,才去找船夫還船。溫休站在原處等了會兒,游戾才回來。今日溫休沒騎馬,坐轎子來的,游戾便也沒騎,聽話地做溫休的馬車夫。他們身處近郊,回到溫府要将近一個時辰。
溫休坐上了轎子。被游戾吻過了之後,他腦子便一直不甚清醒,昏昏漲漲的,像個小毛頭。他本想趁着回府這段時間好好理一理,順便眯上一小會兒,結果還沒走兩步呢,游戾突然在外面“籲”了一聲。
溫休頓了頓,起了身,有些好奇地撩開了轎子的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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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夥人擋在了他們前面,溫休粗略數了數,大抵有十五六個,身材與身高參差不齊,胖瘦高矮皆有,只三兩個塊頭很大。他們穿着簡單,每個人都用黑巾蒙着面,夜色又深了點,讓溫休看不清他們的具體面貌。
看着像是流寇,随意組合起來的。起碼不是非常有組織有紀律的。溫休暗暗猜測。
游戾沒從轎子上下來,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這一群人,寒聲道:“讓路。”
簡直和在游船上親吻溫休的那個游戾判若兩人。
為首的那個手裏拿着把彎刀,大喇喇地往前走了一步,粗聲粗氣地對游戾說:“這路小爺開的!你們給點路費!給了便讓了!”
游戾還是坐着未動,他手上拿着馬鞭,危險地眯了眯眼,他一字一字地重複道:“讓、路。”
那為首的卻不怕死地笑了笑,他流裏流氣地往前走了兩步,沒想到卻看到了剛剛被游戾遮住、正探頭探腦往外看的溫休。
溫休上了轎子後便摘了鬥笠,此刻正素着一張小臉朝外瞧。他臉色還粉着,唇色被游戾吻得紅潤,一雙眼映着皎亮的月光,幹淨又漂亮,确實有那麽點雌雄莫辨的意味。
那為首的眼裏閃過一絲猥瑣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對溫休道:“喲,這還有個美人兒。”說完像是刻意為了激怒游戾似的,他轉頭對他身後那十幾個人說,“今日若是收不到銀兩,也不虧,起碼能給老大帶個美人兒回去玩玩兒。”
溫休倒是沒什麽,這樣的話他也不是沒聽過,他眉頭都沒皺,游戾就轉過了頭。溫休擡眼看着他,剛想問他一句“能搞定麽”,還沒問出口,游戾就把他往裏推了推,又把布簾給拉好了。
游戾隔着布簾對溫休低聲說:“別好奇出來看。”
游戾說完,就跳下了馬車。他手裏拿着馬鞭,那拿着彎刀的還沒反應過來,游戾便出了死力往他雙眼處狠甩了一鞭。
那馬鞭麻繩擰的,又粗又寬。人的面皮和眼眶又脆弱,游戾練武的,氣力本就大,他這麽一甩,那看着比游戾還壯的漢子,愣是被硬生生被甩出去近十米。
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溫休坐在馬車上都覺得地面一震。那人面上滿是血,面皮被游戾抽去了一塊兒,露出內裏鮮紅的肉。那為首的因為疼痛而在地上翻滾撲騰,嘴裏發出刺耳凄厲的尖叫,旁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游戾一躍,不知何時就單腳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游戾腳上也用着勁兒,他垂眼看着那人,像是親自來陽間收人去陰間的閻王:“這樣的美人兒都看過了,你的眼,留着也無用了。”他手裏的馬鞭不知何時換成了那為首的的彎刀,“活着,也無用了。”說罷,刀尖朝下,一按,那人還沒來得及掙紮,就斷了氣。
游戾松開腳,才拔出了帶着熱血的彎刀。他轉頭冷冰冰地看着一群眼裏全是驚恐的人,聲音比那滴血的刀尖還滲人:“小爺我今日心情好,不想和嘴巴幹淨的人也計較。給他收屍然後滾。當然了,活膩了的,也可以上。”
溫休坐在轎子裏,提着耳朵聽轎子外的動靜。他雖看不見,但也能從對話和聲響中大致推測外面發生了什麽。
游戾沒讓溫休等多久,不出一刻,游戾就又回到了馬車上。他撩開溫休的布簾,想看看溫休怎麽樣了。
溫休乖乖地坐在裏面,游戾一掀簾子,便看到溫休歪着腦袋對他笑,十分大方地誇獎他:“游侍衛真是好生厲害。”
游戾身上血跡都沒沾,仿佛他剛剛不是去殺了個人,而是去旁邊的小河洗了個手。他勾了勾唇,才溫柔地對溫休說:“我帶大人回家。”
游戾放下布簾去駕馬,走了一會兒,溫休才撩開轎子的小窗往後看了一眼。
那人早就死透了,猩紅的血流了一地,像一攤廢棄的臭味腐肉。
那幫人沒給他收屍。
溫休的眼神暗了暗。片刻後,才緩緩放下了布簾,重新在轎子裏坐好。
回到溫府已經有些晚了,溫休用過晚膳後便去沐浴了。
等他沐浴完,擦幹頭發,已經很晚了。但溫休沒去睡,他披着外袍,來到書桌旁,抽了一張紙,就着上午用剩的餘墨,憑着印象畫出了今日他和游戾一起乘坐的游船。
游船架構簡單,溫休又善于作畫,不消一會兒便畫好了。他盯着游船看了一會兒,才在船頭的船身下方,寫了個小小的“游”字。寫完後,溫休又确認般地看了一小會兒,才放下筆,朝着門口喚:“同福。”
同福聽到溫休的聲音就進了房:“大人。”
溫休把畫紙遞給同福,又起身,在抽屜裏找了塊尚沒打磨過的玉石,又遞給了同福:“明日去家靠譜的玉石鋪,找人打艘這樣的小船,指甲蓋大小即可。”說完,又找出那塊刻着“游船”的小竹片,“船身上的游字,照這個游字刻。”
同福把東西都接過來:“大人想做的是?”
“挂墜,挂脖子上的。”溫休坐回桌子旁,他端了杯茶喝,眸裏的情意他遮也不遮,只柔聲道,“做工精細些,我自己要戴。”
同福擡頭看了眼溫休,覺得溫休自和游戾一起去游船回來便變了些,卻又說不出哪裏變了。他頓了會兒,半晌才道:“是。”
“還有,”溫休眼神一轉,将茶杯放下,神色突轉嚴肅,“明日我有事要去找陳昄章,你記着給我備馬。”
同福弓着腰,知道溫休這是要緊事,人也嚴肅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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