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野球比賽2
回了房間一直叫嚣着要睡覺的禾宇筝在洗完澡後困意突然銳減,等江放也洗完澡出來,他急吼吼跑到江放面前,拍了拍自己的睡衣:“看,眼熟嗎?”
橙黃底色、黑色條紋的球衣曾短暫地陪伴了江放兩年的少年時光,江放盯着球衣,點了點頭。
“我穿的是4號,齊河的。”禾宇筝又轉過身,給江放看背上印的號碼和人名:“他和你一起青訓過的,你記得嗎?現在他升一隊了,拿的4號。”
“記得。”江放道。
“其實我還帶了沒有印字的。”禾宇筝看着江放走向陽臺的背影,忍不住道:“本來是想在你簽約之後送給你簽個名作紀念的。”
江放的背影停下,他打開窗,回過頭,禾宇筝已經從行李箱裏拿出那件沒有印字的聖禾FC球衣。
“要不明天準備的時候你穿這件?”禾宇筝試探。
江放搖了搖頭,他靠在陽臺上,夜風一陣陣地拂過,禾宇筝眼裏劃過失望,他把球衣放回去,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江放說話,語氣沮喪難過:“到底為什麽不肯跟我走呢?我又不會把你賣了......”
“禾宇筝。”江放的聲音混着晚風,有些冷。
禾宇筝擡起頭,江放居然輕輕勾起了唇,在朝他笑。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他這次說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誠懇,語氣透着嘆息,目光澄澈幹淨,像在勸一個鬧脾氣的好友。
禾宇筝有些怔忪,不知道為什麽,江放這樣對他笑的時候,他好像更難過了,禾宇筝眨眨眼,而後低下頭:“你管不着。”
房間裏着實安靜了好一會兒,只有夜風吹動窗簾的窸窣摩擦聲,禾宇筝依然蹲在地上搗鼓他的行李,江放靠在陽臺邊站在月光下,目光落在禾宇筝身上,一直這樣看了很久。
直到隔壁傳來不太和諧的聲音——
——“好棒!”“啊~唔!”“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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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宇筝歪頭,表情離譜地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而後又擡頭看江放:“這裏隔音...這麽差的嗎?”
江放轉身關上窗:“剛剛不睡,現在想睡也睡不着了。”
言語之中透着股幸災樂禍,禾宇筝咬咬牙,關上行李箱:“我睡覺很死的,誰都吵不醒。”
但事實證明江放說的是對的,禾宇筝躺上床的十分鐘後,右邊房間也傳來了完全不輸左邊房間的熱辣魔音、還伴着木床搖動的嘎吱聲,兩方夾擊,禾宇筝差點傻了:“你以前也是住這種房間?”
“嗯。”江放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腦後閉目養神,禾宇筝在床上翻來覆去,用枕頭、用被子,怎麽堵耳朵都沒用,半小時禾宇筝氣呼呼坐了起來:“他們為什麽這麽久?!”
江放睜開眼睛,微弱的燈光下禾宇筝發紅的臉頰和脖頸還是很明顯,不過他應該沒有在想別的,單純是氣的。
“因為他們都是足球運動員。”江放隐晦地給禾宇筝解釋。
禾宇筝轉過頭和躺着的江放對視,黑亮的瞳仁裏滿滿的不解。江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禾宇筝覺得呼吸有些熱,然後大腦裏一根弦剎那繃直了。
禾宇筝眼睛睜圓的瞬間江放又笑了。
有股羞臊的熱意從禾宇筝的脖子往上爬,一直爬到臉頰、再到耳尖,禾宇筝鑽回被窩,把自己裹緊,不暴躁了。
江放的話不算太難理解——一場球賽90分鐘,即使有15分鐘的中場休息,但作為一個專業的足球運動員,保證自己有兩個小時左右持續奔跑的能力是最基礎的。
而左右兩個房間裏正進行的運動,要比球場上的激烈奔跑沖撞輕松多了。
禾宇筝剛剛一瞬間的羞赧沒有緣由,但罪魁禍首肯定是剛剛盯着自己笑的人。
“你看不起我嗎?因為我沒有立刻反應過來?”禾宇筝聲音悶悶的,但攢了股小小的怒火。
“沒有。”
“我怎麽會立刻想到那個方面?雖然我是個男的,但我才十七歲,而且我又沒有...”禾宇筝不好意思說下去了,第一次覺得自己話有點多。
“我知道。”在禾宇筝沉默片刻後江放的聲音輕輕響起:“我沒有看不起你。”
“唔。”禾宇筝在被窩裏發出一個音節表示自己聽到了。
......
夜色漸深,各懷心事的少年在陌生的空氣裏緩緩沉入夢鄉。
“禾宇筝。”聲音說不上溫柔,但很輕。
禾宇筝睡得正懵,他費力地睜開眼,江放已穿戴整齊地站在床邊,禾宇筝下意識看向窗外,窗簾縫隙裏只透出一點點亮,現在大概六點都沒到。
禾宇筝淺淺“嗯”了一聲:“我不吃早飯,不起來。”說着他就要往被子裏鑽,但被子被江放扯住,拉不上去。
“我出去訓練,你跟我一起。”江放不是商量的語氣,甚至拉了拉被子。
“為什麽呀!”禾宇筝有些鬧覺,他和江放在昏暗下對視,被江放漠然卻又堅定看着的時候,他突然開始心虛,然後慢吞吞坐起來。
托禾宇筝速度的福,江放抵達球場時已經七點出頭,大部分球員已經開始訓練了,江放的訓練服是黑色,到了球場邊把裝備包給了禾宇筝後便很快跑進去和同樣穿着黑色訓練服的球員傳球。
禾宇筝昨晚見到的佟旭也在球場邊站着。
“你和江放什麽關系?”佟旭問得熟絡。
禾宇筝正在觀察着江放身體的各方面素質,速度、反應、以及球商,在這群人中,江放的各方面素質強得不是一點半點。
“朋友。”禾宇筝草草回答,他對這種地下球隊的黑心商人沒什麽好感。頓了頓禾宇筝突然想到什麽,他看向佟旭:“旭哥,你是怎麽說動江放來踢球的?”
佟旭眯了眯眼,心說這小鬼嘴臉變得可真快。
“江放可不是我找他的,是他托了人找到我的,要求按次結費、不簽長約。”佟旭回答,而後調侃道:“你們不是朋友嗎?這也不知道?”
禾宇筝一時哽住,他扯開話題:“晚上比賽的場地在哪裏?”
佟旭這時看着他笑了兩聲沒說話,禾宇筝倒吸一口氣,不可思議道:“這裏?!”
“地下球賽,沒正規球場給他們踢的。”佟旭說得随意,禾宇筝卻渾身發了毛,他瞪着那只有三分之二足球場的場地,這個場地沒有一處草皮,全是又硬又粗糙的水泥!
禾宇筝看向正在練障礙跑的江放,江放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注視過來,禾宇筝神情僵硬,因為不可置信的情緒過甚,眼睛泛紅。
江放停了腳步,卻只在原地停了兩秒,沒有走過來,而後扭頭繼續訓練。
“踢死人怎麽辦?”禾宇筝過了很久很久才平複下來問。
“他們簽了生死狀的。”佟旭拍了拍禾宇筝的肩:“不過江放沒事的,他從來都是撞得最狠的那個。”
禾宇筝直直站在場邊,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江放走過來喊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
“你是不是瘋了?”禾宇筝擡着頭,語調平靜,但每個字卻咬得很重,他指着那硬邦邦的水泥地:“你要在這種地方踢野球?”
江放卻神色不變:“嗯。”
“你要在水泥地裏踢野球,不戴任何護具,平均十秒被沖撞一次,踢滿90分鐘?”禾宇筝反複問,他覺得心驚肉跳,更覺得離譜。
場地裏大部分球員都三三兩兩離開去休息了,江放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而是問:“去吃午飯嗎?”
“你還簽了生死狀。”兩人在球場邊雞同鴨講地對峙着。
江放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球鞋上,沒有回答禾宇筝,但也沒走。
“你不肯跟我簽合約,卻能在這種比賽裏簽生死狀。”禾宇筝微諷道:“你真是拿別人怎麽都求不來的天賦當成屁。”
下一秒,江放手裏被甩上裝備包。
“我不看了,我禾宇筝什麽大比賽看不到,什麽球星不能認識?腦子壞了才會在這種垃圾地方看你這種人踢球!”
江放聽到少年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過了很久他擡起頭,只輕輕望了望禾宇筝離開的方向,像麻雀落在電線上那樣,輕巧無聲。
江放背起自己的裝備包安靜地朝餐廳走,這時身後有腳步聲靠近,伴随着調侃:“怎麽?跟對象吵架了?”
來人和江放一隊,是個快四十歲的大哥,叫黃克。
黃克搭上江放的肩膀:“今晚贏球買個小玩意兒哄哄,談對象哪有不吵架的?”
江放沒解釋,只道:“下午兩點半我在球場等你們,叫他們都過來繼續練。”
黃克一愣,繼而點點頭,要說他們這隊的靈魂人物那絕對是江放,就算這是個沒有規矩的野球比賽,他也絕對掌控着整場球的節奏和比分,所以隊裏的人都會聽他的。
下午七點四十分,野球場早就不同于白天那樣荒涼無人,球場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富豪名人全都站着,這種球賽玩得就是刺激和瘋狂,沒人坐得住。
八點,随着裁判的一聲哨響,人群周圍數十束煙花同時升空,煙花爆炸聲将觀衆們的激情點燃,空中火花四射、人群裏燥熱的狂歡無匹。
在煙花升空後兩隊球員分別從兩個方向走進球場,球衣分為黑和白,每個球員背後貼着數字,但沒有名字。
江放站在黑隊的隊末,他上場後觀衆席明顯更加躁動,甚至有人帶頭喊起了他的名字,剛開始玩的觀衆不認識江放,但只要在這個圈裏玩了一年以上的老玩家,都知道只要壓江放,那就一定會贏。
“草!長得也帶勁兒!你怎麽沒早點給我介紹這麽一游戲?!”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兩眼發光地看着江放,在滿場“江放”的吶喊聲中撕扯着嗓子和身邊人對話。
“臭傻.逼。”禾宇筝默念了聲,而後離那胖子遠了些,他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站在黑隊的觀衆區,眸色不甘地盯着場上戴着隊長袖标、正一只手按着耳朵,另一只手讓所有球員向他靠攏,低着頭在布置戰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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