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從袁華家的現場來看,兇手明顯是他的熟人,這樣以接近目标後才動手的類型并不像是職業的殺手,但從袁華的死亡情況來看,此人做事幹淨利落,完全不留痕跡,這又像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職業殺手。而就在幾小時前,袁華的家燃起大火,想來絕對不可能是巧合。是殺手來毀滅證據?若真是如此,這人豈不是一直跟着這個案子?

想着想着,他們已經走進了辦公室。雷彬點開電腦裏的照片存檔給卓逸看。看了好一會,卓逸分別指着屍體的照片說:“此人的身高應該在180——185公分之間。你仔細看袁華的腰部有個淤痕,但衣服上卻沒有腳印,這是兇手把袁華按在地上用膝蓋頂着他的腰部時留下的。這個地方是個穴位,按住了渾身無力。”說完,他轉動椅子,面朝雷彬,“我們可以做個實驗,我趴在地上,你想要勒死我的時候會怎麽做?”

雷彬撓撓頭似苦惱的撇着嘴:“試試吧,也許能明白點什麽。”

于是,卓逸趴在地上,雷彬跨在他的上面,用領帶繞在他的脖子上面。卓逸使勁地掙紮着。饒是雷彬的力氣打過卓逸,雷彬也覺得想要制服一個成年男人并不容易。他的反射神經很敏捷地發揮作用,擡起右腳踩中了卓逸的背。下一秒不禁琢磨,在被害人的掙紮下想要用膝蓋頂住他的腰,很不容易。

卓逸的雙腿和雙手還能活動一點,但中心部位已經無法動彈。他的手抓着脖子上的領帶,直喊:“行了行了,你是不是真打算勒死我?”

說着話的時候雷彬放松了力氣,卓逸翻過身來仰面對着他。忽然!辦公室的門被大力地推開,一名組員站在外面,呆愣愣地看着他們。

如果說只有一個人雷彬還能厚着臉皮蒙混過去,但組員的右邊是譚小青,左邊是齊俊陽,三個人好像看到外星生物一樣盯着他。

躺在下面的卓逸眯眼癟嘴,對着雷彬很不滿地說:“你就不能小點勁?”

“隊長,你……”你終于和堕落了嗎?組員的眼中包含着失望和悲痛,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可憐的情愫。看得雷彬渾身發冷。

雷彬趕忙解釋:“不要亂想,我可什麽都沒幹。”

組員一扭頭,堅定地許下誓言:“放心啊隊長,我,我不會看扁你的。”随後,跑了。

齊俊陽很無奈地走進去,把哈哈大笑的卓逸拉了起來,低聲說:“別玩了。”

“是他不禁逗弄。”卓逸把外衣脫下來,拍打着上面的鞋印,并問,“不是讓你在下面等着,怎麽上來了?”

“我請他上來的。”

接着卓逸的話尾,譚小青緩步而入。站在卓逸的身邊,很友善地笑着:“我在外面遇到齊先生,就請他上來找你。沒想到你這麽忙。”

卓逸在心中冷笑,暗道:你要真是想帶他來找我,為什麽不提前給我打電話,反而是直接到雷彬的辦公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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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雖然這麽想,但表面上卓逸還是很和善的。他把外衣搭在手臂上,笑道:“我正要回去,不打擾你們了。”

“請等等。”譚小青側挪一步,擋住了卓逸的路線,“我有件東西想讓齊先生幫我看看,很快就好。請稍等。”

不等卓逸和俊陽同意,譚小青已經打開放在雷彬櫃子裏的一個小盒子。小盒子裏裝着大約有成年人巴掌大小的精密儀器。他打開開關,顯示電源啓動的燈一閃一閃的亮着。

卓逸看着譚小青拿着儀器一臉從容随意的摸樣走到俊陽面前,還未開口先把儀器塞進了俊陽的手裏,笑問:“請問,你以前見過這個東西嗎?”

俊陽還是那個木讷的樣子,拿着儀器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遞到譚小青面前:“沒見過。”

譚小青似乎有些失望,接過東西來自語着:“還以為你會認得。”

“這是什麽?”雷彬好奇地走過去,看着詢問。

“一種很特別的防輻射裝置。”譚小青笑道,“我看齊先生的白發不像天生的,可能是受到某種輻射,就想着也許他見過這個裝置。”

卓逸并不在乎譚小青很真摯的道歉,他敷衍了兩句帶着齊俊陽離開了辦公室。譚小青一直站在窗前,看着那兩個人走出大門,上了車離開。

“那個白頭翁是奇怪了點,我對他也調查過,沒什麽可疑的地方。你用探測器查他是什麽意思?”

聽着雷彬的疑問,譚小青搖搖頭,不知道究竟在表達什麽意思。

夜路上,莊卓逸始終愁眉不展,過了好一會才問:“你做過殺手嗎?”

開車的人沒吭聲,面色不改。

“我總覺得殺了袁華的人不是一般的殺手,你覺得呢?”

“不清楚。這是你的問題。”

“那麽,你的問題呢?譚小青那個東西不可能是防輻射設備,會是什麽呢?”

齊俊陽又一次保持了沉默,卓逸誠心不給他松口氣的時間,轉頭眉眼帶笑地盯着,看着,打量着。

良久……

“我不知道。那個人在下面敲車窗,請我跟他一起上去。就這樣。”

“哦”

還是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單音,但聽在俊陽的耳朵裏這一聲“哦”卻是意義不明。

也許該透露要給他點什麽,但轉念一想,這種行為很危險,索性又打消了念頭。不管怎麽說,該來的總歸會來,而有些人也是陰魂不散。

幾起命案在9月10號完結。

9月11號晚上,臨市的一所高級住宅正被陰冷的死氣包裹着。

坐在臺燈下的男人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他的身後站着兩個金發的魁梧男子。他們面無表情地看着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同伴,好像是看到了一把椅子,一個茶杯那麽簡單。

那還快死的男人用英文懇求着:“饒了我,我已經燒了,不會,不會有東西留下。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

臺燈下的男人像是吸到一口最上乘的毒品,享受着的神情毫不掩飾。等他把手中的子彈輕輕放下,才說:“你該知道規矩的,不通過我就私下接受委托,這是重罪。我的兄弟,你真讓我傷心。”

在地上那男人最後一聲:“不要這樣,羅賓!”四五把格鬥軍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體內。

分屍,滾熱的血将原木色的地板染紅,屍塊被分別裝進幾個黑色塑膠袋子裏。時間沒有超過十分鐘。

臺燈下的男人打着哈欠拿過身邊人遞來的一份材料。那人還在他耳邊低語:“這個人是私家偵探,卓逸.莊。中國人的名字總是這麽古怪。”

“然後呢?”男人的聲音帶着一點慵懶,“這位可愛的偵探先生發現了什麽?”

“不,他并沒有發現我們。提卡也及時把現場燒毀,我們今晚就走,我向您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存在。”

男人自顧自地把資料翻開,上面有兩張照片。一張是莊卓逸,一張是只有半邊臉的齊俊陽。男人的面色一緊。

“這是誰?”

“是莊的助手,齊。”

“東方人?”

“是的先生。”

這時候,緊閉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紅發小子朝着男人點點頭。這更像是一個信號,屋子裏的人都拎起手邊的箱子,那些裝着屍塊的塑袋也被拿走,很快人去屋空。

十分鐘後,一場大火燒去了很多東西,最令人可惜的就是一棟還未出售的高級別墅。

案子完結半個月了,與結案時的興奮作對比的話,結了案之後的卓逸就變得像是無脊椎動物整天賴在家裏。那條本來已經恢複差不多的腿,因為他四處奔波而變得嚴重起來。結果還是孫辰拖着他去了醫院,醫生嚴令他半月內不能走動!

袁華案遺留下的問題似乎被他抛之腦後,這幾天全心在家裏做米蟲。

他懶洋洋地打了和哈欠,看了看落地鐘的時間,嘆息着:“才七點?今天起的太早了。俊陽,俊陽啊……”

被莊卓逸使喚了幾天的人在機場猶豫着,雖說下定決心消耗了一些時間,但到現在還不知道該去哪裏才好。

随便吧,他想着。只要先離開那只狡猾的狐貍就行,不用管機票上這個奇怪的地名是什麽,只希望這次班機不要繼續延誤就好。

“齊俊陽!”

忽然而來的喊叫聲讓他一愣,在他回頭的一瞬間,機場內響起了報時的聲音。上午九點整。

在滴答聲充滿了整個候機大廳并落下最後一個音符,莊卓逸氣喘籲籲地殺了進來!

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朝自己奔來,齊俊陽忽然有種該落跑的念頭。可看着他紅通通的臉上滿是怒氣,怒氣中甚至還夾雜着未曾見過的委屈,齊俊陽本已經邁出去的一條腿僵硬住了,直到這人踉踉跄跄地跑到面前,才知道該動動。

他伸手扶住了卓逸站立不穩的身子,看着他一雙怒不可谒的眼睛,不假思索地久冒出一句:“你來幹什麽?”

“我來幹什麽?”莊卓逸低吼着,“你要走連聲招呼都不打,你說我來幹什麽?”

齊俊陽沉默了幾秒鐘,說:“不用送我。”

…… ……

卓逸很少會被人氣得啞口無言,一般情況下都是他在氣別人。今天面對這個木讷男,卓逸深刻體會到什麽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真理。

但是!

他揪着他的兩只衣袖,大喊着:“你把我弄成這樣就想一走了之?別忘了,咱們打賭你輸了,願賭服輸,你想溜,沒門!”

俊陽第一次在他面前無奈地嘆息,随後勸他:“我不适合這裏。”

這句話打的卓逸完全石化,他茫然地望着俊陽木讷的臉。許久之後,才失落地低下頭去,悶悶地說:“算了,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你,多加小心吧,有什麽麻煩,可以回來找我。”

說完,卓逸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裏面裝的都是鈔票,他塞進了齊俊陽的口袋裏:“該給你的我不會賴賬。”

誤點的班級終于到了,機場內響起催促各位旅客的廣播。齊俊陽本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卻沒開口。他拎起自己那個總是髒兮兮的旅行包,看了卓逸一眼:“再見。”

“等下。”卓逸爽朗地笑出來,“幫我做最後一件事。”

“可以。”

“轉過身去,我想在你身後寫點東西。你上了飛機才能看。”

俊陽狐疑了一下,明知道他寫的不會是什麽好玩意兒,卻也不忍心拒絕。慢慢地轉過身,把背脊給了他。

前一秒還是坦率灑脫的逸公子瞬間變的奸詐陰損,他雙手撐在俊陽的肩頭,猛地用力躍起,一個虎撲就跳上了俊陽的背。

“下來!”俊陽在周遭各種注視下,低聲喝道。

“選擇題一,把我甩下來;選擇題二,背我回家。題一答案,你敢甩我,我就敢讓警察抓你;題二答案:回家我給你做很美味的午餐。”

被卓逸擠兌的俊陽後悔不疊,真可惜自己還覺得他有那麽點男人氣概,這人簡直,簡直,沒法形容了!他壓低聲音:“警察抓不住我。”

不管這個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可能性,卓逸摟緊了俊陽的脖子,嘀咕着:“你真以為譚小青會容易放過你?你走了他反而會更加起疑。我說過吧,我會保護自己的人。”

幾句話出口,他不知道俊陽會是什麽心情,但他明顯察覺到了,俊陽抓着他腿的手,倏然緊了緊。

他把下颚搭在了他的肩上,說:“我需要你,就這麽簡單。”

真切的不含一絲一毫的虛僞,是莊卓逸給齊俊陽本身價值的定位。他需要他,就這麽簡單。

候機大廳裏,很多人都在看着一個滿頭白發的男子背着一個腿上纏着紗布的男子。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是哪一個航班飛走了,他背着他,默默無聲地走出了候機大廳。

迎着驕陽,卓逸滿足的快樂是他發自內心的情感,唯獨身下的男人,照舊是木讷着。

作者有話要說:沙灘命案完結~

下一個案子《心智游戲》

發生在大學校內的獵殺游戲将狐貍和狼卷入其中,卓逸大變身要去當研究生!看着他裝嫩的臉,俊陽死都不想跟他走在一起。

第二卷:心智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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