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位倒黴的同學叫“何俊”是U大體育系的學生,主攻籃球,據說還是隊裏的主力。U大的籃球隊卓逸是知道的,作為美國NBN的忠實觀衆,偶爾,他也會看看國內的比賽。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全國大學生籃球大賽,U大的籃球隊蟬聯三屆冠軍,所以,卓逸對這個球隊的印象非常不錯。

躺在病床上的小夥子個子很高,乍一看足有195公分。他的頭、身纏滿了繃帶,左臂和右腿打上了石膏,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昏迷着。

病床旁邊的櫃子上放着暖水瓶,一個杯子以及削了大半的蘋果,卓逸細看了一下沒發現水果刀,便走到櫃子前打開抽屜。

抽屜裏的東西擺放的很整齊。一把帶鞘的水果刀、一個筆記本電腦、、一本書、一把木梳和一面小鏡子。

卓逸把書拿出來,書名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你是誰?”

進來的男人看到莊卓逸的時候就帶着不友善的口吻,卓逸放下書,轉回身對他笑笑:“您是他的父親?”

“對,你找小俊?”

“來探望一下。”說着,卓逸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我是何俊同學的朋友,她遠在國外聽說何俊受了傷,委托我來看看。”

一聽說是國外同學的朋友,何父的面色緩和了許多。他放下手裏的袋子,拉過椅子坐在卓逸的面前。看樣子沒心情說客套話。

卓逸倒也不在乎何父的冷漠,轉而問他:“怎麽好端端的從樓上掉下來了呢?是事故嗎?”

“不知道。”何父痛苦地搖着頭,“我一直在外地工作,昨天才接到消息。一直是他媽媽在這邊照顧着。我也問過校方,他們說是小俊自己跑到樓上去的,至于為什麽會掉下來沒人知道。”

“您沒去過那個地方看看?”

“當然看了,怎麽能不去呢?那樓一共就五層,頂樓的樓臺上很寬闊,四周的護欄都在。我看到有一塊護欄向外傾斜着,可能是小俊扶着那塊護欄往下看,不小心掉下去的。”

糊塗老爸!

多多少少的,卓逸覺得這個當爸爸的雖然糊塗了些但他很愛自己的兒子。倒是那位素未蒙面的母親,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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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關于何家父母的瑣事,卓逸提出一個請求:“能不能給我看看小俊的X光片?”

何父有些不解,問他要看那個做什麽?卓逸回答的很爽快:“我也是醫生,希望能幫到何俊。”

都說是有病亂投醫,何父也沒再問卓逸的身份和職業,從櫃子下面拿出了X光片和CT片子,交給他看。

CT片子,他是看不懂的。但至少X光片他略懂一二,看了看,皺皺眉:“肩部和腿上的骨折情況很嚴重,脊椎骨和盆骨的情況恐怕是最不樂觀了。幸好不是粉碎性骨折。”

一聽這話,何父覺着卓逸真是個不錯的醫生。可他那知道,卓逸這幾句話有一大半是根據何俊身上的繃帶還有石膏的情況推論出來的。

說到這裏,卓逸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何俊還這麽年輕,不會有事的。倒是您,不能倒下。”

言罷,他拿出自己的名牌放在桌子上:“有什麽需要可随時聯系我。”

名片上很簡單,只有名字和號碼。何父打開抽屜扔了進去,可不知為何,他又拿了出來,仔細地收在了錢夾的隔層裏面。

離開病房之後,他朝着電梯走去。迎面而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她穿着普通,素面朝天,本是燙了波浪式的長發随意在腦後束了一個卷兒,使她看上去年輕了幾歲。她在身邊走過,淡淡的香水味撲鼻。

她好像對俊美的卓逸視而不見,眼睛筆直地看着前方。卓逸慢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她,看着她一直走到何俊病房的門前,推門而入。

車內,俊陽早早就回來等着他,一見他略有不快的表情,便琢磨着是不是在家屬那邊吃了虧。可轉念一想,誰能占去莊卓逸的便宜?

“很有趣。”卓逸笑道,“何俊的父母好像貌合神離。”

“跟案子有關?”

“不。我只是針對現在社會的夫妻現象表達一下感慨而已。走吧,去U大轉轉。”

俊陽的思想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危機意識,只要不在他面前暴露出惡意,他便不會對你看上一眼。所以,當他第一眼看到U大校務主任的時候,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人對他們的敵視态度。

當然,卓逸也察覺到了,和俊陽一樣不露聲色的繼續觀察。

“既然在開會,那我們等一等吧。”

“可以。”校務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說,“不過我不能讓你們進辦公室等,可以的話請到小會議室吧。校長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二人随着主任走進了小會議室,主任連句客套話都沒有便離開了。結果,十分鐘過去,沒人招呼他們,甚至連杯白開水都沒有。

卓逸倒也不惱,坐在沙發上敲着二郎腿,閑來無事跟俊陽聊天。

站在門的左側,俊陽靠着牆,望着對面的窗外。碧藍的天,潔白的雲,幾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只能看到或青或灰的端頂,偶爾幾只鴿子飛過勾勒出賞心悅目的畫面。

多久沒有看過這樣安逸的天空了?俊陽忽然發覺,他好像從沒看過,或者說他從不想擡頭去看。屬于他的只是在地下,陰暗的潮濕的世界。

“俊陽,你該所出去走走。”卓逸沒頭沒腦的說着,并走到了窗前,指着下面的操場說,“你過來看,下面有三十多個學生。其中男生只有十二個人,十個男生在踢五人制的足球,剩下的兩個是替補。其他的都是女生,她們是不喜歡足球的,有的女孩甚至不了解這種五人制足球的規則。但是她們還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你知道為什麽嗎?”

已經慢吞吞走過來的俊陽看了幾眼,沒反應。

“俊陽,這就是生活。男人和女人在生活裏被相互吸引着,不管是不是陌生人,她們總能找到吸引自己的東西。有時候是刻意的,有時候是無意的。當雙方都因為無意識而相互吸引,那就是所謂的緣分。”

有些不耐煩了,俊陽撇過臉:“你想說什麽?”

“不要總把每件事都做個總結。”他轉過身面對着別扭的俊陽,笑道,“有些事糊塗一些未必不好。比如說……”

他拉住俊陽的手臂,把人扯到身邊。他緊貼着的他背脊,指着下面的操場,說:“你看那個靠着籃球架子的女孩。她一直關注着那場五人制的球賽,卻沒有跟其他女生一樣圍在旁邊,就那麽遠遠地看着。我們離的遠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你可以從她手裏的東西分析出,她比任何一個女孩都在乎這場比賽。”

俊陽不解,微微蹙起眉頭盯着那個女孩看。

那是個梳着馬尾辮子戴着眼鏡的女學生,穿着很普通沒有時下年輕人追趕潮流的服飾。她的手上捧着一大摞的書,從她的腹部一直蓋過她的胸部。

“她只是拿着書而已。”俊陽随口說。

“你會抱着很重的東西在路上看一場不算比賽的游戲嗎?”

一語點醒俊陽,他接着說:“她手裏的重量明顯超出她力氣的負荷,我們到辦公樓的路上經過圖書館,正是她身後的那座大樓。她很可能是剛從圖書館借了書,路過操場。看到有人比賽,就停下來看看。”

“這些是只是基本的。”卓逸繞過他,雙手撐在窗臺上,“她顯然看了很久,看得連手中的重量都忽略了。這麽年輕的女孩到底是什麽在吸引她?這就是我們需要糊塗的事,答案可以有很多個可能性。”

俊陽一扭頭:“這跟案子有關嗎?“

“沒有。“

卓逸也不看他,淡淡地笑着,緩緩地說:“有時候,我們需要被一些無所謂的事觸動。”

卓逸的話音還沒落地兒,忽然從操場的剛遠處原來一聲響。緊接着,滾滾濃煙升起。俊陽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聲音,問他:“這算不算有所謂的事?”

不在乎被他擠兌,卓逸竟有些興奮地抓住了他的手:“去看看。”說着話,急匆匆地跑出了會議室。

濃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們都朝着食堂方向跑,其中也有俊陽和卓逸。只是沒人注意到他們手牽着手。只有俊陽有些不适地看着卓逸拉着自己的手。他不明白,為什麽要拉手?

食堂距離教學大樓并不近,他們幾乎是跑在大隊伍的最後方。跑着跑着,俊陽忽然緊扯了一把卓逸,回身指了指後面,讓卓逸細看。

只見在他們的身後的人群中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他神色驚慌推搡着在前面的人。而他的身後跟着一串教學員工,個個都跟他一樣,推搡着吆喝着。

“是校長。”卓逸告訴俊陽,随即,又對他笑笑,“有什麽辦法能早一點到現場嗎?”

俊陽也是讨厭跟着這群人瞎哄哄似地跑,左右看了看,抓住卓逸的手臂,低聲道,“這邊。”

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通往食堂的捷徑,對俊陽的方向感卓逸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所以,他們到達現場的時候,校長那一群人還沒見影兒呢。

俊陽護着卓逸從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突圍,卓逸緊靠在他懷裏,竟然沒被一個人擠着,順順利利進入了食堂內。

此時,食堂已亂作一團,他看見最裏面,也就是出售飯菜的玻璃櫃後面冒着黑煙。從人挨人的縫隙中,他看到地面上有一雙小腿,看上去好像……

不等過去,俊陽就微微彎下腰,說:“不對勁。這應該是微波爐爆炸,沒有火只有煙。你要小心,僅僅是微波爆炸不可能死人,也不應該有這麽大聲音。裏面也許有硝酸铵成分。”

“你去找總電源,拉閘。”說完,不等俊陽轉身,他一把抓住他,“不要跟校長等人碰面。”

囑咐過了俊陽,卓逸急忙走向裏面。大喊了幾聲把人推開,一眼看到躺在地面上的人。不,确切地說這是一具屍體!

屍體為男性,面部已經血肉模糊。一些玻璃碎片紮到臉上的肉裏,被染成了紅色。脖子上有一道傷口還在冒血,看上去很深,想來也是致命傷。

他想過去仔細看看屍體,不了有人攔住了他,并問:“你是誰?”

“研究生。躲開。”

他推開了阻攔自己的人,蹲下身子摸到頸部動脈,不想他忽然被血肉模糊的人死死抓住。

他還沒死!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像要說話,可湧出來的血堵在喉間,随着他的用力流出更多。

卓逸趕緊湊到被害者的嘴邊,告訴他:“別使勁,慢慢說。”

“游……卡……”

那手還抓着他,但是那雙瞳孔已經潰散了。卓逸遺憾地嘆着氣,明知道沒什麽希望還是那電話叫救護車。

與此同時。

俊陽已經找到了在後廚牆壁上的電閘盒。剛剛打開,忽見窗外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閃過,他拉下電閘打開窗戶直接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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