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卓逸好像猛然間想到了什麽,他關閉了俊陽打開的頁面,将昨晚所看的美劇一集一集單列出來。随即拿出紙筆寫下一張紙條交給俊陽:“拿着這個去找校長,一定要問清楚蘇謙的事,必要的話你可以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出了事,我兜着。”

俊陽很想問他留下來準備做什麽,但卓逸已經點開美劇的一集,并使用快進功能觀看。俊陽沒說話,安安靜靜地離開了他的宿舍。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戰,卓逸終于在渾濁的記憶中挖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很興奮,連筆電都忘了關掉,拿起帽子沖出宿舍門!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一點整,正是學生們剛剛上課的時候。他急匆匆跑過教學樓門,竟被吳教授一眼看到。

“齊卓逸!”老教授的口氣不善,底氣十足地朝着卓逸喊了一嗓子。

被抓了現行,卓逸根本不想和老教授搭話,他邊跑着邊喊:“肚子疼,去醫務室。”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注意身體。”老教授滿口數落着,忽然想起,“你個混小子,醫務室是在哪邊嗎?”

這會兒,卓逸早就跑沒影了。

與此同時。

俊陽在校長室放開了臉色慘白冷汗淋淋的校長,最後一句:“給我鐘振的聯系方式。”

校長打開檔案櫃翻翻找找,好一會才把一張卡拿出來,哆哆嗦嗦地遞到俊陽面前。俊陽懶得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校長室。

按照卡片上的號碼打過去,對方手機已經停止使用。這樣一來,他只好找到鐘振居住的地方。驅車行駛到途中,俊陽緩緩的放慢了車速,他擡眼看着車鏡,确定後方并無可疑情況。但從離開校門那一刻起他就覺得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從年幼就生活在生死夾縫間的人對于危機感總是非常敏銳,這甚至不需要證據不需要理由,只是常年積累下來的本能直覺。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聯系一下卓逸。電話接通後,他聽見卓逸有些急躁的聲音,便問:“你在幹什麽?”

“找卡片。我知道邵小安那些密碼的意思了。”

這些話讓俊陽大為吃驚,他追了一句:“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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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仔細聽好。邵小安是各種推理懸疑影視劇的狂熱愛好者,她在被殺前幾天一直看着一部很古老的美國刑偵劇。我是在你找到蘇謙作弊方法中得到的一點啓示。”

說到這裏,俊陽聽見那邊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又隔了幾秒鐘,才傳來卓逸的話:“首先我必須了解邵小安平時的一些習慣,她的知識面很尋常,并沒有攝取一些較為隐秘的相關知識。那麽,我只需要在正常的範圍內查詢就可以。我得知她的英文水平很差,所以後面四個數字可以排除英文的可能性。那就剩下中文、拼音、諧音這三種可能性。這讓我在看到蘇謙的作弊方法時想到了代碼表,那串數字其中的4314代表的是‘水’。”

水?這是什麽意思?

俊陽暫且不去深想,問他:“那前面的1020是什麽意思?”

“這就要從邵小安狂熱的愛好說起了。那部美劇太老了,裏面都是那些年頭的東西。不過有一樣還是非常值得關注的。”

“別賣關子,到底是什麽?”俊陽催促着。

電話那邊的卓逸好像偷笑了幾聲,說:“十數碼。”

“十數碼?”

“對,就是十數碼。十數碼最早起源1937年,到了1970年逐漸被電臺使用。期間,不少商業活動中也使用了這種警方的代碼術語。漸漸的,這些代碼術語中的一部分被大衆所熟悉,沒了保密性美國政府自然不再使用這種代碼。邵小安寫下的那些數字應該是10—20 4314這樣分割的。”

“等等。”俊陽打斷了他,問,“前面的10和20是十數位,後面的4314就不是十數碼了嗎?”

“對,聽我慢慢說。10—20在十數碼中代表的是‘地點’,剩下的4314就是具體位置。就是說,卡片的藏匿地點是跟‘水’有關的地方。所以,我在學校裏拼命的找。”

不由自主的,俊陽的腦海中浮現出卓逸一臉認真還有些不耐煩的神情……

一聲車笛在耳邊劃過,從前面而來的車險些撞上他,俊陽不慌不忙地打轉方向盤,餘光看到那位車主憤憤然地狠瞪了他一眼。這才把腦海中的人驅趕出去。

俊陽問道:“你找到了嗎?”

“該死的,到底藏哪了?”卓逸的聲音真的有些不耐煩,“我就在游泳教室,快把這地方翻遍了。”

俊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提醒他:“現在游泳教室已經停用,你可以進去不代表邵小安也可以進去。況且,她藏卡的時間是晚上,要怎麽進入已經封閉的教學樓?”

“我又不是傻瓜,這個當然知道。但是其他地點我已經找了,沒有。”

又是一次不由自主的,俊陽的臉上露出鮮少有的微笑:“去她們浴室看看吧。”

“大白天的,我怎麽進女生浴室?”

“你還在乎這個嗎?”

“我是紳士!”

“威脅別人做助手的人也算紳士?”

“你在耿耿于懷個什麽勁兒?沒有我你會流落街頭。”

“無所謂。”

“怎麽,你到現在還不滿意我這雇主?或者說你比較喜歡郭笙那樣的人?”

俊陽一愣,沒想到已經被他遺忘的事會從卓逸的嘴裏說出來。這邊還不等他想到原因,那邊的卓逸接着說:“我知道郭笙暗中接觸過你兩次,想要拉攏你去他手底下做事。我知道你不可能答應他,也就當沒這回事。我希望你明白,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所以,以後你去哪裏必須向我報備!”

耳朵裏滿是他威嚴的口氣,倏然之間,俊陽的心冷了下來:“知道了。”

挂了電話,幾秒鐘前的微妙心情蕩然無存。

都不知道說了什麽!卓逸這樣想着。

游泳教室內,他擦了把臉上的薄汗,把已經被挂斷的電話握得緊了些,似懊惱着什麽糾結的問題。他的腳狠狠地踢到一把椅子,在空曠的游泳室內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音。

半小時後。

刺耳的剎車聲引來馬路上不少人的注視,俊陽把車停靠在路邊,不緊不慢地走到人行道上,看着所追擊的目标沒頭沒腦地鑽進人群裏。他本不知道鐘振見到他為什麽要跑,這一跑沒事也變成了有事。

他不想追的太緊,至少讓鐘振跑到人比較少的地方再攔住他,那樣談話也比較方便。故此,他像幽靈一樣地跟在後面。他對與目标者來就是如影相随的噩夢,看也看不到,甩又甩不掉,只是知道有個幽靈一直跟在身後,随時會撲上來掐斷你的喉嚨。

鐘振早已氣喘籲籲,胸腔悶的發痛,雙腿酸軟無力。他頻繁地回頭尋找那個花白頭發的高大男子,盡管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他的心裏卻越發覺得不安起來。慌不擇路地拐進一個小胡同,對面的出口直沖着一家商場。他打定主意進入商場後從側門溜走,那樣就安全了。

拼着最後一點力氣朝着胡同口跑着,外面的陽光斜斜地映照在胡同口的地面上,把昏暗與光明畫出一條明顯的分割線。他的腳踏了出去,踩到了陽光地帶,僅在一呼一吸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扯着他的腳硬生生地退到了昏暗的胡同裏。

秋末的風,從沒有這樣刺骨過。

鐘振緊靠着牆根滑下去,仰頭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臉大半都在陰影中看不出什麽表情,但鐘振卻被無形的壓力打的潰不成軍。他想着,也許不該做那些事。

俊陽拿出蘇謙的照片遞到鐘振面前:“說你知道的。”

忽然而來的問題讓鐘振恍惚了起來,他好像死裏逃生一般地自我安慰:“還以為是六哥的人。吓死我了。”

俊陽也不催促他,只等他站起身,靠着牆,略有疑惑地問:“你在調查小蘇?你是什麽人?”

沒有回答鐘振的問題,俊陽執拗地把照片幾乎頂在了他的臉上,剛剛散去的壓力卷土重來,鐘振松懈的神經猛地繃緊。舉起手示意自己無害:“別這樣,我只是随便問問。”

“說。”

說什麽?小蘇?還是小蘇的事?鐘振讪笑幾聲:“你想知道小蘇是怎麽死的,還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死?”

“都說。”

鐘振一反剛剛怯懦的摸樣,陰沉着臉:“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眼下,俊陽的心情很糟,換做從前鐘振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只是已經開始習慣不使用武力解決問題之後,俊陽盡量把自己掩埋的更深些。何況,這只是個自暴自棄的青年。

“小六子,你認識?“俊陽問道。

鐘振一驚:“你認識六哥?靠,你們什麽關系啊?”

“你告訴我蘇謙的事,我幫你解決小六子。”

對俊陽的交換條件,鐘振報以懷疑的态度打量着他。俊陽不願意多作解釋,拿出電話找到小六子的號碼。

之前,他曾經跟小六子因為一些事情單獨接觸過,當時卓逸也說讓他記得小六子這個人。有些事,小六子的身份是很适合出面的。俊陽從不記得小六子是有些懼怕自己的,所以,當電話接聽,對方的口氣既小心又驚訝。

詢問鐘振與他之間的問題,小六子笑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事,那小子從我這借了一筆錢,到了日期還不還,我當然要找兄弟去問問。既然你出面了,我就再給他放寬幾天。”

“一年。”

電話那邊的小六子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一年,光是利息就得多少?他齊俊陽說話都不動腦子嗎?可惜,這些牢騷小六子不敢說,不管是齊俊陽還是莊卓逸他都得罪不起。

搞定了小六子和鐘振之間的債務問題,俊陽最後問他:“所有的事,關于蘇謙的。”

鐘振得了一年的寬限,心裏也少了很多壓力。他提議找個安靜又能避風的地方說話,俊陽指了指胡同外面,說可以去那家漢堡店。

店裏的人很少,他們坐在角落裏,一個故事的開頭從鐘振有些低落的聲音開始。

我跟蘇謙從中學就認識了,那小子特別聰明,我跟他在一起玩很有意思。

他家的條件不好,寒暑假我會陪着他出去打工。上高中那時候,我們倆計劃着将來開一家數字傳媒公司,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學習這方面的知識。一直到我們上了大學,這個夢想我們都沒有放棄。

我平時很馬虎,雖然蘇謙比我小三個月,生活和學習方面都是他在照顧我。為了将來能有資金創業,我們都兼職做了家教,每個假期也會打工。大三那年的暑假蘇謙的媽媽得尿毒症,光是醫藥費手術費就要十幾萬。我說咱把這幾年的積蓄拿出來給他媽治病,其實也沒多少,也就五六萬元而已。但是蘇謙不肯,說這裏面也有我的一半。我說沒事,阿姨的病要緊。

其實,我也挺舍不得的,畢竟是自己利用假期打了好幾年的工賺來的辛苦錢,可人不就是這樣嘛,得善良一點。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成了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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