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笑到肚子疼

“桂魚沒買到，林小姐将就将就，喝口鲫魚湯吧。”

許星妍一進超市大門，就安排林笙淼去蔬菜區買青椒，她自己一頭紮進了生鮮區裏，因為是周末，即便臨近中午，買菜和閑逛的人依舊不少，這邊許星妍剛搶到十幾只蝦，轉頭最後一只桂魚就失去了蹤影，實在令人扼腕。

林笙淼提着一小兜青椒，臉上笑意怎麽都收不住，“許小姐親自下廚，怎麽會是将就……現在去買瘦肉嗎？”

“不用，瘦肉家裏還有。”許星妍說。

一直到出了超市大門，林笙淼心情都十分飛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将要去的地方，是許星妍口中的‘家裏’。

“我去做飯，你在這兒看會兒電視吧，”許星妍一進家門，就趕緊換上衣服，把電視打開，然後把菜拎進廚房，“飲水機下面的櫃子裏有杯子，你自己倒杯水喝，廁所在畫室邊上，茶幾下面有零食，房間随便參觀……”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林笙淼站在廚房門口說道。

許星妍抽空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笑道：“我奶奶說過，家裏嬌客第一次上門的時候，什麽家務都不用做，你就等着洗手吃飯就好了。”

林笙淼不是南城土生土長的孩子，家裏又沒有積年的老人指點，因此，她不清楚，當地人口中所謂的‘嬌客’，大部分都是表示對‘女婿’的愛稱。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全都是濃郁的‘許星妍風格’。

許小姐浪漫戀舊又手巧，很多自覺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都舍不得丢棄，稍微加工一下，就是很好看的配飾擺件。

林笙淼甚至還看到了一面由糖果紙貼成的人物畫，細細觀察，所用的糖果紙還是她們高中時最流行愛吃的那款。

繞着許星妍家的客廳轉了一圈，林笙淼越看心裏越軟乎。

那架小提琴，她見過，是高三的時候，學校彙演，排練教室裏，衆人散場後，許星妍給她一個人拉過雨碎江南。

那個陶瓷娃娃，是她們有一次去市圖書館的路上，在一位老奶奶的攤子上買的，可惜林笙淼自己的那只娃娃，在國外某次搬家的時候，不小心遺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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擰開卧室的門，林笙淼看了眼房內的裝飾，頓時被這塞滿各種棉花娃娃的少女氣息擊中，覺得怎麽看怎麽可愛。

這時，廚房裏傳來動靜，“淼淼，你吃裙帶菜嗎？”

“吃！”林笙淼懷着雀躍的心情溜達到廚房，抱臂靠在門框上，笑問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

許星妍垂眸笑道：“大二，我外公生病的時候，阿爾茲海默症，那時候外公經常忘記自己還沒吃飯，就我做的飯，他肯賞臉吃兩口，也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還挺做飯的天賦。”

“所以……”許星妍轉頭看向她，“我一直挺慶幸的。”

“慶幸什麽？”林笙淼放下手臂問道。

“慶幸那個時候，我最終沒有去外地念書……”許星妍慢慢悠悠的挑着蝦線，感嘆道：“留在南城，照顧外公，給他養老送終，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确的決定，我一點也不後悔。”

阿爾茲海默症并不是一種短期疾病，尤其是對患者家屬而言，更是一件需要長期照顧的工程。

可是當時方媛夫婦工作繁忙，最多一個月過來看兩次，方宜夫婦也差不多，洛斌正在外省基層鍛煉，往來很不方便，洛靜在隔壁省讀醫科大，每周回家一次，還得來去匆匆。

一大家子裏，只有在本市念大學的許星妍能随叫随到。

方老爺子最後的那幾年，雖然大部分兒孫都不能常伴膝下，但是最心愛的小外孫女卻一直陪伴左右、盡心盡孝，他偶爾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是內心安然慈愛，覺得自己晚年安穩，一生足矣。

林笙淼低下頭，扯了扯嘴角，“你還想過去外地讀書？”

“是啊，”許星妍點頭，“還好放棄了。”

“為什麽放棄？”林笙淼問道。

許星妍高考的時候，方老爺子還很健朗，完全還不足以構成理由。

“因為我想上的那個學校分太高，憑自己是肯定考不上的，而我媽媽有個師妹在Z大做教授，她說可以保我上她的研究生，專業也是我喜歡的。”

林笙淼：“……”

真相有時候就是這麽□□裸。

……

将最後一盤菜端到桌子上，許星妍左看看右看看，總感覺差了點什麽，想了想道：“天貓精靈，來點音樂。”

一首輕音樂舒緩的揚起，整個氣氛頓時就不一樣了。

“來，嘗嘗看，”許星妍起身給她到了大半杯鮮榨蘋果汁。

許小姐太有風度，以至于一杯平平無奇的果汁，愣是讓林笙淼品出幾分極品紅酒的味道。

擡眼望着許星妍無端顯出兩分豔麗的眼尾，林笙淼微怔，竟生出一種想要永遠這般凝視着她的渴望。

少年時期，洛靜非常看不慣林笙淼，總把她當成是勾引公主的妖孽，公主單純無邪，沒見過什麽世面，而妖孽慣會勾引人，錯誤當然都是她的。

為此，洛靜百般憂慮，抓破腦袋想讓公主瞧清妖孽的真實面目，恨不得效仿王母娘娘，拔出簪子劃出一條銀河，将容易被騙的小公主和妖孽隔開。

可惜小公主吃了秤砣鐵了心，總把‘忠言’當‘讒言’，執迷不悟，傷透了‘良臣’的心，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但是抛去洛靜那厚的不能看的濾鏡，事實真是如此嗎？到底是公主掉入妖孽的陷阱，還是妖孽被公主引誘？

“好看嗎？”許星妍不知何時停下了筷子，托腮深深的注視着她。

林笙淼沒說話，只望着她的眼睛。

林笙淼沒有說過，她最喜歡的就是許星妍的眼睛，像極了她小時候所在村莊裏的水井，就是那種大山石縫裏擠出來的泉水，沒有一點塵埃，卻又不是能照見世間污垢的清澈，滿而不溢，冬暖夏涼，仿佛自有一番獨創的處事法則。

18歲的時候如果被這雙眼睛注視着，林笙淼時常會落荒而逃，偶爾反應不及，便會不可自控的沉溺進去，一整天心神不寧，心眼神都被侵占殆盡。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理解，如果有這樣一個人，拿她望着星月與雲彩的眼神去看你，靜谧悠遠，仿佛在她的眼中，你與日月星辰等重，這是何等的誘惑，可就是太珍貴了，讓一個兩袖清風的人如何拿的起？又如何敢去拿？

但是此刻坐在這裏的是28歲的林笙淼，有出色的閱歷，也拼出了成就。

所以……

現在她可以鼓起勇氣去看那雙眼睛，以同樣靜谧悠遠的神情去回視她。

然後輕輕道：“好看。”

真的，再沒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氣氛霎時變得很暧昧。

“我們……”

一首純音樂的小提琴曲進入空靈的尾調，纏綿之意未絕，婉轉動人，仿佛一種另類的提示。

林笙淼意識到什麽，屏住呼吸。

許星妍輕笑一聲，正要開口……

看不懂氣氛的天貓精靈已經自動切換了一首新的曲子。

一道熟悉哀傷幽怨的女聲在客廳響起，唱的還是很多年前一部臺灣青春偶像劇的主題曲《暧昧》。

“暧昧讓人受盡委屈

找不到相愛的證據

何時該前進

何時該放棄……”

許星妍&林笙淼：“……”

怎麽說呢，這種背景音在她們兩個之間，在這種氣氛下，就顯得特別怪。

強迫症上身的許星妍不得不出聲打斷一下，“……天貓精靈，換首曲子。”

機械音：“好的。”

下一刻，一首甜甜蜜蜜、青春洋溢的《櫻花草》響起。

“戀人手中櫻花草

春彩漫步的微笑

種下了一朵朵

青春璀璨的年少……”

許小姐喜歡看古早偶像劇的愛好，終于在天貓精靈的背刺下暴露無遺。

“哈哈哈哈哈哈……”林笙淼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來身。

許星妍很沒面子的捂着臉，憋了半天，沒忍住也樂了，“搞什麽啊……”

一時間，即便氣氛盡毀，兩個人還是面對面笑了好幾分鐘。或者說，氣氛更好了，什麽拘謹、羞澀、腼腆……全都離家出走了，分離的十年時光在偶然一次含笑對視中縮地成寸，連同那點雖然看不見，但是确實存在着的生疏感，一起在這放肆笑聲中，徹底煙消雲散。

但天貓精靈可能覺得還不夠，因為它又接着播放了《遇到》、《夠愛》、《九十九次我愛他》、《黑糖秀》……

到最後，林笙淼真切體會到什麽叫“笑到肚子疼”。

“吃菜吃菜，”許小姐臊眉搭眼的拿起筷子。

覺得自己這輩子簡直是跟“飯桌表白”這件事犯沖，注定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解決人生大事，興許是老天在提醒她，表白需得從長計議，小心布置，一旦随意馬虎，必遭反噬。

痛定思痛的後果就是——

當林笙淼滿心愉悅的準備離開的時候，許小姐俯身在車窗外對着她一臉嚴肅的說：“下周六是我朋友的婚禮，你跟我一起過去，嗯……正式一些。”

林笙淼：“……”

她看着許星妍寫滿了“一生要強，絕不認輸”、“這次不算，下次一定”……以及各種充滿了暗示意味的眼神。

當天晚上回去愣是翻來覆去的沒睡着覺，打開手機挑了一晚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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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以前有一次，陪學姐去還器材，回到宿舍樓下，學姐就被鮮花蠟燭團團包圍，我倆一臉懵逼。

學長的表白策劃的很成功，當天就成功上位了。

但是吧……

每次一看到那段表白的視頻，我就會想起，那天，男方所有人都早有準備，光鮮亮麗，就我和學姐兩個人灰頭土臉，沒洗頭又沒化妝。

就……很想翻個白眼。

真的，表白這種事，基本都是感情到位後的終點沖刺，還是給點暗示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