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完結
春未綠,鬓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
進入大學之後,喜歡的專業,呵護偏愛的老師,志趣相投的同學……一夜之間填滿了許星妍的生活,占據她所有的精力,讓她沒有空隙去想林笙淼,時光悠悠,卻也從不會為愛情放慢腳步。
時間長了,有時在教學樓下,看見拿着白玫瑰表白的男女,她除了淡淡惆悵,更多還是在想畫稿什麽時候能交。
可每當洛靜試探着要給她介紹一些男男女女的時候,她除了拒絕就還是拒絕,各種各樣的理由找了一大堆,認真的、敷衍的,反正橫豎就是不見。
“我的心還很擁擠,不想讓別人走進去。”
面對洛靜苦口婆心的勸慰,許星妍總是這樣很認真的告訴她。
是的,哪怕我逐漸習慣了她不在身邊的日子,但我也不願讓任何人取代她的位置,不是別人不好,只是我不想。
洛靜無言以對,漸漸的,也就慢慢歇下給她介紹對象的心思。
愛情的煩惱私人且隐秘,但許星妍有時也會覺得很幸運,因為洛靜永遠會理解和包容她,在洛靜面前,她永遠不需要藏掖,任何心事都可以曬太陽。
夜晚,再一次打開日記本,記錄完這一天的瑣碎,鋼筆在紙上留下沙沙的摩擦聲,一如往常般寫下結語:“今天依舊過得很開心,希望你亦如是。”
……
林笙淼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發燒了,她身體素質很好,從小到大都很少生病,發燒更是早已停留在模糊的孩提時期,清晨醒來,縱然腦子一片昏沉,她也只是以為昨晚熬夜過了頭。
所以當趙繞梁驚呼着:“你額頭好燙,都燒成什麽樣了!趕緊去醫院!”
她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沒事……”話音還未落,就一頭栽了下去,醒來便在醫院病床上了。
韓餘音喂她吃過藥,又給她切了半塊糖心蘋果,告訴她不用擔心兼職的事,趙繞梁已經去給她頂班了,林笙淼感到很抱歉,因為今天是情人節,據她所知,這對小情侶為此早已計劃多時。
韓餘音反而輕笑着安慰她,說他們未來還要很多個情人節要過,不在乎這一次兩次的,她實在是個真誠又溫柔體貼的女孩,林笙淼真心替朋友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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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生病真的好難受啊,思維一片混沌,無堅不摧的心髒被鑿出條條細縫,平日裏被壓縮到無立錐之地的脆弱與委屈來勢洶洶,瞬息之間,便占據頂峰。
都說生病的人是有特權的,那麽只是發一條短信而已,應該是可以被理解的吧,林笙淼這樣想着,在高燒的策動下,難得很果決堅定的按下了發送鍵。
——【發燒了,頭好暈啊。】
她對許星妍是有依戀的,林笙淼心裏一直都很明白,雖然不知道是何時産生的,但……它确實已經存在了。
真奇怪啊,這明明是她面對生身父母都不曾擁有過的感情。
不過沒關系,若非不知何起,又怎能算是一往而深呢?
這般想着,她緩緩閉上眼……
這一次,她的夢裏有許星妍,她就在那裏,口中哼着輕柔的小曲,眼睛彎成月牙,林笙淼看着她,睡得很安心。
這一睡就是三個小時,等她醒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趙繞梁也下班過來送飯了,确實是送飯,給韓餘音的糖醋鳗魚飯和給林笙淼的大白粥配榨菜。
大病初愈,林笙淼餓慘了,沒空計較他的雙标,再者,看着手機上一連刷了兩頁的消息,她也有些失神。
以前有人跟她說,一個人生病時和健康時,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模式,不可同日而語,當時林笙淼還将信将疑,如今……也算是以身相證了。
昏昏沉沉之時,她恨不得許星妍心急如焚,立馬出現在她的面前,以此證明自己在她心目中有多重要,可理智歸位,她又懊悔:幹嘛非要讓她憂心呢?
【星妍:去醫院了嗎?】
【星妍:醫生怎麽說?】
【星妍:有人照顧你嗎?】
【星妍:打點滴還是吃藥?】
【星妍:燒的很嚴重的話,不要在醫務室耗時間,趕緊去醫院。】
……
最後一條消息在兩個小時前,大約是看她總是不回,猜到她正在休息。
【剛剛睡着了沒看見,燒已經退了,醫生說沒事,挂了幾瓶藥水,等會兒吃過飯就能出院回學校了,勿憂。】
林笙淼逐條認真的回複消息,直到對方發來一句【那就好,注意休息。】她才松了口氣般,繼續喝她的白粥。
……
許星妍站在A大的校門口,盯着手機裏的消息看了很久。
對于從小被教導克制靜心的她而言,沖動是最少見的情緒,但無法否認,在她等待良久都沒能收到林笙淼的回複時,除了親自飛過來見她一面,确認平安,她竟沒有想過第二種可能。
明天要交的作業,和同學約好的借書,老師布置的課題……通通被抛諸腦後,除了身份證、錢包和手機,她什麽都沒有帶,就這樣急急忙忙的踏進了機場,甚至忘記了知會洛靜一聲……
只是現在……
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記錄,許星妍笑了笑,把它放進上衣口袋裏。
這就是首都學府啊,看起來真的很棒诶,許星妍漫步在A大的林間小道上,對周圍一切,并不是全然陌生,那邊就是圖書館了,以前在淼淼的博客裏見過照片,這是小超市,嗯……據說裏面脆骨腸很香,還有花田和籃球場……
所以……其實她這一趟,來的很值對吧?
許星妍只在A大待了一個小時,因為答應了外公,下午要帶桃酥去看他,她必須在外公開始擔心之前趕回去。
再見啦,淼淼。
願你平安健康。
雖然,這次并沒有真的見面。
……
傍晚,從舊夢中悠悠轉醒,看窗外落日西垂,才驚覺這場午覺太過漫長。
林笙淼背對着她端坐在靠窗的桌前,處理着電腦上的工作。
許星妍便淺淺一笑,踮着腳尖,悄悄走過去,從下而上的,握住她正在敲擊鍵盤的手,先是輕輕撩撥,而後緩緩收緊,十指相扣,兩枚戒指碰在一起。
林笙淼笑了起來,“醒啦?”
“嗯,”許星妍呼吸噴在她的頸側,“怎麽都不叫我,都快吃晚飯了。”
“看你睡得香,沒舍得喊,”林笙淼合上筆記本,轉身看她,“再說了,你這兩天也累壞了,該多睡一會兒。”
許星妍安然的靠在她懷裏,忽然道:“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去A大看一看吧,我想參觀一下你的母校,上次去京都的時候,忘記去了。”
林笙淼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很疑惑的問道:“你不是去過嗎?”
許星妍擡起頭。
“就我大二上學期發燒那次啊,”林笙淼眼裏閃過了然與狡黠的神色,“在我們學校表白牆挂了一整個星期呢!”
林笙淼是在将近半個月之後,才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裏看到那張在校內網傳播多時的照片,黑發如瀑的少女獨行在楓葉林中,眼神憂郁,潔瑩如美玉。
那是她前半生第一次如此确定的感知到,自己正被深愛着。
次日,口口聲聲唯物主義的林笙淼,來到當地一處極負盛名寺廟,三拜一叩,向廟裏的住持求了一張平安符。
這個世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祈願,有人求心想事成,有人求財源滾滾,有人求前途,有人求被愛……而林笙淼,求她所愛之人,一生平安喜樂。
那張寄予無數情意的平安符颠簸了一千多公裏,準确無誤的送到了許星妍的手中,雖未署名,可看着上面的發貨地址,許星妍還是将它佩戴在身上,走過數個寒暑,後因磨損太過,被妥善安置在書房的小木盒裏,不出意外,它将在那裏,繼續陪伴她們很多年……
許星妍靜靜聽完,心中最後一絲隐隐的不甘如雲煙般散去。
眼前這個人,在年幼的時候,親眼目睹了姑姑林素的慘劇,也從沒有得到過來自父母的珍愛,成年後,更是親歷了趙繞梁和韓餘音的愛情悲劇。
但即便這樣,她依舊敢愛我,以最純粹的熱烈,從未想過要回頭。
至于那十年的等待……
在院子裏種一棵葡萄藤,要等三年才會結果,葡萄花開在四月,花期短暫卻清香怡人,可要想品嘗到它酸甜多汁的果實,卻要熬過一整個炎炎夏季。
自然早就把真理包含在四季中,托萬物悄悄告訴世人——如果想要得到最美好的果實,就請不要害怕等待。
許星妍牽着林笙淼的手,置于唇間,深深一吻,沒有人會喜歡等待,但如果對象是你,等多久我都不會怕。
林笙淼曾經覺得世界很大,不出去好好看一眼,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但此刻,昏黃的夕陽照進屋子,窗影打在她們的臉上,屋檐上麻雀叽喳,她又恍然覺得,世界其實真的很小。
這個人低眉垂目的一笑……便徹底塞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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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
還有起碼三篇番外。
這篇文的靈感來自于幾個月前跟妹妹聊天的時候,她指着電視劇裏的情節說:“在沒有外力影響的情況下,真正相愛的人,想要重新在一起,不會這麽難的。”
這篇是我目前為止,寫過最順的文,不管最後的成績如何,反正這個過程中,我一直很開心,也很享受。
非常感謝陪伴妍妍、淼淼還有我,走過這一段路的讀者們。
尤其要感謝柒柒泗汣(反複确認沒有輸錯)、愛不是理由……
你們每次的誇誇和評論,都會讓我開心很久,謝謝喜歡[比心]
春未綠,鬓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宋]姜夔的《鹧鸪天·元夕有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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