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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兄怕不是急昏頭了,那只是一句好心提醒的話,何故曲解至此?”賀蘭奚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無緣無故的,我又有何理由要冒着敗露的風險置皇兄于死地?”
賀蘭軒自是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可永明帝信了。
在永明帝看來,他的小七自小遠離朝堂宮廷紛争,最是單純不過,好心提醒兄長小心一些卻要被無端懷疑。
反倒是賀蘭軒胡攪蠻纏,怕是真的昏了頭了。
“行了,先送寧王下去處理傷勢。”永明帝親自發話,下了定論,“往後這些妄自揣測的胡話莫要再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賀蘭軒再如何不甘也無法了,只得咬牙将委屈盡數咽進肚子裏。
難道要他說是因為自己設計對方落馬,賀蘭奚是為了報複他才這樣做的嗎?
那樣豈非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臨走時,他狠狠剜了賀蘭奚一眼,随後突然被叫住。
“對了。”賀蘭奚沖他腼腆一笑,“不知四皇兄的彩頭備好了沒有,何時能去取?”
賀蘭軒憋屈極了,滿腔憤懑無處發作,還得在父皇面前裝出兄友弟恭的模樣:“本王即刻派人給七弟送去。”
賀蘭奚滿意了,永明帝也滿意了。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不過賀蘭軒以為的蓄意報複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他最多不清不楚的暗示了幾句,誰知道瞧着人高馬大的一個人,居然如此不禁吓。
恐怕是最後眼見快輸了,自己氣急太過用力,最後把馬也給惹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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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樣的事,永明帝自是沒了游玩的興致,由皇後陪着回營帳休息。
其餘人各自安排,也都散了。
跑了好幾圈,賀蘭奚早就熱得出了一身的汗,事情塵埃落定後,立刻回去換了身衣裳。
待他沐浴完,寧王那裏正好将弓送了來。
這張弓頗有些年頭,分量也不輕,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幸而是禦賜之物,不管賀蘭軒是否真心喜歡,都得小心供着,因此保存還算完好。
“辛苦受累一個月,就是為了它?”
耳畔忽然傳來謝沂的聲音,賀蘭奚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轉頭一看,才發現謝大人在後頭站了有一會兒了。
他心情極好,細細擦拭着弓臂,眼中有些小得意。
“既報了落馬之仇,又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一箭雙雕的事,如何算得上辛苦。”
謝沂只是笑着看他。
“先生可知這張弓的來歷?”賀蘭奚像是個賣貨的行腳商,見着人便想吹噓一番。
何況時移世易,願意聽他說這些閑話的人已經不多了。
謝沂配合道:“願聞其詳。”
于是賀蘭奚将他外祖的傳奇事跡又說了一遍,說完才發現,眼前這個人比他早生了十一年,那時的撫遠将軍府尚在,姜邺的大名連村口孩童都聽說過,遑論出身名門十七歲三元及第的年少奇才。
“從前小舅舅總愛和我說這些……”賀蘭奚說着,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小時候覺得小舅舅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他十四歲就能拉開這張弓了,我和他說好,等他成了大将軍,就親自教我射箭,如今卻……”
只剩下一張從別處費盡心力拿回來的弓。
少年人對這些英雄故事總是充滿向往和憧憬的,謝沂并不介意聽他說這些,只是……
“你舅舅恐怕騙了你,他直到十六歲也只能拉半弓。”
“啊?”
賀蘭奚聽着謝沂熟稔的語氣,腦子一時有些糊塗了。
怎麽聽起來,他和小舅舅像是認識。
又或許并不僅僅是認識這麽簡單。
謝沂不解道:“臣和姜小公子認識這件事很奇怪嗎?”
他二人年紀相仿,同在京中,平日裏擡頭不見不見低頭見的,不認識那才叫奇怪。
賀蘭奚奇怪的倒不是這件事,而是——
“因為先生一看,就是小舅舅最讨厭的那種人。”
謝沂一派淡然地點了點頭:“殿下所言不錯,他的确看微臣十分不順眼。”
賀蘭奚笑出聲來:“我瞧齊大人也看先生不順眼,難怪他與小舅舅合得來,原來是同仇敵忾。”
謝沂一時笑得意味深長。
只是如此看來,謝沂口中的那位故人究竟是誰便有些說不準了。
賀蘭奚早就有心問上一問,奈何謝沂一貫口風緊,拳頭大小的心裏不知藏了多少事。
他若是不想說,自有千百種方法來搪塞你。
此刻時機正好,不問個明白實在說不過去。
“先生肯如此幫我,是看在我母親的面子上,還事因着與小舅舅的情分?”
這個問題着實有趣,謝沂不禁反問道:“為何因你母親的緣故就是面子,姜令秋的緣故就是情分?”
“我……”
是啊,為什麽呢?
賀蘭奚下意識便這樣問了,反應過來時已經自覺将他們的關系做了清晰的劃分。
是否說明他在心裏,已經認定了謝沂與小舅舅有着非同一般的關系?
好在謝沂并不期望他能給出一個回答,而是說:“如果都有呢?”
那豈不是腳踩兩只船?
不對不對,他在想什麽呢!
賀蘭奚為自己胡思亂想的揣測羞紅了臉,暗自祈禱謝沂別發現什麽。
可偏偏,謝沂就是這樣一個善于揣度他人想法的存在。
“別想太多。”謝沂正色道,“臣對懿妃娘娘只有敬佩之情,至于姜小公子……”
微妙的停頓讓賀蘭奚警覺地豎起了耳朵:“如何?”
賀蘭奚腦門被他毫不客氣地屈指彈了一下:“臣與姜小公子,相看兩厭,結怨頗深。”
賀蘭奚觸類旁通,順着謝沂的思路往下想,忽然有了意外的發現。
對他母親是敬佩之情,對小舅舅卻只說關系不好,不說私情如何。
這豈不是正應了坊間傳言裏,謝大人是個斷袖的猜測。
那他對小舅舅到底……
這個猜想直到謝沂離開也沒能證實。
他怕再問下去,謝大人的好臉色就挂不住了。
到時候受罪的就不只是他的腦門了。
倘若謝沂對小舅舅真有異樣的情愫,人死後将感情寄托到他這個外甥身上也算順理成章。
否則為何每次總是藏着掖着,話說一半。
年少相識,青梅竹馬,不是冤家不聚頭,多好的話本素材。
賀蘭奚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裏卻悶悶的高興不起來。
他正愁找不到人一探究竟,誰知謝沂一走,賀蘭笙後腳便來了。
“六哥來了,我正好有事想請教。”賀蘭奚眸光亮起,迎他進來坐下,親自倒上一壺茶水。
賀蘭笙自是不吝幫忙的,欣然道:“有什麽事只管問,只要是六哥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賀蘭奚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躊躇片刻後,開門見山道:“我今日剛得知,謝雲歸同我小舅舅是舊相識,他二人關系如何?”
“謝大人?姜小公子?”賀蘭笙甚是驚訝,似乎沒想到他與謝沂之間還能以這種方式連接起來。
“正是。”
賀蘭笙比他大不了多少,許多年前的事也只能道聽途說,但在外經營飛月閣許久,總歸比他知道的多些。
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史書上可不會着墨太多,他死後走馬觀花,也只是看了個大概。
“一言以蔽之,勢如水火。”賀蘭笙說的,竟比謝沂本人所述還要嚴重許多。
聽聞二人連同齊思義曾在國子監一道進學,可惜脾氣相悖,向來玩不到一處,偏生姜令秋又是個好招惹是非的人,領着一幹學生不思進取整日瞎胡鬧。
終有一日,這盆火燒到了謝沂頭上。
他們鬥蛐蛐鬥到了課堂上,結果蛐蛐中途跑了,一群人慌亂中不小心弄斷了謝沂一塊上好的徽墨。
賀蘭奚樂不可支。
的确是他小舅舅能幹出來的事。
不過他小舅舅那樣的直性子,遇上謝沂這樣心思深沉的老狐貍,只怕讨不了好。
果然,謝沂當場并沒有發作,沒事人一般收拾東西走了。
誰料短短幾天過後,姜令秋這個罪魁禍首就被他爹姜邺揪着耳朵拖到國子監大門口,結結實實挨了好幾鞭子,面子裏子全丢光了。
兩個人就此結下了梁子。
姜邺又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呢?
蓋因謝沂找人在撫遠将軍府附近吹噓姜小公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将帥之才,聽得多了,姜邺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是将兒子送去了國子監還是北疆牧州。
得空溜達過去一瞧。
呵,原來是這麽個将帥之才。
“這二人都是吃不得虧的性子,一來二去,可不就不共戴天,勢如水火了。”賀蘭笙無奈道,“這也足可見,他如今待你之心有多麽不合常理。”
他苦口婆心,見縫插針地勸告對方遠離威脅。
可惜,他這個弟弟太有主意,若是能聽進去,也不會等到今天了。
賀蘭奚只是想象不出來,少年意氣的謝雲歸會是何種模樣。
賀蘭笙對此早有所料,只是總不死心而已。
說完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他總算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對了,難得出來,明日去淩煙湖垂釣如何?”
賀蘭奚無意識摳了一下手心:“怎麽忽然想起要去垂釣?”
“方才看大皇兄帶着老三去了,咱們明日去,正好避開他們。”賀蘭笙看起來很期待。
賀蘭奚沒有考慮太久:“好啊。”
送走六皇兄,賀蘭奚緊接着将方元喚了進來:“去替我辦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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