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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道理,虧已經吃了,如今好處擺在眼前了,當然要見好就收。

不然咋辦?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錢大富還能不懂?

當下,他就将态度擺了出來,面上只有充滿了真誠的感謝,絕無一星半點兒的怨恨。

之後的小半月時間裏,錢大富一直都在家中休養。

他先前因着受刑的緣故,背後和臀部都有傷,哪怕敷了棒瘡藥,那也不可能立馬痊愈。回家之後,他又是小心翼翼的洗漱,又是請了縣城裏最好的大夫給他看病治傷,再就是讓人炖好湯好水,打算給自己好好補一補。

除了調養之外,當然還有接手縣衙門的好處了。

夜長夢多嘛,像這種好處只有捏在自己手裏,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再就是……

王老爺!

在整個事情之中,旁人都可以說是無意為之,甚至是被迫參與了此事。但王老爺不是,錢大富才不相信真有那麽湊巧的事兒,再說棒槌都已經告訴他了。

但說真的,一時半會兒的他确實也不敢跟王老爺作對。

上次僅僅是派了個小混混去教訓一番王老爺,結果後續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甚至讓他差點兒死在了牢裏。那這次,要是在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的前提下,再度招惹王老爺……

嫌命長也不該找這種方式來作死呢!

沒猶豫多久,錢大富就決定暫時先放王老爺一馬,主要是惹不起,次要是發財賺錢才是最最要緊的事兒。

再之後,他就親自帶着錢管家跑了一趟昌平鎮。

**

此時的安平鎮上,過年的氣氛仍然還在,畢竟還沒出正月,就算不得過完年了。

安卉也很滿意這個階段,從正月初五之後,街面上的各類店鋪就陸續開門營業了,尤其是關于吃食一類的,都争先恐後的招待着食客們。

正好,前頭準備妥當的過年吃食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安卉早就吃膩了老爹做的飯菜,迫不及待的跑去尋找來自于外食的快樂。

這個操作本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從搬家到鎮上後,她起碼吃了幾百次的外食了。可今年的情況有些特殊,每次只要安卉從家中跑到巷子口,總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

一次兩次的可以說是巧合,這起碼七八次了,還能是單純的湊巧?

于是,再又一次奔向巷子口時,安卉一面趕路一面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四周的情況,終于讓她發現了端倪。

田大娘!

好像就是從年後正月裏開始,田大娘的行為舉止怪異了很多。雖然她以前也經常坐在院門口,膝上放個藤編的小籮筐,眯着眼睛做繡活,還時不時的跟過往的街坊鄰裏打招呼問好。但那是以前了,這段時間她顯得奇奇怪怪的,也不做繡活了,倒仍然坐在門口,但每次安卉經過時,她的眼神裏就充滿了幽怨,仿佛被抛棄了一般。

天地良心啊,安卉覺得她什麽都沒有做過。

忍着詫異的感覺,安卉趕緊快跑幾步,去外頭買吃食了。

也是趕了巧了,走出去後沒多久,她就看到有人正在賣茶葉蛋,二話不說就上前買了倆,先吃幾口墊墊肚子,再優哉游哉的逛個街,反正她爹今個兒在家裏,就算生意上門了也照樣有人接待。

确實是有人來了,但不是生意。

就是田大娘。

她本來是打算透點兒風聲,讓安家這邊主動找她的,結果沒成功。安卉每次出門都是直奔外頭的小食攤子去了,安父則更能耐,他眼裏就沒別人。

更要命的是,那頭都快說定了……

田大娘在年關裏,沒少在家中罵娘:“怎麽會有那麽傻的人?安半仙上頭沒有爹娘,膝下也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她閨女翻過年都十三歲了,再過個兩三年就要嫁人了。這要是嫁給安半仙,不是一嫁過去就有現成的好日子過?回頭再生個兒子,這輩子不就妥了?老天爺餓不死手藝人,甭管世道咋樣了,還能不埋人?”

“娘,您也別氣了。”開口勸的倒不是田大娘的兒子,而是她的兒媳婦。

找她兒媳婦看來,表侄女也沒做錯。興許安半仙的優點是明擺着的,但開客棧的安東家不也應該挺好的嗎?性格木讷不算啥,開客棧又不是賣東西,不善言辭也照樣能開門做買賣。再說了,比起安半仙,人家安東家才叫年輕俊朗呢,換成是她,也願意選擇二十歲剛出頭的男孩子。

安半仙都三十好幾了,閨女都那麽大了,他還是早年喪妻的鳏夫,無論怎麽看,都感覺不如開客棧的安東家。

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安半仙是給人看風水的,這事兒光聽着就不吉利,再說幹玄學這一行的,不是有三弊五缺的說法嗎?恰好,安半仙的父母都是早早過世的,他妻子更不用說了,聽說兩人剛成親不到兩年,人就沒了。

這還能不是命硬?

田大娘的娘家侄孫女執意嫁給安東家,她娘家那頭,在聽聞了具體的情況下,也是應允了。唯獨田大娘十分不高興,大過年的都冷着臉一言不發,顯然是氣狠了。

她兒媳婦試圖勸慰,卻無果。

“你們懂啥?我是過來人,我還能不明白嗎?先不說那客棧就是他們租來的,人家安半仙在鄉下地頭還有房舍和田産呢!安東家母子來呢?啥都沒有。”

“沒房沒地不說,寡母帶大的孩子能有好的?他但凡是個好的,還能拖到如今?”

“再說安東家那個娘,難纏着呢!”

田大娘的兒媳婦其實是不太相信的,她偶爾也會去客棧那頭,可每一次那老太太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好說話得不得了,對安卉這個親戚也特別和氣。再就是,安東家本人也相當得孝順……

反正讓她選擇,她肯定不會選一個幹着挖墳立碑還克死了父母原配妻子并帶着個閨女的鳏夫。

但眼前到底是自家婆婆,她身為兒媳婦,除了委婉的勸着之外,也沒有旁的法子了。

田大娘在家裏罵罵咧咧的,當然這些話她也跟娘家人提過了。那個侄孫女,是她娘家親大哥的大孫女,因為是家裏最大的孩子,打小就幫着長輩幹活,可以說洗衣做飯、喂雞喂豬、照顧弟妹等等活兒,全都行,是個典型的是勤快能幹的農家女。

要不是因為運氣不好,碰上了前頭被退親的事兒,她老早就嫁出去了。畢竟,就算容貌身段并不出衆,但擱在鄉下地頭,她也算是不錯的了。

好在,黴運終于過去了,她的幸福就要來了。

田大娘該勸的都勸了,無奈娘家侄孫女鐵了心的要嫁給開客棧的安東家,她娘家的其他人也覺得不錯,甭管客棧是不是租賃的,好歹也是份産業呢。話說回來,在昌平鎮上開店鋪的,絕大多數不都是租的嗎?咋說人家的日子都比在地裏刨食來得強。

實在是沒轍兒了,田大娘放棄了說服娘家侄孫女,卻并未放棄安父那邊。

眼瞅着今個兒安父沒出門,安卉倒是跑去街面上尋摸好吃的了,她趕緊帶着兒媳婦兒往安家去了。

等進了安家的院子,她也不繞彎子,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安半仙,我今個兒來跟你說個好事兒。”

安父果然心動了:“您家哪位駕鶴西去了?”

要不怎麽說是親父女呢?安卉不會講話,她爹也沒比她好多少。這話雖然比直接問哪個涼了稍微委婉一些,但怎麽樣都算不得好話的。

田大娘好懸沒被這話給噎死,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娘家有個叔父,年歲已經很大了,他家底倒是挺厚實的,兒孫也很孝順,早不早的就給他準備好了棺木……”

這些當然都是實情,他們這一帶也确實有給年歲大的老人準備棺木的習俗,可與此同時,這話也确實是田大娘臨時扯的幌子,人家壓根就沒拜托她幫着詢問。

安父一聽人還在呢,心下就很是無語。

前頭那個青陽鎮的八旬老翁,也是類似的情況。人還精神奕奕呢,就忙不疊的給自己準備後世了。不過,他的情況确實略有些特殊,因為人家是外鄉人,幾十年前家鄉遭了災,才跑到了青陽鎮混日子。如今,大半輩子過去了,他也沒打算再回家鄉,便準備就近尋個風水寶地,回頭買下來當做家族的祖墳。

可田大娘的娘家堂叔總不至于連墳地都沒有吧?當然,哪怕地方确定了,也是可以換個地兒的,別說人還沒下葬了,就算是下葬了,還不興人家遷墳呢?

只是,這麽一來,這樁買賣卻不一定能做成了,因為對方不着急。

安父略一沉吟:“最近天氣不怎麽好,橫豎您這個事兒也不算着急,要不等再緩緩?下個月再說?”

田大娘也沒打算真的請安父出山,當下忙不疊的應了下來,随後話鋒一轉:“安半仙您這歲數也不小了,跟前就一個小卉丫頭,等過兩年她就要嫁人了,到時候家裏不就只剩下你一人了?我看呢,倒不如先尋摸起來,給自己找個知冷知熱的人……”

“爹!!來客人了!”安卉的大嗓門在院子外頭響起,尤其是第一聲那個爹,叫得那是高亢嘹亮,直接把毫無防備的田大娘吓得一哆嗦。

緊接着,安卉頂着一張震撼到了極點的臉,奔進了院子:“爹!你絕對想象不到是誰來了!”

“你認識的,除了青陽鎮的那位管家,不就只剩下錢管家了?……哎喲喂,稀客呢!快快,快請進,這不是錢老爺嗎?多日不見,您、您瘦了哈。”

也就隔了一個年關沒見,曾經膘肥體壯的錢大富,俨然是個甩掉了三十斤肉的勵志人物。

這要是做個過年前後的對比圖,他就能直接代言減肥産品了。

錢大富這會兒也沒心情計較什麽胖啊瘦啊,他只激動的握住了安父的手:“半仙,半仙我熬過來了。你說的沒錯,要發財就不能怕麻煩!”

安父:……我沒說過,這話是你自個兒說的吧?

沒等安父提醒他,他又徑自往下說:“半仙,有沒有辦法把麻煩去掉呢?我只想發財,不想惹麻煩。”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安父一臉嚴肅的道。

“明白,明白!那半仙您看這樣行不行,保留發財,但別讓我攤上這些倒黴事兒了,我可以獻祭別的。比如說姻緣什麽的。”

安父還沒反應過來,安卉卻是秒懂。

這不就是沙雕網友們常說的,我願獻祭我的愛情,來換取一夜暴富嗎?

她就想問問錢大富,你媳婦兒同意你獻祭她嗎?

“不是這麽算的。”安父略思考了一番,也聽懂了,“你要打算讓你爹換個保佑的,倒也行,那咱們重新來過。但下一次,我不保證一定是保佑你發財了,也許你爹會保佑你長命百歲無病無災呢?”

……就是吧,在保佑的同時,不确定會失去什麽。

錢大富聽懂了,随即瘋狂的要求:“不了不了,還是發財比較重要。麻煩就麻煩吧,發大財咋能怕麻煩呢?我可以的。”

安父心說你不換個我咋坑你的錢?

“錢老爺,你得這麽想。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它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況且您想想,這回您是安然無恙了,那下回呢?不然這樣好了,我幫你把發財給砍了,這下你就徹底太平了。”

“不不不……”錢大富猛的往後一縮,扭頭就往外跑,“管家把禮物放下!半仙啊,您就當我今個兒沒來過,我家裏還有急事,先走一步!”

瘦身成功的錢大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離去。

用實力诠釋,何為好了傷疤忘了疼。并且完全看不出來,他在牢房裏吃了近兩個月的苦頭,半月前才剛被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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