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同胞妹妹?!

聖旨早顏清辭一步送來了定南侯府,初一跪拜接旨後,起身皺起眉頭重重嘆了口氣,耷拉着腦袋對身旁的沈寒道:“得,這下咱倆都沒機會了,漂亮姐姐要去做王妃了。”

沈寒眸光黯淡了下去,心裏卻想着這樣的結果對顏清辭來說該是最好的,自己這般殘破不堪的人,如何能配得上那個如太陽星辰般耀眼的少女,他希望她幸福,即使這幸福裏沒有他的參與。

沈寒将顏清辭送給自己的木蘭香囊緊緊握在手心。

“阿辭,你萬要幸福安然。”

入了夜,晴空曠遠,星河滿目,顏清辭伸了個懶腰,一天的緊張這才卸了下來,困意一下如洪水般席卷了來,剛準備上床入夢鄉,醉禾便進來道定南侯找她。

顏清辭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披上外衫去了定南侯的屋內。

進屋就見定南侯對坐在軒窗邊,一手端着琉璃杯淺酌着,月光灑将下來落入酒釀中,好似一片月跌進杯盞。

“爹爹好興致啊。”

定南侯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對着顏清辭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我的阿辭終于有了個好的歸屬,爹能不高興嘛。”

“你高興就自己偷着樂好了,把我叫來幹嘛,難不成還要陪你喝酒慶祝一下?不醉不歸?”顏清辭打了個哈欠,抱怨道。

定南侯大笑了幾聲:“我們家阿辭這小嘴還真是不饒人,不過日後嫁去王府可不敢這樣說話,要守些規矩。”

“要是守規矩我現在就在皇宮裏了,咱們顏家啊,就沒有守規矩的人。”

定南侯仰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嘴角挂着恣意的笑:“也罷也罷,我的阿辭開心就好,管他是什麽王爺,若是日後敢欺負你,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将他打的開花。”

顏清辭一下笑了出來,擡頭見這如水月色,便想到了母親,她現在應該在天上看着自己吧,若是知道自己要嫁人了也會如父親這般欣喜吧。

定南侯突然斂了喜色,正色看着顏清辭。

顏清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嚴肅表情吓了一跳:“怎麽了爹?是不是這酒壞了?”

定南侯眉頭蹙了蹙,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直瞧着顏清辭沉聲道:“阿辭,爹要和你說件事。”

顏清辭頗有些好奇,什麽事能讓父親這般嚴肅緊張。

定南侯起身,推開門朝外四處看了看,又查看了一下窗戶有沒有關緊,确認這裏除了他們兩個別無他人後,才重新坐在顏清辭對面。

一掃方才喜樂的神色,定南侯換上一種極其靜穆肅然的表情,迎着顏清辭的眸光:“十六年了,我終于可以将這個秘密告訴你了。”

顏清辭也被定南侯帶動的緊張起來,忙湊近了些,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定南侯一字一句道:“你還有個妹妹,名喚顏清绾。”

“妹妹?!”顏清辭腦子轟的一下,看着父親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當下便有許多不靠譜的猜想湧上心頭,難不成父親在外面有個私生女?!不應該呀,母親去了十六年了,就算父親在外面真的有相好的,也早該接回來了呀。

顏清辭皺起秀眉,一下也不知道怎樣開口,便結結巴巴道:“爹……母親走的早,我也不想你一個人孤獨終老,你要是有喜歡的人就接回府來,我沒意見的……”

定南侯立時敲了一下顏清辭的頭,換上一種憤慨的表情:“瞎想什麽呢!你爹我此生只你娘一個夫人,別的女人在我眼裏根本就不算女的。”

顏清辭撇了撇嘴:“那哪裏來的什麽妹妹?您不是在故意拿我尋開心吧。”

定南侯盯着桌上被風吹的搖搖曳曳的燭燈,跳動的微光躍進他暗沉的眸中,良久,定南侯終于重重嘆了口氣,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開口,聲音卻輕得如飄塵般落下:“十六年了……我此生最對不起的人便是她。”

顏清辭越發懵了,詢問的目光灼灼盯着定南侯,盼望着他繼續說下去。

定南侯擡眸直迎上顏清辭,緩緩開口,一字一頓道:“阿辭,這個秘密我守了十六年,現在我老了,只能将這件事托付給你,你千萬要認認真真聽我接下來的話,這關乎我們整個顏家的生死。”

往事便在熹微燭光中緩緩而來。

“你娘當年懷的其實是雙生子,她便是你的同胞妹妹,你娘還在孕時便給你們取名,你叫顏清辭,她喚作顏清绾……”

顏清辭心中一團亂麻,實在無法接受這件事,她自小便獨來獨往,不知道有多羨慕那些家中有兄弟姐妹的人,後來醉禾入府,才有個能陪她說說話的人,這麽多年她便一直将醉禾視為姐妹,現下竟然告訴她自己其實有個同父同母又同時出生的妹妹,換誰也反應不過來。

“那她人呢?!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她?”顏清辭立刻發問,心中越發打起鼓來,直覺得這件事情頗有些詭異。

定南侯繼續慢慢道來:“一胞雙生,本是個極好的意頭,可誰曾想就是你們姐妹二人出生的那天,當時最得先帝寵愛的明貴妃也産下一子,只是不知為何那孩子剛生出來便夭折了,明貴妃也因為生産不順血崩而死,先帝為此龍顏大怒,我也是後來聽宮裏的人傳出來說是那孩子剛生下來便驚悚莫名,有四只眼睛,都泛着幽綠色的光死死睜着,臉上是大塊大塊的胎記紅斑,足将整張臉都蓋滿了,身後竟生出一條長長的尾巴,滿身的黑毛,根本不像人,将那接産嬷嬷當時就吓得昏了過去。皇上大怒,便認定是這妖物将貴妃的命奪走了,又有司天監在旁進言說自己夜觀星象,乃是血煞之兆,此物定是從地府中逃出來的,專寄生在剛出生的嬰兒身上,是來破皇城的龍脈的,此物若不除,天下會盡浴血光之中。先帝當即便下旨,若是當日上京城中有孩子出生時臉上長有胎記的,不予辯解争論,即刻處死。可又偏巧,你妹妹顏清绾生出來時便是臉上滿是紅色的胎記,你娘也因為難産而死,這若是被朝廷的人知道了,不只是顏清绾,連你恐怕也活不成,所以我只能暗中找人,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剛生下來的顏清绾送進了京郊的一個道觀裏,這一住,便是十六年。”

說完這些,定南侯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

默默消化着這個驚天的大秘密,顏清辭只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不知道為了那一句莫須有的什麽妖物,有多少嬰兒要慘死,想到妹妹,顏清辭心中隐隐作痛,十六年了,那個本該與自己享有同樣恣意人生的同胞妹妹,卻在那個凄冷道觀躲避世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爹老了,沒多少年的活頭了,正好你也有了歸宿,此事就托付給你了,待爹入土之後,你也能對她有個照應。”

顏清辭眼眶紅了起來:“爹,你別這樣說……”

定南侯卻擺了擺手:“小绾是個苦命的孩子,當年将她送到道觀的時候唯恐被朝廷的人發現,也沒告訴觀主她的身份,只道她是被窮苦人家遺棄在路邊的,叫人拾得便送來了道觀,沒名沒姓的,這麽些年少不得叫人欺負……”

定南侯擦了擦眼角,目光炯炯盯着顏清辭:“阿辭,你一定要答應爹一件事。”

“爹,你說。”

“下月初一待你與淮寧王完婚後咱們便再沒理由留在上京了,彼時一離開,便再無歸來日,我們得将小绾接走,将她藏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顏清辭思忖了一下,心中直覺得妹妹生來凄苦,實在不該将這大好年華都蹉跎在道觀裏,便點了點頭:“我去将她接回來,随我們一起回南州城,到時天高皇帝遠,爹又已經卸了侯位,沒人會發覺的。”

定南侯卻皺起了眉:“此事不能大意,我雖就此遠離朝堂紛争,可你到底也是要嫁入王府的,還是會有人留了心眼在咱們這,接小绾回南州城是肯定的,不過萬要秘密進行,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那顏家便是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顏清辭聽着覺得有道理,心下也緊張起來:“那該怎麽辦?”

定南侯思忖了一會:“此事宜早不宜遲,只怕越近婚期便越是要出亂,明日你便動身去清明觀,讓沈寒随行保護,只你們二人去便可,太多人怕是會引起注意,若是有人問起便回說是因着将要出嫁,為自己去上京城裏所有的大小廟宇道觀祈福,祈願姻緣美滿、家和事興。”

顏清辭點了點頭,将這些話都牢牢記在了心底。

翌日一早,天色還未亮,顏清辭便上了馬車,由沈寒駕馬,駛出了侯府。

馬車一路北行,不一會便駛出了平整大道,拐進了曲曲折折的小路,一路上盡是碎石,馬車颠簸很不好走,周遭也陸續出現一棵棵拔地而起直插雲霄的巨木,接着便入了一片叢林中,密密麻麻的枝丫遮擋住了天光,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滿眼的大樹,幽深暗淡中還浮着些許瘴氣,讓人心中泛起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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