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遍體生寒
陸彤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去整理東西,夏大哥搬了一把小凳子,就坐在了門口。
他等李鵬成過來。
夏至橋利落的收拾好了碗筷,洗了手,家裏有擦手的嘎啦油,雖然油性大,可也很好用。
就用蚌殼裝着,很是原生态。
今天的陽光很明媚,風也很輕柔,夏至橋拿着小竹簍,來到了櫻桃樹下。
上面的櫻桃紅豔豔的,如今正是櫻桃紅了的時候。
一個個的小櫻桃,就好像一個個的紅寶石鑲嵌在綠蔭中。
這是早期的櫻桃,好吃是好吃,不過酸得很。
夏至橋準備摘一盆給妹妹做櫻桃罐頭吃。
而此時,李鵬成和杜梅騎着自行車也到了吉祥胡同。
李鵬成雖然面色糾結,可是眼角眉梢是掩飾不住的喜意。
昨晚他在曲家吃的飯。
雖然廠長夫人臉色不好看,可是卻也很客氣。
有些話不用明說,點到即止,但是他也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和小橋是要退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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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無緣無故的,總要找個理由和借口。
他和母親商量好了。
找借口挑事端,鬧大,然後借機退婚,最好将昨天夏至橋打人撒潑的事兒宣揚出去,反正曲麗荷說了,她爸和錢院長是朋友,想開什麽樣的診斷書就開什麽樣的診斷書,最好将夏至橋抓進去待幾天,那樣的話,這親事退的也輕松不惹人诟病。
李鵬成不确定夏至橋到底打沒打曲麗荷。
可如今這樣的節骨眼,他要是敢腳踩兩條船,曲副廠長是不會饒了他的。
畢竟,昨天,雖然是被逼着,可也是半推半就的表了态。
他不敢反悔。
以為家裏人是阻力,沒想到父親喝的醉醺醺一問三不管,倒是母親猶豫了半天,但是最後也選擇支持自己。
這樣,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他想,小橋啊,別怪我,這是你的問題,你不該去和曲麗荷吵架,你不該在那麽多人面前讓曲麗荷丢臉,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去看我的……
只能說,我們無緣。
懷揣着這種矛盾又複雜的心裏,李鵬成和杜梅站在了夏家的大門前。
夏大哥臉色陰冷,緩緩的打開了半開的大門,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二位請進!”
李鵬成和杜梅對視了一眼,杜梅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角,心裏暗罵,什麽玩意,連阿姨都不喊了。
李鵬成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候,一定要理直氣壯。
所以,李鵬成率先邁步進了院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櫻桃樹下的夏至橋。
他準備先發制人,早就醞釀好的指責的話語卻在夏至橋回頭的一剎那,硬生生的憋在了嗓子眼裏。
他恍如被雷擊的愣在了原地。
清晨的陽光落在夏至橋來不及收回的笑臉上。
明媚如光,皎皎如月。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夏至橋。
黑色的長發略微卷曲,用手帕随意的紮起來,一半散落在肩頭,有風吹過,和她的裙角一起輕輕的揚起,帶着絲絲慵懶和漫不經心。
他沒見過她笑的眉眼彎彎的樣子,恍如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但此時,更好似一副傾城畫卷。
李鵬成的視野被割裂了。
看不到高牆黛瓦,聽不到胡同裏的喧嚣,整個世界都快速的褪去,只有站在櫻桃樹下那個柔美如畫的女孩。
明明認識很久了。
卻陌生的好似第一次見到。
好像有一記重錘重重的錘在了他的心窩。
也好像夢裏曾經有過這樣的畫面。
他将她棄若敝履,可當永遠失去她的時候,他撕心裂肺悔恨終身。
李鵬成仿佛夢魇了一般朝前走了一步,不知道何時,眼淚從眼角滾落下來,他好像夢游一般的喃喃道,“小橋,你回來了……”
夏至橋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冰冷淡漠的目光看着本想興師問罪卻忽然成了這幅奇怪樣子的李鵬成。
上輩子,李鵬成自然是娶了曲麗荷。
十年後,造紙廠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他也下了崗。
當時,他已經是廠長了。
按理說,他可以去別的單位,畢竟還有不少國營單位效益很是不錯。
依照他的能力,做個副廠長或者主任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他哪裏都沒去,據說整日裏酗酒,整整一年一事無成跟個廢物一樣。
曲麗荷幹脆利落的和他離了婚。
他們有一個兒子,歸了李鵬成。
然後在他們離婚一年後,李鵬成找到了她的家,那時候,她和母親在一家農場艱難的度日。
她們沒別的本事,全靠編織草席維持生活。
李鵬成來了。
跪在夏瑾的遺像前痛哭失聲。
他跟她說,他錯了,他以為和曲麗荷會幸福,可是,他一直也忘不了她,他和曲麗荷在一起很痛苦,如今終于解脫了,餘生他來照顧她和她的家人。
那時候,不單單是她和母親,還有大舅家的表弟和小姨家的表妹,那時候,已經是九十年代了,一般人家的日子過的都可以,可她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
都說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當時無數個念頭升騰而起。
可最後,她只有厭憎和惡心。
就如此時此刻的她,也還是這樣的感覺。
夏至橋臉上早就沒了笑容,冷漠的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李鵬成。
随後,她将小竹簍放在了西廂房的窗臺上。
而這時候,陸彤也忙從屋子裏出來,恰在此時,大門打開,夏瑾滿頭大汗的走進來。
杜梅本就心虛不已,可是事已至此,再也沒有了回頭路,要不然可就是雞飛蛋打血本無歸了。
她上前一步,推了一把傻乎乎的有點奇怪的兒子,聲音急促的道,“阿成,你不是要問小橋點事嗎,你怎麽不問了?”
李鵬成似乎還在恍惚之中,沒有絲毫準備,就被杜梅給推了一把,所以,一個踉跄差點沒有跌倒在地。
杜梅吓了一跳,忙又伸手一把拉住。
李鵬成終于回過神來,可即便回過神來,剛才的異常也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更別說,剛才小橋掃過來的那一眼。
恍如冬夜裏吹過來的風,讓人瞬間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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