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紀

剛開學沒幾天,課業并不重。

紀清焰喝完退燒藥之後,邱遲又給他貼了一片退燒貼,不到十點的時候再用體溫計測,就已經退燒了。

他額外拿輔導書在做練習冊,邱遲坐在他對面寫形成性上的作業,寫完之後也去洗澡,等再進來的時候也換上了睡衣。

鑒于紀清焰的以往經驗,他的發熱來得快去得也快,晚上早點睡,第二天基本沒什麽問題。

邱遲不愛開夜車學習,他比較崇尚早睡早起,所以兩個人十點半準時坐在了床上。

紀清焰鑽進了邱遲給他拿的新被子裏。

他剛準備躺下,就看見邱遲“噌”一下把身上的睡衣給脫了……

脫掉睡衣之後,露出少年逐漸伸展開的身體來。肩頸開闊脊背直挺,隐約能看出臂膀和腰腹上的肌肉線條。

嗯?什麽情況?

在紀清焰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又“噌”一下把褲子脫了,露出裏面新換的派大星。

本來都快在床上躺平了的紀清焰,也“噌”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并一臉防備地看向他:“你脫褲子幹嘛?”

“脫褲子還能幹嘛?”他慢悠悠地貼過來,“當然是睡覺了。”

紀清焰問:“睡覺為什麽要脫褲子?”

邱遲反問:“睡覺需要穿褲子嗎?”

……

靠,他不會要裸着睡吧!雖然說咱是同班同學,而且現在還是同桌了,但也不用這麽不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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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派大星挺好看的,”紀清焰生怕他下一步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動作,很僵硬地說道,“穿着吧,可愛。”

可別一激動把派大星也脫了。

他并不太想看裏面的部分。

邱遲笑得連眼睛都是彎彎的,像兩個挂在天邊的彎月。

紀清焰氣不過,冷哼一聲:“你笑什麽?”

他睜着眼睛說瞎話:“沒笑。”

“……”

我摘了眼鏡都能瞧出來你笑的一臉春風得意。

真是沒眼看。

可能是換床有點不适應,紀清焰一開始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總覺得蓋着被子特別熱。邱遲揉了揉眼睛,在旁邊問他:“你熱啊?”

他把被子掀開一角,把腿伸出來晾着:“有點。”

邱遲打了個哈睡,從床上坐起來:“我給你找個薄的。”

換了薄被子之後,紀清焰覺得勉強舒服一些,但仍舊覺得熱,耐不住倦意,恍惚間逐漸入夢。

京城入秋極快,驟雨初歇更深露重,薄被耐不住寒意,紀清焰在睡夢裏逐漸冷起來,被子已經讓他給踢掉了大半,這會只能不老實地往旁邊熱乎的地方靠。

邱遲半夜醒了一次,被冷醒的,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脖子上放着一只蒼白的手,連關節都毫無血色。

他差點以為是鬧鬼,瞬間就清醒過來了。

仔細一看才知道是紀清焰,他身上的被子不知道蓋到什麽地方去了,手腳都在往他身上貼。邱遲把自己的被子蓋到他身上一半,順勢将他卷進來。

他的指尖凍得有些發紅,指甲也是有些暗沉的紫色,邱遲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裏。

他的眼角下面還有一個小痣,和邱遲嘴角的那一點有些像,顏色很淺,挂在眼角邊,平時紀清焰戴着眼鏡都沒有注意到。

紀清焰睡得很沉,睡衣的領口開的大,露出瓷玉一樣纖細的脖頸,看不出血色。鎖骨有明顯的凸起,在凹陷的頸窩裏有一顆紅色的痣,在細潤的月光裏顯得格外幹淨又顯眼。

眼前的人太美,美的不那麽真切。朱砂痣染上白月光,惹得邱遲不自覺地想要伸手碰一下,不知道這潔白如玉的脖頸究竟是不是一如想象中那般溫熱。

平時在家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

在學校的還能有同學作伴,但安排座位的時候到他這裏就是缺一個人,兩人間宿舍也是空缺了一個室友。

即使在學校裏,他還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睡覺,身側的座位和床鋪都是空着的。

他已經自己一個人很久了。

這個家也已經只有他一個人很久了。

以至于他旁邊有另個人在悄悄地入睡,會讓他覺得緊張和恍惚起來。而且他沒想到會有人主動要求跟他坐同桌,甚至在放學路上幫他趕走那些找麻煩的人,也沒想到這個人會是紀清焰,畢竟他們倆之前只能用勢不兩立來形容。

他看着紀清焰的睡顏,安靜的毫無攻擊性,睫毛纖長細密,偶爾微微顫動,像小蝴蝶的翅膀。

美得像是誤闖凡間的月中仙,美到讓邱遲有些不忍移開眼。

不過到了第二天早上,邱遲忽然就覺得其實月中仙倒也沒那麽仙,其實還挺接地氣的。因為該上學了,但是紀清焰就是不起床。

他怎麽叫也叫不醒。

離譜到什麽程度呢,他已經反複嘗試過制造各種聲音來吵醒紀清焰了,甚至用手機播放了金蛇狂舞和好運來,然而都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紀清焰仍然睡得格外安靜,紋絲不動。

連眉毛都沒皺一下的那種。

但總不能像對待唐皓陽一樣,起不來就直接動手。

邱遲想了個辦法,他沖着紀清焰吹氣。沒想到紀清焰還真的皺了皺眉,不情不願地翻了個身。

诶!有戲。

結果吹到他腮幫子都沒知覺了,紀清焰還是沒醒。

邱遲覺得可能是肺活量不太夠,于是他把吹風機拿過來了,打開了無溫度的出風檔位,對着紀清焰吹。

紀清焰睡得正好,裹在被子裏像個蠶寶寶,他夢見自己像個蟲子一樣,趴在一個很粗的樹枝上,旁邊是大朵大朵的海棠花。

忽然刮了一股風,風越刮越大,他整個人都要被吹飛了。

他醒了,睜眼看見的就是一個吹風機的出風口。

“別他媽吹了!”

他一巴掌就把吹風機拍開,直接砸到了邱遲臉上。

邱遲“嗷”的叫喚了一聲,然後坐在了地上。

“紀同學,暴力是不對的呦……”他慘兮兮的揉了揉臉,“你起床氣真大啊。”

紀清焰瞪他一眼:“大早上的要幹什麽?”

“已經七點鐘了哦~你再不起床的話我們可要遲到了。”

學校要求的是7點30之前到校,因為要開始上早讀,班裏通常要求7點20到,要提前交作業準備東西。

從邱遲家走到學校,正常速度也要20分鐘……

紀清焰頓時從床上坐起來:“七點了!你怎麽不早點叫我?”

“我從6點20就開始叫你了……”邱遲遞給他一個杯子,“還給你泡了藥,估計都涼了。”

紀清焰把杯子接過來,艱難地把藥往嘴裏灌。

他怕苦,這個藥就挺苦的。

邱遲準備給他掀被子:“喝完藥就趕緊起來,然後去洗漱!”

紀清焰原本正在跟藥較勁,結果邱遲這一拽被子,莫名其妙地蹭到了一個不太該碰到的地方,導致紀清焰渾身的感官全部都集中在了那個位置,連嘴裏的藥都不苦了。

他立刻抓住了身上的被子。

“怎麽了?”邱遲并不知道自己剛才冒犯了小紀同學,“你還沒睡夠?想不到紀大學霸還賴床啊。”

“我……”紀清焰皺着眉,尴尬癌都要犯了,“我腿冷,你別掀被子。”

“要不你先拿毯子?被子我打算放院裏曬曬,難得今天特別的晴!說不定錯過就得再等一年……”

就這樣,紀清焰穿着睡衣,圍着一張毯子,慢吞吞地從床上起來。小紀同學今天異常興奮,導致紀同學本人現在有些行動不便。

而且這種奇怪的興奮并沒有要消退的意思。

可是昨天又剛發了熱,他不敢挑這個時候去沖涼。

雖然知道十分鐘鐵定來不及,但他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憋着肯定更難受……

于是,他走出去問邱遲:“你家的衛生間在哪?”

邱遲忙着倒騰被子:“出門左拐,走幾步就是。”

紀清焰出了門,左拐,是院子裏種着的幾棵樹。

什麽意思?

是沒錢給樹買化肥,所以要用這種原始的施肥方式嗎?

邱遲見他還是拿毯子捂着自己:“诶,你這麽快就上完了?”

紀清焰無奈地重複了一遍:“邱遲,我要去衛生間。”

“你往左拐之後走十來步就到了,真特別近。”邱遲把剛疊好的衣服往旁邊一擱,“哦……你自己一個人不敢去,想讓我陪你!早說呀,我又不會拒絕你。”

“你要點臉!走十來步都到隔壁家去了吧。”

邱遲這才知道,原來紀清焰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着攬過他的肩膀:“紀同學是沒在胡同裏上過廁所吧?我帶你去!”

北京胡同裏的民宅大多沒有私家廁所,大家解決內急問題都得去公共衛生間,這也就是為什麽胡同裏公廁很多的原因。

邱遲家距離最近的一個公共衛生間不算太遠,距離适中。屬于夏天反水不會被殃及,冬天冷的時候跑幾步也不算太遠的黃金距離。

但對于紀清焰現在的處境來講,這個距離非常不友好。

更尴尬的是,裏面還有個正在栓皮帶的老大爺。

衛生間過于原始,沒有隔間也沒有門,自己一個人的話還能勉強轉開身,但凡多一個人都會擁擠。

現在顯然就是擁擠狀态。

老大爺應該是解決完內急的問題了,邱遲似乎是并沒有什麽問題需要解決。

但這兩個人也都不走,就在原地看着他。

一個是覺得這小孩挺新鮮,上廁所還抱個毯子。

另一個有點擔心,怕紀清焰一不留神會掉進去。

小紀同學在這種兵荒馬亂裏消停了下來。

但紀同學本人現在非常不好。

這都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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