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意外

蘇聞就住在紀清焰家隔壁，林蘅跟蘇聞的媽媽從中學就是閨蜜，兩個人同一年結婚，同一年生了孩子，甚至他們倆的出生日期都很近。

紀清焰出生在端午節，蘇聞生在七夕節。

因為關系好，蘇聞來蹭飯也是常有的事，有時候被他媽媽罵的狗血噴頭不敢進門，甚至會直接趿拉着拖鞋跑來紀清焰家睡覺。所以他出現在家裏，其實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蘇聞每次來了之後就等着坐等吃飯，不像邱遲，雖然第一次來，但是跟在林蘅旁邊一趟一趟的跑前跑後：

“阿姨，我幫您端吧！”

“這東西這麽沉，我來搬我來搬！”

“泡茶我在行啊，您歇着就行。”

……

不光給林蘅幫了好多忙，還陪着她說話，把林蘅逗得笑個不停。

這待遇是紀清焰和蘇聞都沒有過的，這副融洽到仿佛相識多年的架勢，誰看了不得說一句相見恨晚？

等到吃飯的時候，林蘅可能已經徹底忘了哪個才是她親兒子了。紀清焰不情願地扒拉着碗裏的飯，看着林蘅一個勁兒地給坐在他對面的邱遲夾菜。

林蘅笑着問邱遲：“火火以前都沒帶過小朋友來家裏玩，你跟他關系很好吧？以後常來啊。”

邱遲答應得快：“行啊，只要您不嫌我煩就行。我跟火火關系超好的，我們倆白天同吃夜裏同睡……诶呦！”他話正說在興頭上，突然被猛踩了一腳，“嘶……”邱遲倒吸一口冷氣，心說紀清焰竟然忍心對他下如此狠手。

紀清焰在暗地裏瞪了他一眼，并且在桌下朝他比了個撕票的動作。

小夥子，注意你的言辭。

再亂說話你就要沒命了！

雖然很痛，但邱遲表面上沒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我們倆是室友，在班裏還是同桌。有緣千裏來相會，我們倆投緣！”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

那他跟紀清焰，應該得是幾萬年的緣分才能如此纏纏綿綿。

林蘅便也沒察覺什麽不對，道：“怪不得，之前火火說的那個在普通班，但是學習很好的同學，也是你吧？”

當時聽說紀清焰執意要換班，林蘅問他緣故，他就說想跟一個學習很好的同學在一個班，林蘅其實沒在意，她以為是紀清焰胡亂編出來搪塞她的，沒想到還真有這麽個小孩。而且說話做事也都招人喜歡，怪不得紀清焰會願意跟他交朋友。

林蘅感嘆道：“我們家火火要是能有你這麽開朗就好了，他整天就知道悶在屋裏，也不愛說話。”

“哪會啊，他在我們班可招人喜歡了。”

“是嗎？”

“是啊！他肯定沒告訴您，就上次我們班表演的之前，他帶着班裏的同學一起練跳舞，休息的時候還給大家講不會的題，我們都可喜歡他了。”

林蘅輕聲笑了一下，道：“那他在家的時候可沒這麽好，反正跟我就沒話說。”

紀清焰性格有點悶，說話也不那麽招人喜歡，但是他又向往熱鬧的地方，看到別的同學聚在一起聊天，他會羨慕，但是卻不會主動加入。所以時間長了，他會習慣性地坐在一旁，看着別人聊天，看着別人開懷盡興。

但4班的同學都很熱情，也很包容他，不但沒有被排擠、孤立、惡意揣測，甚至還在他被之前的同學在背後說了閑話後，大家都要幫他怼回去，替他撐場面。

邱遲也是，他很會挑起話題，也很會聊天，他會抓着紀清焰的手，帶着他走進那個他向往已久的熱鬧裏。讓他覺得，原來生活并沒有以往想的那樣無聊，原來生活可以這樣充滿着未知和期待。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紀清焰越來越想不明白，邱遲這樣開朗又自力的人，幾乎從來沒見他有過什麽煩惱和負面情緒，究竟是什麽原因把他逼到不會游泳也要跳河，最重要的考試也會輕易缺席。

他正喝着湯，順手從離自己最近的盤子裏夾了一筷子菜。

蘇聞眼看着他從那個盤子裏夾到的一個火紅火紅的東西：“火火！你好像吃掉的是——”

紀清焰已經擱嘴裏了。

“一個紅辣椒——”蘇聞的後半句才說出來，但是紅辣椒的味道早就迅速在他嘴裏開花了。

紀清焰不太愛吃辣，偶爾吃的話也只是吃一點微辣的東西解饞，事後肯定要瘋狂灌幾桶礦泉水下肚。

誰能想到走神的功夫就一整口辣椒進嘴裏了呢。辣的本質就是刺激口腔産生的痛感，那是一種抓肝撓心的難受，像是全身的感官都在這一瞬間集中到了一處。

他下意識地忍着，想把辣椒吞進肚子裏，但是火燒一般聯綿着的痛感麻木了肌肉，神經感知卻在這一刻格外地靈敏，只能感覺到嘴裏的痛。

含在嘴裏的一口辣椒僵持在原地，嗆得他特別想打噴嚏，又想咳嗽，但是也咳不出來，頓時，有些異常的紅從脖子蔓延到臉上。他一聲不吭地捂着嘴，也不呼吸，沒一會兒就連眼睛也開始泛紅了。

林蘅看他的樣子直害怕，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誰能想到這孩子把調味辣椒直接放嘴裏了呢：“火火，還行嗎？辣椒別咽下去，直接吐出來啊。”

紀清焰也沒吐，從小到大的餐桌禮儀和規矩在前，他實在無法接受把吃進嘴裏的東西再當着大家的面吐出來，這樣也太不尊重桌上的其他人了，人家看着你在這又吃又吐的，還要不要再繼續吃飯了。

蘇聞看着他極其不正常的臉色直害怕：“這……這用不用打120啊？火火，你還好嗎？要不咱們直接上醫院讓大夫看看？”

反而是邱遲表現地格外鎮靜，他接了杯熱水過來，站在紀清焰旁邊，遞了幾張衛生紙給他：“別含嘴裏，用這個！”

紀清焰側過臉，把自己藏在他身體後面，在蘇聞和林蘅看不到的角度把嘴裏的那口紅辣椒吐了出來。

邱遲把他吐了辣椒的衛生紙拿在手裏，也不嫌髒，又換了幾張幹淨的給他：“快擤一下鼻涕。”

紀清焰把衛生紙拿過來，按在鼻子上用力擤了兩下，然後把紙還給了邱遲。他連忙從桌上拿起桃汁，迅速幹掉了一整杯。

邱遲把垃圾處理掉之後，又給他拿了兩張新的面巾紙：“給。”紀清焰長出了口氣，把紙接過來，擦了擦嘴上的水漬。

林蘅剛才見到紀清焰難受成那副樣子，她有點慌，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和紀清焰之間長期的疏離，讓她連給他遞一張紙巾，或者拍一下後背，都會覺得有些越界。

她只能在這時候問一句：“火火，還難受嗎？”看到紀清焰搖了搖頭，臉上脹紅的顏色也漸漸褪了去，她才放心下來。然後對邱遲說道：“邱遲，剛才麻煩你了……”林蘅起初只是覺得邱遲讨人喜歡，沒想到這孩子待人處事這樣細心，對邱遲的喜歡便又多了些。

“沒事沒事！我平時吃辣的也總是這樣，基本上喝點水再吃塊糖就好了。”他兜裏總是習慣着放一罐兒薄荷糖，問紀清焰道，“要不要吃糖？”

雖然有點想拒絕，但是嘴裏辣椒的餘熱還在不斷地侵襲着感官，他答應着：“好吧。”

這次的薄荷糖很甜，還帶着點茉莉花的香味，順着口腔蔓延到鼻吸間，是一種冰冰涼涼的香甜。

蘇聞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想不到啊，邱遲竟然這麽熱心。

邱遲從今天一進門開始就處處對林蘅示好，讓林蘅覺得他是個實打實的好小孩，剛才沒有放任紀清焰被辣椒嗆死，說不定也是為了坐實這個好形象。

但蘇聞越來越開始看不懂了，他給林蘅留下這個好印象的目的是什麽啊！總不能是來離間他們的母子關系叭？

邱遲：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①

邱遲完全是把這個簡單的吃飯環節像見家長一樣認真對待啊，反正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你媽媽就是我媽媽，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他給蘇聞空了的杯子裏添上了果汁，蘇聞受寵若驚，遲疑了半天也沒敢喝。

下午的時候，林蘅去美容院做沒提，留下他們仨自己在家待着。蘇聞提議要去超市買零食，紀清焰的周末作業都寫完了，就也答應跟他一起去。

蘇聞一進超市之後，迅速奔向零食區。紀清焰沒什麽想買的，他就站在飲料區看了看現在市面上有多少種桃汁。

邱遲在旁邊看小茗同學。他拿了三個不同顏色的，前前後後的反複對比。

紀清焰看着他翻來覆去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要是沒喝過就一樣拿一個嘗嘗，你這樣看又看不出來哪個好喝。”

“我都喝過，”邱遲挺認真的對比着，像是在玩找不同，“就是它換包裝了，我想對比一下哪瓶上畫的人物最帥。”

“……”

你是真的很閑诶！

紀清焰懶得理他，他往隔壁酒水區走了走，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叫戚望，跟蘇聞一樣，都是小時候的好朋友了。不過戚望後來去了海澱一所高中的國際部，他媽媽為了方便上下學，就在學校對面租了房，所以平時很少能見到他了。

舊友重逢是喜事，紀清焰想從後面過去拍他一下，他站的地方遠，就看到不遠處有個人跟戚望挨着，個子挺高，還摸了摸他的頭。

原來是跟朋友一起啊，紀清焰停在了原地，又不認識的人在，他上去打招呼的話會覺得非常尴尬。就在他剛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見那人側過臉，在戚望的臉上親了一下。

對方是個男的……

紀清焰愣在原地，然後他清晰地看見戚望甚至還回吻了那人一下，親的好像還是嘴……

他轉身就跑，結果跟邱遲撞了個滿懷。

邱遲比他稍微高一點點，鼻子戳在了他的眉心上：“你看見什麽了，怎麽跟丢了魂似的？”邱遲往剛才他跑過來的方向看過去，紀清焰趕緊抓住他，“別過去！”

但是晚了，邱遲已經看見了。

紀清焰見他臉上的神色也變了些，就知道邱遲也看到了。

“是兩個男的在……”說話的時候，紀清焰的聲音甚至有些發抖，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有些東西好像被連帶着牽引出來，讓他覺得害怕。

邱遲垂着眼，輕聲問道：“你覺得惡心？”

紀清焰的嗓子甚至有點啞：“你不覺得惡心？”

邱遲看他眼睛裏充斥着惶恐和後怕，自己心裏也涼了大半截。他一直以為紀清焰是喜歡他的，原來到頭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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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①非原創，出自瓊瑤阿姨《新月格格》，現在也成為網絡梗啦~

遲遲即将心理破防了！摸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