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願聖國，千秋萬代

夜色正濃，那輪明月褪去了血色的紗幔，月光皎潔，卻也有黑暗的地方。

帝都通往鬼界的入口之處，是那抹月光無法到達之處。

漆黑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

遠遠就聽見“噠噠”的馬蹄聲傳來，不一會兒，就看見一架骨馬拉着的馬車緩緩行駛而來。

馬車上挂着的銅鈴，随着馬車的行駛，發出悶聲的鈴聲。

倏然間，銅鈴聲戛然而止。

骨馬車停了下來。

在骨馬車前面站着一個女子，女子一襲鵝黃色的衣裙，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

“斷魂散已經放在了肌理膏中。”馬車裏白骨娘娘語氣平淡的說道。“您的救命之恩，妾身已經不欠了。”

聞此，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微微垂眸，就準備離去。

這時，骨馬車的門簾突然撩開，白骨娘娘迅速來到了那女子面前。

她一把拉住那女子，即便是蒙着面紗，也掩蓋不了臉上的擔心。

“您答應過妾身，不會對葉清越不利，妾身才答應幫您。”白骨娘娘道。“可是這斷魂散是禁锢靈體的毒藥，您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白骨娘娘頓了頓，開口道：“輕舟玉書，您本就是神主，您何必針對一個天人。”

輕舟玉書微微一笑，她緩緩開口道：“我不會針對任何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有因有果。”

白骨娘娘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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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玉書道：“謝謝你關心他。”

看着那抹鵝黃色消失在無盡的黑夜裏，白骨娘娘垂下了眼眸。小藥來到了白骨娘娘身邊，關心的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妾身沒事。”

小藥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見的那抹鵝黃色，不由好奇問道：“娘娘為了報曾經輕舟玉書大人的救命之恩，幫她下.藥給葉清越。娘娘與葉清越不過片面之緣，又何必這般悶悶不樂。”

白骨娘娘想了想，也的确如小藥所說，她和葉清越不過片面之緣。只是……

白骨娘娘往骨馬車走去，她一邊走一邊說道：“或許是他長的好看吧。”說着，她看似玩笑的加了一句。“妾身可是顏控。”

小藥：“……”

白骨娘娘沒說，葉清越很像她生前，在那災荒年被易子而食的弟弟。

或許……

如果紫萼轉世了，那和葉清越也差不多大。

想到這，白骨娘娘對小藥說道：“去酆都殿堂。”

小藥不解問道：“去哪裏幹嘛？”

白骨娘娘道：“找鬼王，查輪回簿。”

魔尊和葉清越的事兒，第二天整個帝都都傳的沸沸揚揚。

而墨君玄這連續幾日，都故意穿着衣襟微開的衣裳，在帝都的街上走着。

他臉上依舊覆蓋着龍鱗，但是身上沒有，那微開的衣襟下，隐約可見吻.痕和抓痕。

“瞧見魔尊身上的抓痕了吧，這夫人可真夠味啊。”

“魔尊夫人？誰啊？”

“聽說就是這段時間負責乾天大典的太常寺卿。”

“哦，就是葉家那個美人吧，啧啧，那腰身，那眼神，也難怪魔尊喜歡。”

“我好像聽說本來是葉家要送給聖君的。”

“這下子可有戲看了。”

“……”

一大早就在城中溜達一圈的墨君玄，心滿意足的回到半月閣，右玉跟着他身後直搖頭。

葉清越已經醒了，身上穿着的是太常寺卿的官服。

“我回太常寺一趟。”畢竟葉清越是太常寺卿，這幾日都未去太常寺，也是于理不合。“乾天大典還未結束，我始終也有官職在身。”

墨君玄不願。

家有嬌妻，誰願意讓他抛頭露面。以前是不得已，現在人都是他的了，自然不願葉清越再回太常寺。

特別是，太常寺卿還是給聖君辦事的職位。

墨君玄道：“你現在只有一個身份，就是我的夫人。”

葉清越無奈，“我自是你的夫人，但是這官職也在，即便是辭呈，我也得親自去一趟。”

葉清越的确是打算去辭官，那邊傳來了消息，水長老和年因已經将兩個孩子從葉家帶了出來，不日就到帝都了。葉家已經沒有可威脅他的，他也沒必要在留在聖君身邊。

至于孩子身上的蠱蟲，這天下之大，總有辦法。

最後葉清越主動親了墨君玄一下，才被放了出來。來到太常寺後，那些下屬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對。葉清越并不吃驚，這幾日他與墨君玄的關系，已經在帝都沸沸揚揚了。

是誰傳出來的，已是不言而喻。除了天天出門的墨君玄外，這葉思降位，葉家即将倒臺，最開心的莫過于其他家族，不過沒有聖君的授意，他們也不敢亂傳。

如今帝都百姓都心疼聖君，背地裏戳着葉家的脊梁骨罵，就連葉思降了位份，也道她是活該。

葉清越把手上工作交接給太常寺少卿李悠冀後，就準備去皇宮找聖君辭官。

其實葉清越手上也沒什麽工作，不過怎麽也要來太常寺露一面，說一聲。

聖君似乎知道葉清越會來，早早就讓雲醜醜在宮門口守候着，見到葉清越時，雲醜醜弓着腰上前道：“葉大人，陛下讓咱家在此恭候。”

葉清越跟着雲醜醜來到了禦書房的門口，雲醜醜道：“葉大人，這件事是咱家私下說的，聖君的禦書房裏，除了打掃的宮人外，沒人能進去。”

葉清越看着他，他雖然不知道雲醜醜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葉清越眼裏的無語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難不成自己還要為了此殊榮感激涕零？！

雲醜醜也只是說了一句，便退下了。

葉清越輕輕叩了叩門，聽見裏面說“進來”時，他才推門進去。

聖君坐在龍案前，手裏拿着一卷畫，見葉清越進來了，他把手中的畫放下，目光灼熱的看着面前的人。

聖君問道：“魔尊待你好嗎？”

“夫君待我是極好。”

“那就好。”聖君似乎也只是這麽一問。他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又好像自語一般說道。“朕本以為你是她的另一個身份，現在朕似乎明白了，你不是她？所以你也不會對朕說出‘千秋萬代’這四個字。”

葉清越心中疑惑，她？

聖君一拉身邊的一根繩子，就聽見“唰”的一聲，禦書房的四周數多畫卷一起展開，上面都畫着一個人，一個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女子。

或笑，或哀，或悲，或喜。

畫卷的女子神态各異，但是葉清越一眼就認出這女子是誰！

葉舟舟。

為什麽聖君會有葉舟舟的畫像？

“你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她的畫像？”葉清越連忙來到聖君面前問道。“她在哪裏？”

聖君問道：“你認識她？”

葉清越不知她的情況，便搖了搖頭。

聖君也沒有多問，便解釋道：“她是三十三天外，九華幻境的神主輕舟玉書。”

三十三天外？

九華幻境？

葉清越微微愣神，不由想到葉舟舟小說寫的這麽複雜了嗎？神主都來了。

而輕舟玉書，正是葉舟舟的筆名。

她說過在她的小說中，輕舟玉書，一語成真。她所言的話，在這個世界裏，便是一定會成真。

所以，聖君現在所求的便是她的“一語成真”，便是那句千秋萬代？

葉清越有些明白了。

他說道：“我不是她，也不是她的另一個身份，我沒辦法一語成真。”

聖君笑了，笑的苦澀又無奈，他嘆了口氣，開口道：“你不是她。”聖君頓了頓，“你長得比她好看多了。”

葉清越莞爾道謝。

聖君似乎累了，他靠在龍椅上，揮了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葉清越把那日葉思生辰夜宴時聖君給他的玉佩放在了龍案上，随後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他頓住了腳步，突然回頭看向一臉倦色的聖君，他想了想，還是說道：“願聖國，千秋萬代。”

聖君一愣，随後想說什麽，但是葉清越已經離開了禦書房。

雲醜醜在門口守着，見葉清越出來了，便迎上去，準備将人送出宮。

禦書房到宮門口要經過禦花園。

如今盛夏，花開的也少了，倒是樹木青草郁郁蔥蔥，在淡淡的荷香裏又嗅到輕微的草香。

剛走到禦花園，就看見葉思穿着一襲藍色的衣裙，蹲在一棵梧桐樹下挖着什麽，月曉在一旁幫她打着扇子。

如今她已經不是貴妃了，衣着打扮也都樸素了不少，倒是顯得氣若幽蘭。

見他們來了，葉思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接過月曉遞來的手絹，将手中的泥土擦拭幹淨。

雲醜醜道：“見過葉昭儀。”

葉思微微一笑，“雲公公不必多禮。”她看向一旁的葉清越，問道。“不知道本宮可不可以和清越閑聊幾句。”

雲醜醜道：“這……”

月曉從袖口裏摸出一袋銀子，悄悄塞給了雲醜醜，小聲道：“公公，給個方便。”

雲醜醜接過了銀子，随後望向葉清越，壓低着聲音喚道：“葉公子，不如……”

“好。”正好葉清越也有事要找葉思。

月曉和雲醜醜識趣了退到了遠處，這棵梧桐樹下只有葉思和葉清越二人。

葉思先開口道：“我今早接到清河本家穿來的消息，說是葉家被襲，就連宗主都受重傷，這輩子怕是完了。”

葉清越吃驚，他雖然對葉坤意沒什麽情感，葉坤意這輩子完不完都與他無關。但是，這葉家就這樣突然的出事了，還是讓他不由的感到訝異。

“是魔族做的。”葉思道。

葉清越不語，心裏卻大概知道，應該是墨君玄派人去做的。

“這樣也好，葉家也不欠你了。”葉思擡頭望着樹葉間透出的亮光，她伸出手，想要抓，卻是抓不住，最後她放下了手。“解藥也給你了，葉家也徹底完了。”

“解藥？”葉清越冷聲問道。“真的給了嗎？”

葉思一愣，有些茫然的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乾天大典未開之前，解藥我就讓月曉給你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