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就像是他黑暗裏的一絲曙光

弑天的出生并不是什麽光彩之事,他是妓生子。

還是見不得光的妓生子,他母親從來不準他喚自己一聲娘親。

弑天的母親司懷娘是春苑的舞姬,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顆朱唇萬人嘗。

弑天從小就被各種欺淩,司懷娘也不管他,就讓他和春苑裏奴仆的孩子一起生活,只要餓不死就行。

直到有一天,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闖入了春苑。

她長的漂亮,卻又很霸氣。

她冷冷的看着司懷娘,覆蓋着龍鱗的手上拿着一柄盤龍長槍。她用槍頭挑着司懷娘的下颚,逼着她直視自己。

司懷娘此時被那女子的魔力壓制住,動彈不得。那槍頭挑破了她下颚的皮膚,鮮血流了下來。

弑天見此,想要沖出去,卻別身邊照顧司懷娘的老嬷嬷緊緊抱住。

“那賤種呢?”女子開口問道。

司懷娘美目含情,挑逗似的看着那個女子,她嬌柔的聲音說道:“懷娘雖與魔尊有過雲雨,不過是一夜露水罷了,怎能有幸得魔尊之子,魔後娘娘多慮了。”?

話音一落,那柄長槍刺入了司懷娘的身體裏。

弑天愣住了。

還年幼的他,在老嬷嬷的懷裏,看着自己的母親死在了那個女人的長槍下。

後來,他知道那個女人是神龍族的公主,魔尊的王後。

她善妒,和魔尊有過關系的人,不論男女,都死在她的長槍下。

對于她的所作所為,魔尊從來不管。他和魔後本就是政治聯姻,兩人都是彼此利用,他為的只是神龍族的血脈,可以擁有強大的後代。

魔後一直未孕,她的妒心越來越強,甚至連魔尊看一眼的人,她都要拖出去杖殺。

後來,她得知春苑的司懷娘曾經有孕,還生下一子,她便派人追殺弑天。

那時候的弑天已經長大,他畢竟也是魔尊之子,他的精神力和魔力超于一般的魔族。

魔後只得親自出馬,她不允許魔尊有別的孩子存于世間。

弑天被魔後重傷,逃到了人界,就在他絕望之際,他遇見了一個人。

那是一件破舊的茅草屋,院子裏種了一棵苦楝樹。

這裏住在一對夫妻和一雙兒女。

妻子是個啞巴,只會坐在堂屋裏,吱吱呀呀的紡布。丈夫是個賭鬼,贏了錢就出去花天酒地,輸了錢,就把妻子紡布賺的錢搶走。

有時候,他還會把自己的啞巴妻子拖出去賣身還賭債。

姐姐瘦弱,卻五官清秀,一看長大就是美人胚子。弟弟體弱,身材瘦小,一雙眼睛卻生的十分好看。

弑天醒來時,就看見那雙好看的眼睛。

“我叫紫萼,你叫什麽名字?”

弑天警惕的看着這人類的孩子。

在魔界的日子裏,他所見到的都是無盡的黑暗。他就像最卑微的蝼蟻,茍延殘喘的活着。

他不信這世上有“善”,因為他見到的,都是“惡”。

他打量着面前這個自稱叫紫萼孩子,瘦弱的身軀,似乎都撐不下身上破爛的衣衫,小臉髒兮兮的,看不清五官,但是那雙眼睛卻很好看。

弑天想,只要這個孩子敢對自己不利,他就立馬掐斷他的脖子。

見弑天不語,那孩子笑了,甜甜的笑容挂在臉上。他端着缺了口的搪瓷碗,裏面是一些食物。

紫萼關心的說道:“吃點東西吧。”

明明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紫萼卻像一個小大人一樣囑咐着弑天。

弑天一愣。

紫萼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第一次讓弑天感受到了溫暖。

弑天留在了這個小茅屋裏。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那好賭的丈夫,除了拖着啞巴妻子出去賣身外,基本不會回這間茅草屋。

每次娘親被拖走,紫萼就會來到弑天的身邊,他蹲在草墊上,雙手抱着腿,什麽也沒說,只是這樣靜靜的坐着。

“我可以幫你殺了他。”弑天開口。

紫萼卻是搖了搖頭,他道:“他始終是我的爹爹。”

弑天冷笑,自從親眼見到母親死在魔後的長槍下,他便斷了所有親情。後來他被魔後追殺,他意識到,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清晨,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紫萼在門口等着娘親的回來,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見娘親。

從此,他便再也沒見過娘親了。

後來,他在旁人口中得知,那一夜,娘親被變态的賭徒折磨的奄奄一息,父親并不想花錢救她,一卷草席将人扔到了亂葬崗。

紫萼知道這個消息後,沒有哭。

他只是靜靜的坐在織布機前,幹瘦像雞爪子一樣的手,摸着織布機的梭子。

第二天,紫萼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依舊髒着一個笑臉,笑着面對新的一天。

弑天知道,拿張笑臉只是面具,他的內心已經是泣不成聲。

随後的日子裏,那賭鬼爹幾乎都沒有回來,聽說他在那變态賭徒手裏得到了不少賠償。

于是,這間小屋裏就只有紫苑,紫萼和弑天。

魔後也沒有再派人追殺弑天。

日子清貧,卻也溫馨。

轉眼間,幾年過去了。

堂屋裏的織布機還在響動着,只是坐在織布機前的人,已經從母親變成了姐姐。

紫苑大紫萼兩歲,母親離世後,她就要照顧弟弟。

她從小和母親學着織布,手藝也是越來越好。賣布的錢不多,也夠幾人溫飽。

只是有時候,那賭鬼的父親還是會回來,把姐弟倆打一頓,再搶光賣布的錢。

在一天夜裏,紫萼來到了弑天身邊,他雙手緊緊攥着弑天的手臂,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望着他。

只是那眸光,帶着悲涼。

紫萼問道:“你能幫我殺了他嗎?”

見着姐姐一天天長大,父親回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經常摸着下巴,笑的一臉奸詐的看着紫苑。

他在打紫苑的主意。

紫萼知道,早晚有一天,姐姐會步母親的後塵。

曾經的他,保護不了母親,到最後,他都沒有看見母親最後一面,但是現在,他絕對不能讓姐姐和母親一樣。

弑天說道:“好。”

他輕輕摸着紫萼的臉頰,吻着他的眉眼,“但是,我要你。”

紫萼一愣,随後垂下了眼眸。

他年紀不大,卻明白弑天意思。

紫萼曾經見過同村那小聾子為了兩袋米,和一個鳏夫進了樹林。在樹林裏,那鳏夫猴急的親着,随後小聾子解開了衣衫。

這時姐姐追了出來,把還一臉茫然的紫萼趕緊拉回了家。

他看着弑天,輕輕解開了自己那已經破爛的衣衫,露出瘦弱的身子,他很害怕,也很緊張,他雙手緊緊攥着衣衫,閉上的眼眸。

須臾間。

他聽見一聲輕笑。

“我還是等你長大吧。”弑天環抱住那瘦弱的身軀,幫他把衣衫穿上,又溫柔的吻着他的發絲。

只是……

弑天沒有等到紫萼的長大。

這些日子,那賭鬼的父親并沒有回來,反而是魔後找到了他的下落。

後來弑天才知道,這些年間,魔後沒有再追殺他,是因為魔後懷孕了。可是當兒子出生後,魔後幾乎瘋狂,她殺了和魔尊有關系的所有人,更是不允許這世上還有魔尊的後人。

未來的魔尊之位,只能是她兒子的。

為了不連累紫萼他們,弑天連夜離開了。

等他殺死追殺他的魔族後,卻發現那間他住了幾年的茅草屋已經人去樓空。

這個時候,人界戰火紛飛,百姓易子而食。

他在颠沛流離的難民堆裏尋找着紫萼,卻沒想到最後見到他時,竟然是在人肉攤上。

他抱着懷裏已經奄奄一息的紫萼,心痛不已。

紫萼的出現,就像是他黑暗裏的一絲曙光。他對紫萼的喜歡,就像是飛蛾對于燭火的向往。

或是愛情,或是親情,或是友情。

但是,他寧願為了紫萼放棄一切。

可是……

紫萼死了。

殘缺着身子的紫萼,死在了弑天的懷裏。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弑天笑了,大笑不已。

他大開殺戒。

不只是人肉攤的人,他想要屠殺整個人界。

後來,他被天師和魔後的人聯手追殺,堕入了無邊火焰中,卻因此得到了焰神和血炎鞭。

他從無邊火焰裏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闖入鬼界,想要找回紫萼,卻沒想到在忘川湖畔遇見了紫苑。

她,也死了。

紫苑身穿黑衣,手裏捧着一大束彼岸花。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整個人性感妩媚。

她說:“你不能進去。”

弑天道:“我要救紫萼。”

“妾身也想,可是你不能進入鬼界。”紫苑說道。“鬼界是亡靈的歸宿,你身上的火焰太強,會讓他們灰飛煙滅的。”

“我不管。”弑天道。“我就要救回紫萼。”

“可是……他,也會灰飛煙滅。”紫苑道。“妾身比你更想見到紫萼。”

弑天一愣,随後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弑天離開了。

只要他成為這三界的主人,那麽他就能讓紫萼回來!

而現在……

弑天看着懷抱着素寧的葉清越,他原本含情的桃花眼,此時眸光暗淡,就像是一個人偶一樣。

在那絕望又空洞的眼神裏,什麽都沒有了。

“紫萼……”弑天喚道。

葉清越沒有動。

墨君玄此時也愣住,他想上前,卻見葉清越抱起了素寧連連退後,他朝着墨君玄吼道:“不要靠近我。”

葉清越緊緊抱着懷中的素寧,空洞的眼神突然變得戒備起來。腹部疼痛傳來,他咬牙忍着。

弑天察覺出葉清越身體的不适,他知道葉清越此時已有身孕,他收了手中的焰神和血炎鞭,來到葉清越的身邊,想要接過了他懷中已經斷氣的素寧。

葉清越頓時像受驚的小獸一般,緊緊抱着素寧往後退去。

“你走開!”葉清越無力的喊着,他抱着素寧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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