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根浮萍拐

除夕, 中原中也拎着從外面買回來的晚餐,單手擰開門鎖。

為了慶祝新年的到來,今天的晚餐比平時要豐盛一點。

——多了一道硬菜。

其實過年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意思。

哥哥不在,好像也沒什麽可以一起慶祝的人。

意思意思慶祝一下, 也不過就是給生活添了一點僅有象征意義的儀式感。

他現在和太宰治一起在港口mafia工作。

嗯, 據森首領本人說, 他是受上野光之托,順帶照顧他們一下。

中原中也無所謂自己在哪裏工作,何況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工作挺不錯的。

……只要搭檔不是某個混蛋哥哥。

那這個工作簡直可以稱得上世界第一了。

過年期間即使是黑|手|黨也要放假的,向來吝啬于給假的森鷗外這回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 給倆人批了四天假。

太宰治從一大早就不見蹤影, 一整天也沒給他打來急救電話。

亂步也沒迷路, 沒有突然闖進門說自己要吃什麽什麽甜點。

中原中也買飯的時候意識到這點, 簡直要開心壞了。

今天晚上再平平靜靜吃一頓年夜飯, 那這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他今年第二美好的日子。

第一美好當然還是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 推開門。

然後身子一僵。

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屋子此時燈火通明, 牆上挂着一串串的小彩燈,天花板上垂下來并沒有字的條幅, 牆角擠着五顏六色的氣球,桌椅上插了一排排小彩旗。

小彩旗的中央, 擺了一桌堪稱豐盛無比的年夜飯。

但是屋子裏空無一人。

中原中也只茫然了一秒,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某兩個幼稚的家夥給他準備了一場“驚喜”。

而更大的“驚喜”, 大概還在他進門之後。

中原中也拎着他樸素的年夜飯, 毫不猶豫地向後退了一步, 板着臉“啪”的一聲合上門。

這樣的驚喜他承受不來。

下一秒, 剛剛關上的門又被裏面的人用力推開。

同時有人在他身後推了一把, 還順便拽掉了他的帽子。

中原中也反應不及, 手一松,晚飯掉在地上,他本人則一個踉跄跌進了門裏。

從天而降的驚喜緊随其後。

頭頂彩色的燈球“啪”一聲打開,亮晶晶的彩色碎紙屑紛紛揚揚落滿整個房間,迎面撲來的彩條糊了中原中也一臉。

身後的少年探出頭來,笑吟吟地舉着一只紅色畫筆,在他臉上畫了兩個圈。

一左一右,對稱的很。

少年滿意地點點頭,和他面前拉響禮花的人一起說:“中也,新年快樂~”

中原中也注視着眼前的歡樂場景沉默了一秒,突然暴起一邊一個卡住了兩個幼稚鬼的脖子。

他頂着滿腦袋亂七八糟的花紙片扯出笑容看了看被他夾在腋下的兩個腦袋,咬牙切齒地回應:“新、年、快、樂、啊。”

太宰治左眼邊上挂了一個亮綠色的小彩條,兩側嘴角畫着大紅色的貓咪胡須。

亂步亂糟糟的頭發中間夾着可愛的貓耳,耳朵上挂着彩色紙卷。

他臉上也被畫了東西,左臉一只小貓咪右臉一只小狗狗,鼻尖上還點了一個紅彤彤的點。

中原中也夾着這兩個表情痛苦的、奇奇怪怪的腦袋,沒忍住,自己先笑了出來。

透徹的藍色眼睛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肩膀一聳一聳的,胳膊也脫了力,讓兩個人輕而易舉地逃了出來。

中也一邊笑着,一邊轉身抓住亂步的胳膊,從他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只黃色彩筆,伸手一撈攔住準備跑路的太宰治,按着他的腦袋在他額頭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花。

太宰治眨了眨眼,“啊——”了一聲,從他手裏奪過筆舉高,借着身高優勢踮起腳讓中也搶,還幼稚地朝人吐吐舌尖,做了一個鬼臉。

黑發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筆,眼睛亮晶晶的,揶揄:“新的一年也要繼續這麽矮哦,小矮子中也~”

亂步從中也身後探出頭來,拍了拍他的肩。

中也兇巴巴地扭頭看去,發現自己身後擺了個椅子。

他哼笑一聲,一腳跺在椅子上跳起來抓住那只筆,然後連人帶椅子,“哐”的一聲,三個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太宰治被壓在最下面,艱難抽出手,執拗地給中也加了個畫飛了的靓麗大紅色眼線。

……

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原本還稱得上漂漂亮亮的房間已經徹底沒法看了,連擺在桌子上的菜裏都漂滿了彩紙。

太宰治和亂步推出來藏在廚房裏幸免遇難的大蛋糕,中也從門外撿回來了還能吃的飯菜。

然後三個人一人一雙筷子,頂着三張被畫的花裏胡哨亂七八糟的臉,趴在桌邊挑彩紙。

亂步不确定地問:“還能吃叭?”

太宰治一點兒也不擔心:“讓中也先試試嘛~”

中也額頭蹦出一個“井”字,擡起筷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遠處好像傳來了隐隐約約的低沉鐘聲,一聲聲連綿不絕。

艱難吃完飯的三人臉上除了彩筆痕跡之外,又多了大大小小的奶油。

他們放着一房間的狼藉懶得收拾,互相擠擠躺在了床上。

窗外月色正好。

亂步小聲嘟囔了一句:“要是哥哥也在就好了。”

“過年都不來看我們一眼,壞死了。”

太宰治眯起眼,仰頭看着搖曳的樹影。

“他總會回來的。”

中也在鐘聲中閉上眼,輕聲說:“那可是我們哥哥。”

……

而在遙遠的并盛,三個少年心心念念的哥哥,正在和他的“新弟弟”一起過新年。

雲雀家裏本就冷冷清清的,上野光和恭彌兩個人又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

所以和橫濱比起來,這裏就顯得安靜了太多。

上野光做了荞麥面端出來,和雲雀恭彌在院子裏過了年。

庭院角落裏的驚鹿在水流中一下一下敲擊着石頭,顯得整個氛圍更加閑适清幽。

黑發少年穿着和服,在這個時候看上去更加沉穩,顯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感。

他捧着茶杯垂眸喝了一口茶,在零點的鐘聲和歡呼聲同時響起的時候,平平靜靜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上野光和雲雀恭彌在生活上是非常合拍的兩個人。

安靜淡然,簡約質樸。

但是。

上野光站在新年參拜的熙攘人群之外,偏頭看向身邊一臉不耐煩仿佛下一秒就會動手殺人的雲雀恭彌,想,

還是不太一樣的。

他并不讨厭人多吵鬧的地方。

但恭彌貌似煩的不行。

又因為新年習俗而不得不來。

少年好看的眉毛緊鎖着,剝削的嘴唇也緊抿着,一雙拐子藏在和服袖子裏,握着拐子的手已經收緊了。

對面剛好有一個小孩兒嘻嘻哈哈地倒退着往這邊跑。

小孩兒看上去比恭彌小了一些,穿着暖暖和和的冬衣,搖搖晃晃跑着。

然後他突然磕到了一塊石頭,整個人突然失去平衡,直直地朝兩個人這邊跌過來。

腦袋正好撞在了恭彌的腿上。

小孩兒懵懵地仰頭看着身後的小哥哥。

小哥哥低着頭,冷着臉,陰沉沉地看着他。

男孩兒眼睛抖了抖,一瞬間就蓄滿淚水,然後“哇”一聲哭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吓的。

恭彌腳還被小孩壓着,聽着他的哭聲,臉更黑了。

上野光猶豫一秒,隔着袖子輕輕攥住少年的手腕。

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平添額外的工作量。

雲雀恭彌冷冷淡淡掃了他一眼,抓着小孩兒胳膊把他提了起來。

小孩整個人倒了過來,不再哭了,眨巴兩下大眼睛,茫然地打量着這個突然颠倒過來的小哥哥。

上野光看着這一幕,感覺到了一點莫名的既視感。

好像不久前,他剛剛見過這一幕。

恭彌冷着臉問小孩:“還哭嗎?”

小孩打了個嗝兒,捏着一對小拳頭用力搖了搖頭。

恭彌滿意了,把小孩放在地上。

小朋友重新踩上地面,抽泣一聲,吸了吸鼻子。

他低頭想了想,抓住恭彌的袖子,軟軟地說了一句:“哥哥新年快樂。”

雲雀恭彌沒聽清他說什麽,但是身體在被他抓住袖子的時候,已經條件反射地一甩手腕。

一直藏在袖子裏的拐子唰一下翻了出來,明晃晃地橫在小孩面前。

小孩兒打了一半的嗝頓時噎住了,懵懵地盯着這個可怕的東西,咬着嘴唇用力憋了三秒,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雲雀恭彌:“……”

上野光往旁邊挪了一步,手臂虛虛一環把少年攔在自己懷裏,防止他真的忍不住動手。

雲雀恭彌壓着怒意,冷淡地問:“你大人呢?”

小孩不哭了,茫然地擡頭看了一圈,抽噎一聲:“找,找不到了QAQ”

恭彌:“……”

小孩小心翼翼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這次雲雀恭彌沒再條件反射。

上野光想起之前那位老人說過的話。

雲雀恭彌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他想了想好孩子在這種情況下會做什麽,偏頭問少年:“幫他找媽媽?”

善良少年雲雀恭彌別着頭誰也不看,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小孩兒聽懂了兩個人的話,水汪汪的眼睛睜的更大了一點,又甜又奶地說:“謝謝哥哥~”

恭彌還是別着頭,耳朵紅了一點點。

上野光見狀,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善良可愛的小朋友。

他正這樣想着,突然感覺自己的袖子被拽了一下。

上野光疑惑,低頭看去。

找不到媽媽的小孩兒朝他伸出手,害羞地問:“哥哥可以抱綱吉嘛?”

小朋友點了點自己的腳:“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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