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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帶着絕望的哭泣聲已經在耳邊回蕩着,天守稚用盡全力地想要擁抱對方,但最後,只有一片虛無。
空蕩蕩的懷抱,空蕩蕩的世界,空蕩蕩的——
只有他一個人。
“滴滴——”
“嘟——”
刺耳的鳴笛刺激着耳膜,耀眼的白光直直射入視網膜,天守稚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而後——
“嘭——”時速高達兩百二十碼的跑車在距離他身體一厘米的地方,被無形的屏障擋了下來,車頭因為反作用力被擠成了壓縮餅幹,隔着擋風玻璃,天守稚和駕駛座裏的男人對上了視線,驚恐扭曲的五官映入眼簾。
“鬼、鬼啊——”顧不上剛到手的限量版跑車,男人哆哆嗦嗦地打開車門,跌跌撞撞以一步三跌的速度往前跑去。
這是……人類?
天守稚茫然地擡起頭,浩瀚的星海落入眼睛,一赤一金的異瞳因為吃驚微微顫動着。
“好漂亮……”
這裏,就是此岸……嗎?
作為日本重要的國際港口都市,橫濱的繁華在世界也是排得上名號的,從盤山公路的頂端看下去,五顏六色的燈光将這個城市變成了絢麗的不夜城。
天守稚呆呆地看着這個世界,這是他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人類世界的繁華。
雖然從螭那裏聽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七十億的人類,但“七十億”是怎麽樣的概念,他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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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所接觸過的人類,只有他自己,或者,再勉強加上一個“父親大人”。
“你還好嗎?”天守稚擔心地看着手肘摔出血,灰頭土臉也沒能跑出多遠的年輕男人。
“別、別過來啊!你別過來啊啊啊啊啊!”身體綿軟得提不起力氣,四肢在地上胡亂揮舞着,眼淚鼻涕一起從驚懼的臉上挂了下來,“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的!我有錢!有很多錢!多少都可以!”
天守稚聽夜鬥提起過,錢在人類世界是一種很重要的東西,而且對夜鬥來說,甚至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願意給他錢……這個人,是好人呀!
“誠惠五円?”
白嫩的手心在年輕男人的面前攤開,求饒的哭聲也暫停了一瞬:“欸?!”厲鬼索命,只需要五円就能打發走的嗎?!
好餓……
好冷……
天守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将衣服攏了攏,側着身子縮在角落試圖用睡意麻痹自己。
織田作之助眼神複雜地看着縮在倉庫角落的少年,羽織被他折成兩半,一半墊在身下,一半蓋在身上,未發育完全的身體縮成一團,可憐巴巴把自己團成球,希望能以此來抵禦寒冷。
那羽織的花紋繁瑣、顏色亮麗、布料上乘,一看就是昂貴的高級貨,然而再高級,抵禦寒冷的實用性和一件一千円的便宜貨差不了多少。
織田作之助已經注意他很久了。
這裏地方偏僻,前段時間又剛出過了“大命案”,連黑.手.黨都不愛來。
當然,幽靈什麽的,也很少。至少織田作之助沒見過除他之外的幽靈。
應該是幽靈吧?他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的。
這個少年,是他死後這段時間見過的唯一個人類。
燃不起熱情的消極幽靈一開始只是漠然地待在這裏。
但時間長了,他的注意力開始往這個孩子身上轉移。可能是因為一直一個人,所以覺得寂寞了。
——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孩子笨拙得讓人無法袖手旁觀。
“這裏不是有很多木頭嗎?燒起來就能取暖了。外面還有果樹,雖然這個季節的野果很難吃,但好歹可以墊一下肚子,接着……”織田作之助絮絮叨叨地在倉庫邊上轉了一圈,怎麽把這個廢棄倉庫打造成流浪者小屋都想好了。
“算了,我想這麽多又有什麽用呢?!”他現在只是誰也看不見的幽靈罷了。
“但是,我不會生火呀。”還未進入變聲期的少年人聲音幹淨清澈,因為寒冷帶上了一絲顫抖,可憐巴巴,又委屈巴巴。
織田作之助一愣:“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整張臉埋在羽織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天守稚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麽要問這麽多餘的問題。如果他聽不到的話……這個叔叔不就是在自言自語了嗎?
“聽得到哦,也能看得到。”
織田作之助立刻指揮了起來:“這些木頭都是幹的,用來燒沒有問題。先把木頭搭成井字型,然後把書撕下來,再點上火,就很容易燒。”比起詢問為什麽能看到他,讓這孩子平安度過今晚更重要。
天守稚慢吞吞地裹着羽織坐了起來,及腰的黑色長發纏着落葉和枯枝,亂糟糟的失去了順滑和光澤:“我不會生火呀……”他小聲地說。
織田作之助一噎:“不是有打火機嗎?!”他指着角落還剩下一點點汽油的廉價打火機。
天守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打火機啊!!”
傳說中?這是什麽鬼一樣的形容詞?
天守稚在織田作之助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上手幹的指導下,磕磕絆絆地升起了火,還有幾根樹枝穿了野果放在火邊滿滿烤着。
水果的香氣滿滿跑了出來,天守稚的肚子叫得更響亮了,但他很聽話地忍着,在織田作之助說可以吃之前,絕對不擅自動手。
沒錢、沒技能、還沒有常識的天守稚手裏有的只有一枚可憐的“五円”。連自助販賣機裏的飲料都要二十枚五円,根本用不了嘛!
“好暖和~”天守稚裹着羽織,靠近了火堆,灰撲撲髒兮兮的小臉上露出了滿足且幸福的笑容。
天守稚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擡頭對織田作之助感激地道謝,順便邀請他一起烤火。
“叔叔,我可以把被子分你一點哦!”他扯了扯羽織很大方地說。
織田作之助:“………………”叔、叔叔?
織田作之助只覺得有無數支箭插進了心髒,疼得他差點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我才二十幾歲啊!連三十都不到!”泣血的辯解差點出口,但對上天守稚懵懂單純的眼睛,什麽也出不來了。
經過他這幾天的觀察,他斷定天守稚的智商沒問題,記憶也沒問題,只是單純地不知世事,沒有常識,和他生氣是沒用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你生氣的點在哪裏。
織田作之助在天守稚的身邊坐下,幽靈狀态的他感受不到溫度,也吃不了東西。但看着天守稚期待的樣子,忍不住心軟地順着他的期待,雖然是無用功,但能讓他高興一點也是好的。
醜不拉幾的野果被火烤後看起來更難看了,但被火這麽一烤,香氣和甜度都有所提升,最重要的是,不會凍得像個冰塊讓人無法下嘴。
天守稚在織田作之助說“可以吃了”後,立刻舉着木棍鼓着腮幫子小心翼翼地吹了起來,一金一赤的眼睛在火光下閃閃發光。
天守稚小口小口地咬着果子,被燒成焦炭的果皮扒開口,清甜的汁水和軟軟的果肉立刻撫慰了他饑腸辘辘的肚子:“唔!好好吃!”
因為太過滿足,大大的貓眼眯了起來,含糊不清的聲音和滿足的表情,讓織田作之助升起了一種鏟屎官的自豪感。
天守稚餓狠了,他全部的身家只有五円,而外面随便賣的一個饅頭都要一百円,完全吃不起!這幾天都是随便喝點免費的自來水混個水飽,但沒過一會兒又餓了。
織田作之助盯了他一會兒,基本的溫飽問題暫時得到了緩解,但并沒有真的把問題解決掉。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你不回家嗎?”細皮嫩肉的小少年,沒有錢也沒有一技之長,連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和自理能力都沒有,怎麽可能在這個殘酷的社會生活下去呢?
“我搞砸了父親大人交代的任務,已經無法回去了。”語氣平淡,好像在說着和自己完全無關的尋常事。
織田作之助怎麽說都是在港/黑裏混了十多年,各種腌臜黑暗的事情沒少見,一時間,各種想法浮上心頭,然後被他一一否定。
天守稚的氣質太幹淨了,沒有任何血腥,沒有任何雜念,連情.欲也不見絲毫。
雖然會有人專門培養這種氣質的禁.脔,但天守稚幹淨得能讓人升不起任何的邪.念。
這恰恰是不合格禁.脔的标志。禁.脔的純,是為了欲.望而生,無法勾起欲.望,就是廢物。
殺手?更不像了,讓天守稚去當殺手,是要全部白給嗎?!
“但是不要緊。我已經決定,要和伊邪那美大人完成約定了!”聲音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雀躍和期盼。
織田作之助皺起眉頭:“伊邪那美大人?”如果是平時,他肯定就當是誰中二病發作取得外號什麽的,但他現在是幽靈,而眼前的少年能看到他,也就是說……
“是傳說中的伊邪那美?”
天守稚猛地扭頭看他,眼睛閃閃發亮:“叔叔你也認識伊邪那美大人嗎?!”
“不,這不是認不認識的問題。只要是上過學的日本人,應該都知道伊邪那美。”畢竟是傳說中的母神嘛!
至于叔叔……算了算了……
“哇!原來伊邪那美大人這麽厲害啊!”天守稚的眼裏閃起了崇拜的小星星。
織田作之助帶着不好的預感地問:“你說的約定,還有你父親讓你去做的事情,都是些什麽?”
天守稚想了想,然後老實地說:“大概就是讓我去黃泉被伊邪那美殺掉……之類的任務吧?”
“但是伊邪那美大人超溫柔的!我已經和她約好了,會永遠陪在她身邊乖乖待在黃泉不離開的!”
“哦,原來如——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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