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思念
又過了幾天,江湖上傳聞火麟教不惜一切代價抓住了奪魂,并将其綁至少林寺。落魄至極的奪魂跪在澄觀面前,泣不成聲地說出了殺害玄德的真相:那天奪魂得知玄德方丈要趕往華山,便悄悄跟蹤。奪魂叫幾個手下去吸引方丈的注意力,将其引至城郊的破廟中,方丈雖抓住了他們,但心懷慈悲放他們一馬,奪魂等人趁方丈掉以輕心,在空中撒了迷藥,方丈猝不及防吸入了,但強撐了許久,才昏迷在地。奪魂趁機将他勒死,并棄屍荒野。後來林傾城發現了方丈,便正好背了這黑鍋。
澄觀聽得怒目圓瞪,拿着法杖的手微微顫抖,實在忍不住聽完便大喝:“畜生!!畜生!!!”而後似乎想起了對林傾城的誤會,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阿彌陀佛,事到如今,老夫對林教主的誤會已無法彌補,以後他若是需要幫助,老夫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少林的僧人都以慈悲為懷,便讓祝洛纨帶回處置,奪魂的下場可想而知。
林傾城聽到奪魂被擒的消息,便松了口氣,他覺得既然奪魂已被捉拿,那作為人質的蘇梓彤現在一定也得救了,一定在祝洛纨那兒,于是便放心地去陪林楚窈。
只是生活隐隐變得很奇怪。
早上起來之後,林傾城習慣性地拍了拍床邊,發現是空的,剛想發火大喊“蘇梓彤,我的早飯在哪?”突然就發現那個人不在,便煩躁的起身叫別人做。
剛吃了一口林府廚子做的早飯,林傾城就嫌棄地吐掉并毫不客氣地摔了碗,沖那個送早餐的仆人大發雷霆:“做的什麽東西!!難吃死了!!!把他給我趕出去!!!”家仆吓得屁滾尿流,飛也似的跑去實施林傾城的命令。
林傾城突然覺得很煩躁,似乎只有吃了蘇梓彤親手做的早飯才能平靜下來。但是一想到,那家夥八成現在正在吃着祝洛纨準備的早飯,心裏就十分不舒服。
更加煩躁了。
林傾城提着劍走到樹林,看着當年幾近砍光的竹林現在又郁郁蔥蔥地栽上了新的,似乎又像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看着那個十五歲的少年一次又一次賣力地舞着劍揮汗如雨。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男寵放的感情實在太多了。
練了一會,林傾城停下來休息,又想到當年蘇梓彤崇拜的眼神和倔強的誓言:“大少爺,我一定會學會的。”,他不禁嘴角上揚。這家夥其實挺可愛的,林傾城想,那麽多年了,還是一樣固執的單純。
林傾城想,等他回來,要把自己所學的所有東西都傳授給他,讓他好好保護自己,再不受到傷害。因為我不能保護你,我得保護林楚窈,而你們兩個,是我最怕看見受傷的人。
蘇梓彤這次不在,林傾城只覺得比上次更加難熬。上次還可以靠一些愛好來壓制思念,現在卻是難以剔除的習慣在骨髓深處叫嚣。匆匆用過午膳,林傾城來到自己的書房。
畫一張楚窈吧,他想。磨了墨,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林楚窈的相貌。然後開始畫,畫了幾筆他便停了下來。話中那個笑的憨厚的人哪裏是他的寶貝弟弟,分明是那個該死的男寵的臉。
林傾城憤憤的想,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了才糊塗成這樣?于是心煩意亂地将那張紙揉去了,再動筆,不知不覺還是畫成了蘇梓彤。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笑容,林傾城再不忍心揉去了,他仔仔細細繼續畫着那張畫,突然發現畫蘇梓彤竟是那樣得心應手。
畫林楚窈時需要時常停筆回憶他的相貌,但是畫這個人不用。林傾城的手仿佛不受大腦控制地畫着,沒有停頓一氣呵成,仿佛那個相貌已經印在了腦中,刻在了心上,熟悉得根本不需要回憶就能胸有成竹地畫出來。畫林楚窈是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畫蘇梓彤卻是那麽輕松而愉快,一筆一劃都是那樣流利,有如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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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完之後,林傾城欣賞着他有生以來畫的第二個人:黑色的中分搭在粉嫩的臉頰旁,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豐滿的嘴唇中微微露出幾顆貝齒,深深的酒窩刻在微圓的臉龐上更加惹人喜愛。林傾城看了一會,突然發現自己變态到有想吻這幅畫的沖動,連忙克制了自己愚蠢的沖動。
晚上躺上了床,林傾城有些懊惱地想,蘇梓彤這傻瓜,難道在祝洛纨那兒待得舒服了,又不想回來任自己欺負使喚了?不對,他一直喜歡自己,也許是有什麽苦衷回不來吧。要是能回來,蘇梓彤肯定會第一時間回到自己身邊,想都不用想。想到這便自信地笑了笑,摟着枕頭安心地睡了。
夢裏還是蘇梓彤,只是他的表情實在太悲傷,眼眸憂郁的似乎能滴出水來。
在微光中,蘇梓彤向他走來,林傾城有些激動地望着他,卻故作冷靜。
蘇梓彤輕輕吻了吻林傾城的臉,對他說:“林傾城,再見。”然後他的腳漸漸離地,整個人在空中飄了起來,就如一片羽毛般輕盈,林傾城奮力伸手想要抓他,他卻再沒回頭,越飄越遠。
于是叱咤天下的武林霸主,竟被一個噩夢吓醒了。家仆說,大少爺您是不停地大叫着蘇梓彤的名字,滿頭大汗地醒過來的。林傾城突然覺得自己太神經質了,居然因為蘇梓彤的一句告別吓成那樣,實在有失天下第一的身份。
整理了一下心情,平靜下來後,林傾城披了件衣服走出了房間。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太陽的晨光好似剛剛的夢,林傾城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蘇梓彤的茅屋裏。
原來自己從來沒有發現,蘇梓彤一直睡在這麽簡陋的地方,但從未有過一句抱怨。林傾城撫摸着當時自己也睡過的奇石,當初的棱角已被磨得渾圓,林傾城嗅着這間小屋裏的每一絲空氣,就像蘇梓彤的味道一樣,青草活着泥土的淡淡香味充斥着整個鼻腔,樸素得讓人安心。
沒有蘇梓彤做的早餐,仿佛一天就無法得到好的開始。在林傾城又一次摔碗并轟走一個廚子之後,下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滿着敬畏和恐懼。林傾城讨厭這樣的眼神,有這種眼神的人,往往是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卑微,承認自己低人一等。但在蘇梓彤眼中,林傾城看不到這兩種感情,取而代之的是倔強和仰慕,當然,這種仰慕中大部分是愛慕,所以林傾城一直很喜歡那對墨色的眼睛。
一整天又頹唐地度過了,林傾城覺得這一天在生命中無限漫長,撫琴斷弦,吹簫破音,看書眼花,吟詩忘詞。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能想起那個熟悉的人,而一想到他現在待在別人身邊就煩躁不已。
只有畫畫是順利的,無論腦子怎麽努力地回想着林楚窈的樣子,手畫出來的卻永遠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後來林傾城嘆口氣,不再去束縛自己的思想,突然便發現腦中再無林楚窈的位子,滿滿的塞的都是蘇梓彤。
難道我瘋了嗎?林傾城看着那個熟悉的笑臉,卻忍不住也對着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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