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癡狂
林傾城真的着魔了。
他每天都睡不着,夢到的全是大同小異的場景:蘇梓彤站在他的面前,和他溫柔相擁,但夢的最後,卻是不告而別轉身離去。因此林傾城時常被吓醒,滿身大汗的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那個為他扇風的人已經不在了。
林傾城抱着被子,覺得自己活的太孤獨了。被噩夢吵醒之後,就休想再睡着,而思念放肆蔓延的時候,籠罩他的只能是最可怕的寂靜。明明是盛夏,林傾城卻覺得分外凄冷。
他決定去找他。
起身,穿衣,上馬,林傾城飛奔來到風月林。這片林子便是蘇梓彤最後站立的地方,林傾城随着樹的走向找着盡頭。終于,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木,他看到了斷崖。林傾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懸崖邊緣,殘忍地逼自己直視蘇梓彤喪命的地方。
你跳下去的時候,是不是非常絕望?
他又想起祝洛纨的話,是自己害死蘇梓彤的,他把生還的機會給了自己最愛的人。
不。林傾城閉上眼睛,心裏像千萬只螞蟻咬過一樣痛苦。事到如今,林傾城才敢誠實地面對自己。蘇梓彤,你為什麽沒有讓我最愛的人活下去?
難以呼吸,心一陣一陣地揪起。林傾城恨自己發現得太晚,也恨自己沒有來得及表達,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原來早已愛上了蘇梓彤,根深蒂固,難以自拔。這些暗湧的情愫就像毒藥一般侵蝕他的心骨,順着習慣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
他突然頹唐地發現,沒有蘇梓彤,自己完了。
不會再有人願意為自己花上兩天時間跑到封禪街買最愛的糯米丸子;不會再有人冒着生命危險只為采到自己順口一說的靈芝;不會再有人包容自己所有的脾氣默默咽下,在被傷了心之後仍然願意死心塌地;不會再有人記得自己的生日,為了博自己一笑大費周章地跑遍全城;不會再有人願意漠視江湖的敵意孤注一擲毫無理由地相信自己;不會再有人為了自己的清白挺身而出受人淩辱;不會再有人忍受一次次抛棄但因為自己的一句“我需要”還是不顧一切地回來;不會再有人盡管沒有回應還是對自己說十二年的“我愛你”。
原來自己可以這樣愛一個人,原來冰凍的血液可以因為一張笑臉變得沸騰。
林傾城覺得很累,他在剎那間竟有随蘇梓彤而去的願望。起風了,地上的落葉随風而起,盤旋在空中久久沒有落地,蒼涼的懸崖被血色的朝陽映襯得分為殘忍,他的蘇梓彤就躺在這裏。
身心俱疲的他回到了林府,只覺得腳上綁了幾十斤鉛條一般寸步難行。一回房,便看到了林楚窈焦急尋找自己的身影,林楚窈看到他,有些緊張地問:“哥,你去哪裏了?”
林傾城開口,欲語淚先流。
林楚窈被他的樣子吓到了,他呆呆的看着本來飛橫跋扈的哥哥,他從來沒有看過林傾城如此悲痛的樣子,那雙藍色的眼中,流淌着深邃的寂寞,仿佛對世界全然失去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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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麽了……”林楚窈有些擔憂地看着面如死灰的林傾城,小聲開口問道。
“楚窈,哥這一生從未向你要過什麽東西。”林傾城任淚水肆意留下,順着臉頰滴落,再啓唇時,聲音有些嗚咽:“但唯有這一次……能不能把蘇梓彤還給我……?”
林傾城自顧自地繼續說:“你讓他受盡委屈,千方百計把他從我身邊趕走,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請你把他還給我……”
“蘇梓彤是自願的,我沒有逼迫他。”聽到林傾城都知道了,林楚窈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冷着臉繼續說:“哥,他只是一個男寵。用他的命換我的,不是很值得嗎?”
林傾城含淚看着林楚窈,輕輕說道:“蘇梓彤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他不是什麽男寵。”說罷偏過頭去,淡淡道:“你走吧,以後我還是會對你好,只不過是為了補償你。”
丢下不知所措的林楚窈,林傾城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若不待在蘇梓彤的房間,他便會覺得世界上只剩了他一個,在那間黑暗的房間裏,還有蘇梓彤殘留的味道陪着他。
在那之後,林傾城遣散了所有的男寵,與墨梅也斷絕了肉體關系,僅僅把他作為手下發號施令。
一年之後,林傾城請了江湖所有名聲顯赫的幫主,掌門,說是要讓他們見證自己的大婚。婚禮鋪裝精致,但不奢華,就在那些掌門奇怪新娘為何遲遲不到的時候,林傾城拿出了自己翻箱倒櫃找出的蘇梓彤很久很久以前送他的玉,對那些掌門道:“我林傾城這輩子只成這一次親,天地可鑒。”
說罷,一拜天地,二拜父老,說罷對着那玉深深一拜,舉着一杯酒一鞠躬:“我林傾城的妻子,名叫蘇梓彤,只不過他現已過世,今日興辦婚宴,只為讓各位江湖豪傑銘記冽月教教主夫人的名諱,別無他意。”說罷把那酒一飲而盡。
後來,江湖上對林傾城此次婚禮衆說紛纭,有人說林教主這樣好的人為何偏偏那麽癡情,與其愛着一個已故之人不如再去另覓新歡,也有人說林傾城其實已經瘋了,對一個已經不在的人如此癡迷。
事實上也沒有人見過林傾城口中美若天仙的林夫人,更沒有人注意到一直一直跟在林傾城身後的那個人不見了,蘇梓彤的死亡,除了在林傾城心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無法愈合的傷痕之外,就像一陣風一樣,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知道。
林傾城完全無視這些流言蜚語,他把那塊玉每天細細地擦一遍,戴在身上。沒有蘇梓彤後,林傾城變得很寂寞。他常常一個人到書房畫着蘇梓彤,畫畢,便會拿到密室裏挂着,密室裏畫着林楚窈的畫已全部被林傾城搬走了,牆上,門上全都挂滿了蘇梓彤各式各樣的表情,堆疊如山的畫筒裏滿滿的都是畫,所有的畫也都只有一個主題。
林傾城在那間密室裏一待就是一個下午,然後晚上沐浴後他就會躲到蘇梓彤以前睡的那間小房子裏,在那塊冰冷堅硬的石頭上睡一個晚上。
林傾城再也無法在自己的床上睡覺,每逢睡着,噩夢便會如期而至,伴随着蘇梓彤的轉身離去,他就會被吓醒,醒時發現臉上一片濕糊。
自己真的已經離不開他了。
以前以為蘇梓彤只是毒藥,現在覺得蘇梓彤就是空氣,蘇梓彤死後,自己仿佛已經沒有了想要的東西,每天都過得很艱辛。不可抑制的想念每天侵襲着林傾城,他已習慣了天天跑到斷崖下去找尋蘇梓彤幾乎不可能被發現的蹤跡,日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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