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正當紅和已過氣(19)

宣傳部的策劃想起來了。

面前的人就是賀休,他的條件實在出衆,同事們都說,這會是下一個陳幺,創海的第二個奇跡。

賀休稱呼自己為賀休是有點奇怪的。

策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慢慢的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配合着賀休,沒說是你換掉了陳幺,而是說:“是賀休。這是公司的綜合考慮下的決定,陳幺已經不适合出鏡了,賀休更有前途。”

也更有價值。

創海不是一家造夢公司,也不是造星工廠,是一家以盈利為目的運營機構。

賀休不知道。

他現在才知道。

八樓到了,幾位員工相繼走出,宣傳部的策劃走到最後面,在她即将出電梯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淡淡的謝謝。

賀休的聲音很獨特,低低的磁性混合着清越的少年感。他這個年紀,正是從少年邁向青年的轉換期。

策劃不禁往後看了眼。

那個叫賀休的、很出衆的藝人垂着眼,說不出是陰郁還是自責,他抿着唇。

松垮的T恤,薄薄長褲。

他攥着手,指骨隐隐泛白又透着青。

叮。

電梯上去了。

策劃只來得及看了一眼。

她同伴催她:“快點。”

“我們還得去給老大送資料呢。”

“就是,搞不完又得加班。”

“加班還不好?老大請吃宵夜!”

賀休一剎那想起很多事。

陳幺生病、狀态很差的那段幾天,朝新餘說“你不知道”那驚異的态度。

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直徘徊在他耳旁,他有瞬間臉色很難看。

老師是用什麽态度輔導他的?

老師看着他訓練時究竟在想什麽。

……

會讨厭他嗎?

會覺得他、是故意的麽?

賀休覺得胸腔都在嗡鳴,他無法再往前走,他很難想象陳幺那時的心情,無法言述的愧疚幾乎要淹沒他。

蘇姚還在應付着雲希幾人。

她趁他們相談甚歡的空隙出來透透氣:“真難搞,說什麽女人心海底針,幾個男的湊一起就不是宮心計了?卧……賀哥!”

賀休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平常就是不笑,但也不會出現這神色的難看,他眼眸深邃:“小姚。”

明明語氣和以往沒什麽不一樣,蘇姚開始緊張:“他們還在,賀哥要去見一下麽。”

賀休點頭:“嗯。”

門是虛掩着的。

雲希他們聊到了未來半年的規劃:“公司安排了哪幾個地方的巡演?”

朝新餘咖最大,拿到的通知最詳細:“主要是在一線和二線,半個月跑一場,大概十二個城市。”

“這麽多?”

名臣笑了下,“那公司可真舍得下血本了。”

江繞還在生氣,他看到陳幺就會暴躁好幾天:“管他呢,反正我們是陪跑的。小餘?”

他抱胸轉頭,“你知道那賀休是什麽來頭嗎?”

朝新餘不是很清楚,他正要答,眼皮卻忽然抽搐起來。

江繞不明所以:“小餘?”

朝新餘開始咳嗽,江繞回身,那個有點難纏的女助理拘謹的跟在一個人身後。

“你們好。”

賀休溫和的笑了下,“我是賀休。”

在背後議論別人不是件很友好的事,江繞的神情稍稍停滞了下,随後挑唇道:“江繞。”

他是單眼皮,就是笑都有點清冷系的疏離,尤其是假笑的時候。

江繞不喜歡賀休。

就是打第一眼就不喜歡的不喜歡。

雲希脾氣好很多,他笑得令人心生好感:“我是雲希。”就是說的話相當客套,“希望未來的幾個月我們能和諧共處。”

又不指望真的當隊友,他們也不是當初那個還幼稚的年紀。

大家都客氣一點,成熟一點。

朝新餘感覺氣氛不太對,他很欣賞賀休的,他希望大家能處的好一點,至少別這麽陰陽怪氣。

朝新餘正想打個圓場,明臣又出聲了,他看向賀休,意有所指:“你跟陳幺處得不錯?”

雖然明臣沒說誰說賀休跟陳幺處得不錯的,但就連蘇姚都猜到了,她下意識去看朝新餘。

朝新餘:“……”

真的,他的尴尬癌要犯了,“阿臣。”

除了陳幺,T.U裏的其他人都處的挺好的,賀休對朝新餘的态度說不上友善,其他人對賀休的态度自然也不友善。

明臣笑了下,他看起來沉默寡言,連笑起來都十分冷酷:“我又沒說什麽。”他看向賀休,“我只是好奇而已。”

賀休沒動靜,他自始至終都沒動靜,他很能保持平和,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其他人:“你們是老師的前隊友?”

這裏的老師是指陳幺。

一提起陳幺,幾個人同仇敵忾的氣勢立刻消散了,他們神情各異,各自沉默不語。

了解過T.U的人都知道,他們已經撕破臉了。

朝新餘都頓了下:“嗯。”

再提起陳幺,他都只能輕輕的嗯一聲。

賀休想起陳幺沒參加剛才的見面會,也沒有和這些前隊友再見一面,他看向這些一提起陳幺就各自沉默的人:“當初是出什麽事了麽?他不是你們的隊長?”

為什麽要換掉陳幺。

他的老師還很有魅力,還……念着T.U的。

江繞有些詫異,竟然還有人不知道他們的事?他們鬧翻的事可不止在國內出圈了。

都出國了,外媒都有報道:“賀休。”他終于直視了賀休,“你是什麽怪物嗎?”

你怎麽可以都要進T.U了,還不知道這些事。

朝新餘怕江繞惹賀休生氣:“江繞!”他又朝賀休道歉,“繞繞不是這個意思,賀休……”

江繞一臉冷漠:“我就是。”

朝新餘:“……”

他抿唇。

T.U裏,江繞脾氣最沖最直,一碰就炸毛,以前只有陳幺能管住江繞,無論江繞在做什麽、說什麽,陳幺都管得住。

江繞總是一秒就投降。

換成他,就不行。

賀休不在意這個江繞這個評價,他看着這些人,忽然喪失了繼續了解的興趣:“我不舒服。”

他直起身,“今天先這樣吧。”

陳幺睡了一晚就好多了。

他嘗試着活動的肩膀,驚奇的像個傻子:“不痛了啊。”

系統:“冰敷的比較及時。”

陳幺又想起了昨天賀休給他冰敷的場景,他捂臉:“不要提啦,人家真的會害羞。”

系統友情提示:“淤青至少得半個月才能消下去,你可以塗點紅花油按摩熱敷。”

“敷什麽敷?”

陳幺振振有詞,“傷疤可是男人勳章!”

系統知道陳幺就是單純的懶。

陳幺是想曠工的,但按照陳幺的脾性,他不能曠,他站在門口跟鞋櫃依依惜別:“這是我們今天見的第一面。”

“可你要知道,我們一天就能見兩次。”

他聲音輕而沉痛,情緒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悲傷:“再見的時候……”

“夜都深了。”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太悲傷了,陳幺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系統:“好了,影帝。”

它催促,“該上路了。”

陳幺正要走,又停住:“你說什麽?”

系統:“該上班了。”

“哦。”

陳幺不信,“是嗎?”

系統:“是的。”

陳幺這次放心了,他堅信他心愛的齊哥不會對它的幺寶說那麽殘忍且冰冷的話。

嘻。

齊哥最愛他了。

陳幺照常上班。

他和T.U的人保持着相對的默契,在賀休跟他們一起訓練時,他不去2112。

在他教賀休時,他們也不去2112的隔壁。

也就是這點默契給了他們最後的體面。

隔壁人多熱鬧,放的爵士樂震得天花板都很有節奏感,陳幺一想隔壁是賀休x五,五個帥哥,簡直想爬牆去看。

然而系統非常殘忍:“你不能去。”

陳幺發誓:“我就偷偷看一眼。”

系統:“行啊。”

陳幺熱淚盈眶:“真的嗎?”

系統:“被發現了就扣你年終獎。”

它冷酷道,“全扣完。”

“……”

陳幺收回探出去的腳,默默得豎起了中指,“你不得house。”

打到資本家。

打倒資本主義的走狗!

系統無所謂,它還友善的提醒:“賀休來了。”

“嗯,嗯?”

陳幺一天沒見賀休了,賀休就早上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一直沒見人,他立馬收斂神情,“他來了啊。”

他笑嘻嘻,“看帥哥喽!”

賀休在門後。

他屈起指節,猶豫再三還是沒敢敲門。

賀休很想見陳幺,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陳幺。知道搶了陳幺的位置後,他就感覺無法面對陳幺。

這其實跟賀休沒關系,這是公司的決定,而且,陳幺的這個路人緣和他人盡皆知的黑料,也讓他沒辦法回歸了。

不是賀休,還會是其他人。

道理是這樣。

換成其他人,除陳幺外的任何一個人,賀休都不會有這些無所謂的情緒,但這是他的老師,賀休很喜歡、小心翼翼的喜歡着的陳幺。

不管是什麽事,他都覺得是他的問題。

賀休提着個紙袋,他早上就想給陳幺的,但被他一直拖到了晚上。

有些事,陳幺可以假裝沒關系。

陳幺可以不去鬧。

陳幺可以覺得不委屈。

賀休不行。

他最終還是敲了門,輕輕的、連續敲擊了三下:“老師。”

陳幺昨晚才近乎惶恐的發現他好像喜歡賀休,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他感到痛苦。

他有着深深的自我厭惡,他望着門口,神情脆弱又絕望,最終,他收斂好了一切,連聲音都是:“進。”

賀休推門。

很輕的吱呀聲。

這會是下午了,陳幺看着窗外,火燒雲映紅了半邊天,也襯得睫毛格外的濃厚。

他的藍發被霞光映得瑰麗,鮮紅的唇比玫瑰還豔,雪白的臉卻是一片冷郁。

賀休的手定格了下:“……老師。”

陳幺聞聲望去,他身上有着油墨重彩也拯救不了的孤寂,再熱烈都只會顯得蒼白:“嗯。”

他彎唇,卻幾乎沒有聲音。

“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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