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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簡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她站在門口來回摸了幾遍随身提的包,卻沒找到鑰匙。
可能走得急放辦公室了吧,她想。
柯簡擡手敲了敲門, 興奮的女聲從屋內傳來。
“姐。”陳欣打開門, 将她迎入,“你今天怎麽這麽晚?”
陳欣給她從鞋櫃裏拿了一雙拖鞋。
“加班。”柯簡笑了下, “放假了?”
這些年過得流水一般,陳欣不知不覺已經是個十五歲的少女了, 抽條後竄得都齊她眉骨高。
“對啊, 放月假嘛。”陳欣道,又去給她接了杯水,臉上總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但卻還是記得壓住聲音。
“婆婆已經睡了。”
柯簡接過水杯, 一邊喝水一邊笑着朝她比了個“OK”。
陳欣從書包裏抽出一本雜志一樣的東西, 鬼靈精怪地湊在柯簡面前,像是要朝她展示什麽寶貝似的。
“姐,猜猜我在學校雜志上看見了什麽?!”陳欣有些得意地賣弄關子。
柯簡好奇地往她手上的雜志瞧去。
那是溪楠中學自己出的一本校內雜志, 叫做《溪中日志》。
之前出了第一期的時候陳欣就拿給自己看了, 裏面是一些溪中大事記、老師的采訪、學霸的學習經驗分享、畢業校友的祝福...最後是同學或教職工拍的一些影片集錦。
柯簡笑了下:“是你在裏面嗎?”
陳欣:“不是!是你!!!”
柯簡的手裏被強行塞過卷起的書。雜志的紙張有些略硬, 但質感卻是極好的。
那是最後幾頁的影集,主題叫做《時間》。
幾乎都是同一個地點拍的照片——
初長成與茂盛到遮天蔽日的紫藤長廊, 破破爛爛和全新完好的足球球網, 夏天清澈和冬日灰蒙的人工湖面......
最後一組, 是治學樓二樓走廊處的學生。
左邊的在迎接朝陽,右邊的在眺望夕陽。
“姐, 站在你身後的這個男生是誰啊?”陳欣問, “是你同班同學嗎?”
她姐卻沉默了很久, 望着照片沒說話。
半晌,她像是才聽見,聲音很低:“對,他是我...高中同學。”
陳欣都還沒來得及追問這位同學她熟不熟,班上同學還打趣說這位學長側影好帥,當年在學校裏是不是很受歡迎......
柯簡已經将手中的雜志重新歸還給陳欣,面容疲倦地說:“欣欣,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陳欣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輕聲應好。
柯簡簡單地洗了個澡換了身睡衣,這才将身上被迫沾染的酒氣洗漱褪去。
她整個人陷入了柔軟的被子裏,神經卻一直緊繃不下。
時間。
一個充滿魔力又殘忍的詞語。
照片裏16歲的自己,當時在想什麽已經完全記不清了,但卻很容易猜。無非是一些很積極而奮進的念頭,在不斷地構想着自己的未來。
而後面的他呢,那時那刻,又在想什麽?
時間的魔力大概在于,人可以對自己感到陌生。
仿佛這些被記錄下的女孩并不是她本人,但又似乎可以從記憶裏摳出一些細枝末節,去組成當時的“她”。
就如從天空往下俯視,看見一棵樹已經有了軀幹,卻在不同的時間點裏長出了自由而新鮮的枝丫。
而它的殘忍又在于,那些枝丫有些被定型,有些已經被折斷。而折斷的那部分,有時候甚至忘記了它的存在。
年少最美妙的事情,莫過于無限的可能性。對于失去時間的人來說,那不可戰勝。
她再也不是16歲的柯簡。
身後的男生又何嘗不是。
柯簡伸手關掉了床邊的臺燈,一捧從窗簾間隙逃竄的月光印在她輕微皺眉的臉上。
·
柯簡周六早上本來想去趟辦公室,但難得陳欣一個月才放一次月假,她打算帶她去商場買些衣服。
柯簡跟她一起去了陳欣饞很久的BURGER KING,兩人點了滿滿一桌。
“姐,你什麽時候給我領個姐夫回來啊?”陳欣舀了勺脆皮堅果新地,放入口中。
柯簡單手支頤,看向她:“怎麽?你也要學婆婆催我?”
陳欣搖了搖頭,“不是催你,是好奇。像我姐這麽漂亮又優秀的人,不知道會領個怎麽樣的姐夫回來。”
柯簡笑了下,“領回來難道你還要幫我把把關?”
“那當然不是。”陳欣咽下冰淇淋,“能當我姐夫的,肯定不是善茬。”
柯簡被她的用詞逗笑了,“你說的像罵人一樣。”
“要是你以後有男朋友了,結婚了,會搬走不跟我們住一起了嗎?”陳欣卻突然很正經地問道,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柯簡溫和地拿紙擦了下女孩的嘴,“你想太遠了。”
陳欣卻很認真地說:“我不是想讓你一直留在我身邊,而是...如果你以後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會很開心,只要你偶爾來看看我們就好了。”
“你自己開心最重要。”
柯簡微微牽起唇角,摸了摸陳欣的頭,“傻丫頭。”
吃完飯,陳欣去試衣間換衣服,柯簡坐在沙發上,查看手機的新消息。
微信裏有十幾條未讀消息,而柯簡第一眼就看見了有幾個頭像拼在一起的新微信群,群名叫做“啓真科技法律服務”。
有人已經在裏面聊了很久的天了。
柯簡有被人艾特過的記錄,她往上翻,發現是劉經理在cue她。
“柯律,這是我們新建的群,以後有什麽工作上的事就發裏面了啊。”
柯簡立刻回道:“好的,劉經理。我是華印律所的柯簡,電話:18xxxxxxxx,郵箱:,很高興為本項目提供法律服務,希望與各位前輩合作愉快[握手]。”
之後也陸續有人回道消息,還附上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柯簡看着群頭像的六個方框,忍不住地點進了右上角的三個點。
她幾乎是有些手指帶顫地看見了那個沒發過言的頭像。
是一片蒼白又沉默的雪景。
而昵稱,也不再是那個熟悉的,August。
柯簡回家前去了趟律所。
一來是找鑰匙,二來是她得拿一份之前擱卷宗裏的證據。她下周一早上要去臨市開庭,這個周末得再準備下資料。
只是柯簡反反複複地翻找了抽屜,包括翻了挂在落地衣架上職業西裝的內兜,都沒有找到。
正當她一籌莫展時,手機清晰地傳出“叮”的一聲。
柯簡關上抽屜,有些無奈地想,什麽時候離線權立法才能提上日程啊。
她點開手機,卻是一道驗證消息。
新的朋友:NHK。
柯簡心髒不受控地加速跳了兩下。按理說,就算他們有工作交集,但在一個群裏已經可以完全應付。
他為什麽還要來單獨加自己?
柯簡五味雜陳地點了接受。
【你已添加了NHK,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他們的對話頁裏,這句話下面,卻是長久的沉默。
柯簡等了十幾分鐘,想發一句有什麽事嗎,但又覺得很奇怪,索性直接關了手機。
但下一秒,新消息彈入。
NHK:【你的?】
NHK:【圖片】
柯簡看見那串挂有兩顆小柿子裝飾的鑰匙,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感受,如釋重負,還是悵然若失。
原來在他那。
原來,加自己是為了還她東西。
柯簡回到:【是的,謝謝。你在哪找到的?】
NHK:【KTV】
Schnappi:【好的,你看你什麽時候比較方便?我好過來領。】
NHK:【周一上午,我會來珠泰一趟。】
珠泰是柯簡律所所在的園區,周圍寫字樓林立,是溪城許多生意落成的樞紐地。
但她下周一要出差。
柯簡回道:【行。只是我下周一不在律所,只好麻煩你放在前臺了。或者你看看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好自己來拿?】
她的措辭禮貌又體諒,就差沒把你換成您了。
寧寒柯卻沒回消息了。
柯簡都拿不準他到底是給她放前臺,還是要重新約個時間,只能尴尬地任由自己的問號放在聊天記錄的最後一排。
作者有話說:
某人加上了老婆的聯系方式卻見面被拒。
非常生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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