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女鬼:不好意思啊
其實到了此時, 黃家父母也感覺到有哪裏不太對勁, 只是不願意相信關系那麽密切的親戚會出手坑自己罷了。
可到了現在, 他們再不相信也只能接受現實了,只能戰戰兢兢地問兒子帶回家的這群大師:“大,大師, 那你們說,這能解決嗎?”
對付鬼怪嘛,這還不簡單?衛西掃視了屋裏的桌椅板凳一圈, 開始撸袖子準備砸東西, 反正管他躲在哪裏,砸完之後總能找到的。
朔宗想到鬼屋裏小胖那間被被砸到看不清本來面目的書房, 無語地擡手按住他,目光轉了轉, 也沒發現這間屋裏有什麽不得了的邪氣,皺起眉頭道:“當務之急, 還是先問清楚這裏發生過什麽事情。”
說着理所當然地朝團結義擡了擡下巴,團結義心說嘿你小子竟敢這樣使喚你師兄,轉頭就去了鄰居家門口敲門。
701的鄰居在家, 是個中年阿姨, 打開門看到他們後顯得很警惕,一聽說是對面702來的人,立刻就要關門。
結果團結義一擡腳就把門縫給擠住了:“嘿我說阿姨,不至于吧,都是隔壁鄰居, 住得那麽近,你明明知道什麽還藏着掖着,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阿姨立刻慌張起來,大喊着你叫誰阿姨呢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團結義被她嚷嚷得腦仁疼,就聽背後傳來自己師弟涼涼的聲音:“你好。”
那阿姨聲音瞬間停下了,目光一探,看到朔宗的面孔,又瞥了瞥朔宗身後朝自己看來的衛西,喊聲當即一頓:“你,你們也是702的人?”
朔宗嗯了一聲。
那阿姨遲疑了一會兒,才沒好氣地說:“702之前有個女的跟男朋友吵架跳樓了,聽說還是個孕婦!你們買房之前不知道問清楚的嗎?”
團結義收回腳,那鄰居跟躲瘟神似的,立刻把門關得嚴嚴實實,隐約還傳來反鎖的聲音。
團結義委屈地看向師弟:“憑什麽我問就要報警,你問她就告訴你啊?”
朔宗瞥了眼他一米九的身高,渾身肌肉都寫着不好惹的樣子,懶得搭理,轉頭朝着衛西道:“應當就是這個宅鬼作祟。”
團結義因為被區別對待憤憤了一會兒,問黃珏道:“跟男朋友吵架的孕婦?你們知道是誰嗎?”
黃珏想了想,看向自己父親道:“爸,我記得大伯說這房子是給他兒子做婚房的……”
他父親天真爛漫的老臉也終于變了:“你堂哥之前确實有個女朋友,聽說從高中起就談了,不過最近問起來,你大伯說他們已經分手了。”
老爺子心理上有點接受不了自己被大哥坑的現實,整個人的情緒都變得很低落。
衛西沒什麽經驗,是鬼就好,抓住打一頓就可以了嘛,朔宗卻覺得有問題:“不對,倘若宅鬼是因他而死,應該跟随他離開才對,怎麽會反來騷擾你們?”
但這問題根本無解。
黃珏說他白天在屋裏一般沒什麽事,晚上入睡才會出現狀況,老太太也說自己是晚上起夜才發現的馬桶水發紅,因此衆人商議了一會兒,都決定等到晚上再說。
老小區入夜之後靜悄悄的,黃家人受此打擊都沒心思吃喝,唯有衛西翻騰出了黃珏藏匿的所有零嘴,坐在他房間的飄窗上卡巴卡巴吃薯片。
他吃薯片還不忘徒弟,問兩個徒兒:“你們要不要?”
團結義感動地吃了一片,轉頭看向自己的師弟,就見師弟舒展着長腿倚靠在飄窗牆壁上,一手支着曲起的膝蓋,靜靜地看着師傅不說話。
為了引鬼出動,房間裏沒有開燈,衛西擡起頭就能看到二徒弟倒映着燈火的瞳孔。那雙眼黑白分明,面孔漂亮的輪廓籠罩在月色下,讓他脖頸手臂上縱橫交織的傷疤都變得很朦胧。
衛西忽然生出好奇,伸手摸了摸對方手臂一道長約五寸的傷疤,那看起來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砍中留下的痕跡:“陸闕,你這些傷怎麽來的?”
二徒弟看了眼他手指觸到的位置,沉默了一陣,淡淡回答:“我自不量力,自作自受。”
衛西沒聽懂,想仔細摸摸,手腕卻被一把抓住,二徒弟的聲音比他掌心的熱度低得多:“別看了。”
半坐在床上的黃珏有點緊張,之前他是不太怕的,可知道真相之後感覺立刻就不一樣了:“大,大師,這樣真的沒事嗎?跳樓的女鬼唉,聽起來那麽恐怖,不會傷人性命嗎?”
他出聲的瞬間二徒弟就把手給松開了,衛西嚼着薯片想了想:“傷人性命才好。”
那樣他就可以直接吃掉了。
黃珏:“……???”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點也沒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的害怕了。
他躺下裝睡,此時屋內忽然不知從哪兒鑽出了一股冷風,吹在了他的頭臉處,黃珏渾身打了個寒顫,立刻感覺自己的肢體跟之前一樣僵硬了起來。
手腳好像一下失去了控制,他試圖睜開眼睛,眼皮卻一點力氣也沒有,無盡的黑暗中只剩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緊接着,一團模糊的黑影出現了。
那是個女人,長長的頭發,身段窈窕,穿着一身白衣背對着自己。
他聽到對方細細的哭聲,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扭捏低沉,邊哭邊幽怨地問:“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我靠這就是那個傳說中跳樓的女人嗎!黃珏差點吓尿,誰知對方這樣還不算,竟又突然轉過了頭,面目被鮮血覆蓋得一塌糊塗,根本分辨不清五官,總之就這麽猙獰地一臉血撲了上來,用那種細細的聲音尖叫:“你這個負心漢——”
黃珏動彈不得,吓得狂叫:“大姐你認錯人了啊啊啊啊啊!”
誰知女鬼的尖叫落地,他僵硬的四肢卻忽然有了力氣,一個彈動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立刻連滾帶爬地縮到床頭角落,睜眼看去,就見燈已經開了,屋裏蹲守的其他人全都圍在了床邊,為首的衛西手上抓着一道人影,滿臉都寫着不高興。
“啊啊啊啊啊!!!”黃珏看清那被他抓着的人影的樣子,膀胱立即瘋狂的震顫,拔高聲音大喊,“大師!那是什麽啊啊啊啊!”
被衛西抓在手中的人影也跟他一起大叫:“啊啊啊啊!大仙大仙!!饒命啊啊啊啊啊!”
出口的竟然是個粗犷的男聲。
衛西抓鬼的時候興奮極了,咬了一口之後才發現不能吃,他掐着小鬼的脖子在地上洩憤地摔幾下,非常的不滿意,問自己的二徒弟:“不是說是個女鬼嗎?”
說着還伸手去扯男鬼的褲子,想要看個究竟。
男鬼捂着自己的褲裆非常驚慌,一副生怕被淩辱的樣子,衛西見他不配合擡手哐哐就是幾拳,把他揍得鼻青臉腫。
朔宗:“……”
團結義:“……”
黃珏:“……”
朔宗制止了衛西扒褲子的動作,将嘤嘤哭泣的男鬼抓在了手中,沉聲問黃珏:“你在夢裏看到的可是這個?”
黃珏擦了把汗,不知道為什麽也覺得不太怕了,看清對方的模樣後連連點頭:“是他是他,白衣服長頭發,剛才在夢裏他還想抓我,這就是那個跳樓的女鬼嗎?”
男鬼被衛西打了個頭暈目眩,朔宗沉沉的目光剛一掃去,他立刻就慫了,連連高喊:“我說我說!我全都說!大仙明鑒啊!我真的什麽壞事都沒幹過,平常就是做做中介掮客混口飯吃,因為這個負心漢做了虧心事,那女鬼才雇我來複仇的!”
黃珏:“???”
團結義哇了一聲:“這個也可以雇?你老板要不要那麽牛逼,複仇都不自己來的嗎?”
男鬼道:“這也是沒辦法啊,她剛生完孩子還在哺乳期,想來也抽不出空,不過偶爾有空的時候還是會過來一下的。”
黃珏:“……”
難道這就是他夢裏的鬼影有時形單影只有時成群三個的原因嗎……
男鬼挨完打又被朔宗抓住,深感自己倒黴,哭哭啼啼地說:“嗚嗚嗚,早知道這個單就不接了,本來就很難做,現在還受了工傷,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給我賠償。”
團結義罵他:“你還委屈上了?你吓得人家家宅不寧挨打難道不應該嗎!”
男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受到了莫大污蔑的表情:“我?吓得他們家宅不寧?你講講理好不好!他們家人哪裏家宅不寧了?!我每天晚上蹲在廁所等他家人上廁所,他家老太太便秘哎!上完廁所臭的要死我說什麽了?我還不是兢兢業業地搞事情?可是他家老太太每次看到我搞的馬桶,怕都不怕的,就在那念叨什麽粗纖維,還當着我的面上痔瘡膏!我說什麽了?我什麽都沒說!我天天朝牆上貼紙,這家人天天往下撕,撕完之後表情都沒有的!照吃照睡照看電視,還抽空吵個架!朋友你知道我這個單經費才多少嗎?我天天買囍字,一張就要十塊錢!買到最後都自己動手剪了!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還家宅不寧,我最多就是讓這個負心漢睡不好覺而已,可他那麽缺德,睡不好覺怎麽了!”
團結義:“……”
團結義聽到這番感人肺腑的哭訴,不僅潸然淚下,攔住了師父因為自己被吼想出手毆打的胳膊:“師父,他也不容易,您還是別打了。”
黃珏又同情又崩潰:“不是,哥們,我很抱歉,但是你找錯人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說的那個負心漢啊!”
“唉?”男鬼聞言立刻擡手從兜裏找出一張紙條翻開,又忽悠一下伸長脖子探到窗外看了眼,一臉嚴肅地反駁道,“不可能。就是這家地址,你別想糊弄我!”
黃珏差點被他伸長的脖子再度吓尿,欲哭無淚地解釋:“朋友,我上個月才剛搬進來好不好,你們搞事情之前能不能先看看清楚!”
男鬼愣了愣:“不會吧?我上次跟主顧一起過來,她也沒說什麽啊!”
黃珏心說我這到底是倒了什麽驚天血黴,朔宗冷冷道:“多說無用,你把她一起叫來。”
男鬼本來覺得不合适,畢竟這不符合職業道德,然而衛西才動手沒打幾下,他立刻就屈服了:“我錯了我錯了!我叫!我叫!大仙你饒了我啊啊啊!”
他抽泣着撕下一片衣擺,折成一只胖胖的紙鶴虛影,滿懷負罪感地抛向了半空。
片刻之後,關了燈的屋裏再次襲來一股冷風,一道幽怨的女聲緩緩飄了出來,這次跟那女裝大佬的僞音不同,黃珏一聽就知道是真正的女聲了。
那女聲悠悠地喊:“黃鳳秀……你怎麽對得起我……”
緊接着燈光大亮,那女鬼也被捉住了,黃珏終于看清了她的樣子,原來是個容貌清秀的年輕女鬼,手上還報了個黑漆漆的鬼嬰兒。
鬼嬰兒沒有眼白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本該稚嫩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不說話也不動,無處不昭示着濃濃的詭異。
說實話看了那麽多個鬼之後這個嬰兒其實是最恐怖的,黃珏一瞬間被吓得腦子都木了,誰知此時卻見衛西一個伸手,直接将鬼嬰從女鬼的懷裏搶了出來,抓住雙腳倒提着抖了抖:“哇,他好小哦。”
鬼嬰:“……”
女鬼被搶走孩子,立刻凄厲地慘叫了起來,渾身怨氣沸騰。此時她已經明白到發生了什麽,尖銳的目光兇狠地盯向黃珏,滾滾血淚從眼眶中滑落下來,在朔宗的手中瘋狂掙紮,猙獰大喊:“黃鳳秀!!!你這個負心的畜生!!!你逼死我不算!!還要找人收了我和你的親兒子麽!!你還是不是人!!!”
黃珏背着這口天降大鍋,忍無可忍地大喊:“嫂子!!!你看清楚好不好!!!我不是黃鳳秀!!!我是黃珏啊!!黃鳳秀他堂弟!!他把房子賣給我了!!!”
女鬼的尖叫聲當即一頓。
片刻之後,她回過神來,眯着眼睛伸長脖子,腦袋抵着黃珏的面孔仔細端詳起來。
黃珏吓得連動都不敢動,衛西忙着玩那個不哭不鬧的鬼嬰,朔宗也沒制止女鬼的動作,好在那女鬼看了好久,可算是看清了,縮回了腦袋開始掙脫起朔宗的手。
“啊……怎麽是你啊。”女鬼滿臉尴尬,不敢對上他的視線,轉開眼窘迫地說,“我那什麽,跳樓的時候眼鏡摔花圃裏找不到了,近視兩千多度呢,看不太清楚,不好意思啊。嫂子也不是誠心的,你跟你堂哥實在長得太像了。再說你怎麽不早說呢,膽子那麽小,每次看到都只會哇哇大叫!害得我跟你侄子白白忙活了那麽久!”
女鬼說着說着,好像是忽然覺得自己有道理了,端起長輩的架子訓斥起來。
黃珏:“……”
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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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