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太倉宗休閑會所真的開業啦!

不過不管太倉宗這位元老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如何, 她的朋友們都是真的非常能幹, 完全将院子裏的土地攪拌翻掘成了衛西想要的樣子, 效率甚至比馬屁精麥克還高。

朔宗俯身掬起一捧,松散的靈土細碎地混雜在普通的土壤中,其貌不揚, 卻散發出陣陣清幽。

他由此想到許多過往,不由眼神微黯。

其實許多許多年以前,靈土并不是多麽稀缺的寶貝, 至少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有規模些的仙山大派,甚至還能特地搜羅到開辟一塊靈田用于栽種藥材。

可今時不同往日, 天道塌陷以後,世間的許多規則就變了, 靈石靈土和無數天材地寶,早已随同那些曾經興盛至極的修行宗門一起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們曾經隐藏在護山大陣裏的仙山洞府,也因為不夠靈力失去隐藏的能力,暴露在凡人眼中, 成為了游客如織的旅行聖地。

既然如此, 衛西又是怎麽保存下的這點靈土?

他看向衛西,就見衛西已經愉快地回房裏拉出了自己的小背簍,伸手一掏,掏出一把——

靈山深處才有的,可以忘憂安眠的薲株……

朔宗看着那堆被他對待野草似的亂糟糟抓在手中, 因為放在背簍裏太久不照顧已經有些發枯的薲株:“……”

衛西招呼衆人:“既然已經翻掘完土坑,來來來,婉容,趁着你朋友都在,我們順便将種苗也給種上罷。”

舒婉容:“……”

貴婦們一陣驚奇,問舒婉容:“咦?這就是你大兒子嗎?怎麽直接叫你名字的?”

舒婉容沉默片刻,艱難開口:“……我們家關系比較平等,不分這些,大家都互相叫名字的。”

由于他指揮得太過理所當然,這群才休息了沒多久的貴婦又莫名其妙被驅使着種起地來,一時間衛家大院的場景宛如春日播種的田頭,充斥着淳樸的鄉土氣息。

貴婦們都很迷茫,我們剛才不是在喝咖啡嗎?為什麽開始做起這個了?

不過借着燈光看到自己翻動在泥土裏白皙的手指,這點冒頭的疑問很快又被更重要的問題取代了。畢竟衛家的泥土真的很神奇,雖然不知道到底有什麽成分,可強大的保養功效已經足夠昭示此物的非凡之處了。她們在這挖了一整天的土坑,雖然出于靈土被稀釋的原因,觸碰到泥土的皮膚并沒有變得像舒婉容的左手那樣光滑白嫩,可即便如此,這種仿佛做完一場昂貴水膜,每一處毛孔都充滿了水分清透的感受就已經足夠叫人滿意了。她們有得是錢,什麽樣的美容手段沒嘗試過?除了常規的醫療美容手段之外,有些人甚至會為了火山泥浴定期飛往羅托魯瓦。可即便是羅托魯瓦頗負盛名的美容火山泥,也從沒給過她們這樣肉眼可見的效果。

因此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幹活,大家比起反抗被奴役之外,更想做的還是詢問衛西這些泥土是從哪裏得到的。

假如能直接飛到發源地美美地泡上一場澡,效果豈不是更加顯著?

衛西被問起泥土的來歷,卻表現得非常狀況外——泥土當然是從地裏挖來的啊。

衛得道那個臭老頭雖然眼睛看不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矯情挑食,卻也不是真的什麽事情都不做,除了給山裏的野獸們講經外,他還在峰頂開辟出一片不小的花圃,種種蔬菜藥材什麽。

畢竟衛西只懂打獵,對辨認蔬菜很不在行,又什麽都吃,毫不忌口,衛得道最後一次從他帶回來的植物裏挑出斷腸草之後,就嚴令禁止徒弟狩獵後順便帶野菜回家了。

可惜他的身體一直在衰弱,栽種維護植物的工作進行得越來越艱難,衛西雖然非常嫌棄他,可天天被念叨也不是什麽愉快的感受,因此衛得道每次拿鋤頭支着身體有氣無力地裝可憐的時候,他多數還是會進去幫下忙的。

這種幫忙當然不會毫無代價,仗着衛得道看不見,衛西幫着栽種時可偷吃了不少。

那老頭可太笨了!

衛西想到這還頗為得意,因為每次偷吃的時候他悄悄回頭觀察,衛得道都只是笑眯眯地站在身後,毫無焦距的眼睛裏一派溫柔,肯定什麽都沒發現呢!

不過得意歸得意,他還是很讨厭幹這些活兒的,每次都做得不情不願。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出來前背着背簍路過花圃的時候,他卻盯着地裏那些衛得道不久前撒下去的種苗發呆了很久,腦子裏還莫名其妙鑽出許多衛得道平常絮絮叨叨的啰嗦,怎麽趕都趕不走。

因此毫無緣由的,他就這麽裝了一大堆死沉又沒有用處的玩意兒出來,在山林裏跳躍的時候別提多煩躁了。

至于為什麽讓舒婉容把這些土撒進院子裏——老實說,他想做就做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眼下被主動來幫工的女人們問起,他當然照實話說:“從山裏帶出來的。”

貴婦們興奮極了,還要追問是哪座山頭什麽景點,衛西也不知道自己跟衛得道呆的那座山峰叫什麽,剛要回答,二徒弟清冷的聲音已經在那之前響起:“這是喜馬拉雅山脈木卓巴爾山峰上才有的礦物土。”

衛西:????

衆人也循聲看去,出聲的俊美青年正舒展地靠在院牆上,靜靜看着自己夾在指間的一株植物。

啊……

女人們都看得呆了呆,瞬間無條件地相信了,至于那個卓巴爾山峰是什麽地方,能不能親身前往一探美容功效,衆人掏出手機一搜——

卓巴爾山峰,別名南迦巴瓦峰,由于布滿冰川,難以攀登,葬身了無數登山愛好者,因此還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名字,叫殺手山峰。

貴婦們互相對視一眼,陷入沉默。

要……要不還是算了吧。

***

栽種可是件大事兒,最後除了躲在書房負隅頑抗的衛天頤外,衛家所有的人都跑出來幫忙了,再加上一只埋土埋得十分利索的麥克,滿院子人幹了好幾個鐘頭才終于大工告成。

傭人們還好,一向養尊處優的貴太太們卻苦不堪言,下午時敷着泥巴喝咖啡聊美容的歡快不知道飛去了哪裏,要不是舒婉容一直悶不吭聲地幹着活兒,她們也不好意思告辭,說不準早就溜走了。

好容易将最後一個角落的土坑都埋進了樹種,闊太們累得險些連腰都挺不直,見衛西竟還毫不客氣地想指揮自己做別的,哪裏敢再多留,都疊聲說自己家裏有事要走。

舒婉容此時已經完全木然了,朋友們被繼子指揮得團團轉這件事情比起丈夫被打出的兩個黑眼圈也不知哪個給她的打擊更多,團結義卻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悄悄問自己師父:“師父,這些人來咱們這幫了一整天的忙,咱們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啊?”

表示表示?

衛西一想也對,這些女人雖然被舒婉容帶回家幹活,卻并不是他們太倉宗的門人,确實應該給些酬勞。

可太倉宗還在起步階段,又沒做幾樁生意,資金有限得很,讓他給錢他又覺得舍不得。

因此他四下看看,索性摘了幾根草葉,上前分發給預備離開的貴婦們,嘴裏客氣地說:“辛苦了,這些薲株還請大家收下,放在家裏可以靜心安眠,排除煩惱。”

收下他遞來的韭菜葉似的玩意兒的貴婦們:“……是麽。”

舒婉容沉默地目送自己的朋友們離開時那近乎倉皇的背影,夜色下終于忍不住長長地抽泣了一聲,完蛋了,自己從今往後在社交圈裏真的沒臉見人了。

此時肩膀卻被衛西拍了拍,轉頭看去,就見衛西滿臉欣慰對自己點頭——

“婉容,你的朋友們很好,幹活很利索,以後有空,可以常請來坐坐。”

舒婉容:“……”

嗚……

*****

劉太踏進自己家門,被傭人接去手袋的那一瞬竟有種逃出生天的感動。

她捶打着自己酸痛得不得了的老腰,想到在衛家渡過的一天,忍不住再打了個寒噤,舒婉容家那個大兒子真是太恐怖了,指揮客人幹活竟然指揮得那麽理直氣壯。舒婉容也真是寵兒子寵得有點過頭,居然連勸都不出口勸一聲,搞得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埋頭跟着工作。

樓梯處傳來丈夫震驚的問話:“你怎麽那麽晚才回來?摔泥坑裏了嗎?身上髒成這樣?”

劉太累得不想說話,無語地擺擺手:“說來話長,這一天真是太荒唐了。”

丈夫快步跟上,看清楚她的樣子,越發的不可思議,又看到她捏在手裏的東西,問道:“你抓根韭菜在手裏幹什麽?”

劉太看了眼自己抓在手裏的草葉,無語之色更濃,進房間後順手擱在了床頭櫃上:“舒婉容她大兒子給我的,說是可以幫助睡眠還是別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誰知道說些什麽胡話。我路上聞了一下不像是韭菜,不過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你別管了,我先去洗澡,一會兒再跟你慢慢說。”

丈夫哦了一聲,掀開被子坐在床上,打開筆記本敲打起來。

劉太拿好衣服,進浴室前看到這一幕,眉頭不禁皺起,開口勸說:“你別看電腦了,本來就睡不着覺,一會兒小心越看越精神。”

丈夫擡手捏了捏鼻梁,無奈地笑了笑,卻難以掩飾眉宇間的疲倦:“行了,我心裏有數,你洗你的,我一會就好。”

浴室門一關,劉文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眼中浮現出濃濃憂郁之色。

他知道妻子的勸告是為自己好,可睡不好覺這種事情哪裏是自己能控制的呢?工作壓力太大了,他閉上眼睛腦袋裏就全是各種生意數據和人脈往來,這些龐大複雜的困境宛如泰山壓頂,讓他片刻都不敢松懈,他已經不知多久不靠安眠藥自然入睡超過四個小時了,心情也因此越來越糟,各種抑郁症狀紛至沓來,讓他每時每刻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養家真難啊!

他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壓下頭腦中最近總是出現的一了百了的念頭,胡亂地在鍵盤上打下一串數字。此時鼻間忽然嗅到一陣隐約的香氣,那香氣緩緩鑽進鼻腔,充盈大腦,一時間竟讓他久違地有種心曠神怡之感。

像春天盛開的繁花、像夏日潺潺的溪流、像漫山遍野的楓葉、像一望無際的雪山。

他迷茫地轉頭看去,床頭櫃的臺燈旁邊,靜靜地躺着那根還沾着些許泥土的韭菜葉。

劉太又累又氣,洗澡也洗得憂心忡忡,就連在浴室裏發現自己碰過泥土的面孔皮膚似乎也跟着細膩了一點都沒能調動她的情緒。她丈夫劉文是做投資生意的,攤子鋪得很大,雖然賺了不少錢,責任卻也成倍遞增。這兩年市場經濟不太好,劉文天天早出晚歸,工作時間超過十四個小時。每天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丈夫就在工作,閉上眼睛的時候丈夫還在工作,将近一年的時間,她竟然從沒撞到丈夫睡過覺,有次還在抽屜裏翻出一瓶吃了大半的安眠藥!

這樣下去身體可怎麽得了。

她一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打開浴室門,決定過會兒要下去給丈夫泡杯助眠的熱牛奶,誰知房間的冷氣撲面而來,她卻沒有聽到本該有的鍵盤敲打聲。

咦?

劉太放輕了腳步,緩緩朝屋裏探頭,下一秒擦頭發的毛巾失手堆疊在地。

房間裏的臺燈還開着,電腦亮着屏保落在床邊的地毯上,她進浴室前還在工作的丈夫此時已經躺被窩裏睡得四仰八叉,張着大嘴,發出規律而均勻的小呼嚕。

丈夫從被窩裏伸出的左手,正緊緊捏着一根其貌不揚的小韭菜。

***

劉文這一覺睡了足足十二個鐘頭,要不是公司下屬見他遲到生怕他出意外打來電話,他估計能就這麽睡上一整天。

睜開眼睛的那瞬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鮮亮的,心情高亢飛揚,如同窗簾縫隙中漏進房間的陽光。

他應付完下屬後看了眼手機屏幕才意識到自己睡了那麽久,驚得猛然從床上爬起,這才發現妻子一直坐在床邊看着自己。

他發現自己遲到了,心情卻一點也不糟糕,還笑着問妻子:“怎麽回事?今天沒有約人打牌麽?”

劉太嗔怒地看了丈夫一眼:“我是看你那麽久都不醒,怕你出事情好不好!”

劉文恍惚了一下,迷茫地看着房間的天花板,喃喃自語道:“是啊,好久沒睡得那麽沉了,好像又回到了年輕時候什麽壓力都沒有日子,連夢都沒做。太神奇了。”

劉太聞言一陣沉默,目光緩緩落在丈夫捏了一晚上的那株草上。那株昨夜還十分鮮嫩的草葉現在頂端已經開始枯黃了,劉太看着它的目光卻反倒從不屑一顧變成了驚嘆有加:“昨天衛家小子把它給我的時候,說過它可以安眠解壓,你說,會是這東西的作用嗎?”

劉文舉起那根神似韭菜葉的野草,此時也萬分驚訝:“假如是的話,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

劉太于是很快又動身去了衛家,到衛家後才發現,原來好幾個小姐妹已經提前來了。

衛家客廳裏充斥着貴婦們叽叽喳喳的說笑聲,劉太原本還不知道她們來做什麽,落座後聽了幾句,頓時就驚了。

原來這幾天睡得好的并不止自家丈夫,其他拿到了衛西給的草葉的朋友們家裏也是一派安眠,深受脫發困擾的鄭太表現得比她還要興奮:“哎喲,你是不知道,我從更年期開始就一直失眠。你也知道,睡不着覺脾氣就不好,所以天天在家裏跟我老公孩子發火。結果這幾天每天一覺到天亮,我心裏頭什麽火氣都沒了,連發際線都長出很多新頭發,說不定還有那些泥巴的效果呢。”

另一位姐妹淘也說:“是啊,我反正不失眠,就把那草給了我婆婆,我婆婆最近心情好的哦,天天要拉着我上街給我買衣服買包,我跟我老公結婚那麽久,她什麽時候給過我那麽好的臉色?我這次來,就是想跟衛西買點那個什麽草,寄到國外給我兒子用。他在國外學業壓力重,聽說也很久沒睡上好覺了。”

劉太聽到衆人的議論,震驚極了,此時此刻終于肯定了自己來前還有所懷疑的猜測。

舒婉容被朋友們集體誇獎,卻一點看不出開心的樣子,因為團結義此時已經在旁邊笑眯眯地推銷了起來:“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師父聽說之後也很高興呢。不過我師父說了,薲株雖好,摘下之後卻容易枯老,薲株這東西一枯就派不上用場了,大家老是來買,到時候會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不如這樣,我跟師父建議了,想在家裏的院子搞一個放松喝茶的角落,各位阿姨只要買了我們太倉宗的會員卡,就能帶人進來喝茶閑聊。花園裏可有不少我師父搜羅來的奇珍異草呢,有些植物的功效比薲株還神奇,在裏頭待久了對身體有好處,說不定到時候不靠外物都能根治症狀呢。而且到時候拿這個會員卡來買薲株,還有九折優惠,買得多了,以後說不定還有福利送呢。”

太太們一聽,當即大喜,拍案叫絕。

打折啊,還是九折,還有會員優惠,還能在花園裏喝茶聊天,這簡直是太好了!

舒婉容:“………………”

晚間衛天頤下班回家,推開門就是一陣沸騰的尖笑。

他站在院門口,沉默了一陣,不由自主地退出兩步,看了下門牌號,确定這裏是自己家沒錯。

“……”衛天頤問一旁臉色蠟黃的周管家,“這是怎麽回事?”

周管家:“……是這樣的,大少在家裏,開了個休閑……休閑會所。”

衛天頤聞言當即大怒:“胡鬧!太太都沒有阻止他嗎!”

周管家:“……是這樣的,大少休閑會所的第一批會員,就是太太的朋友。”

衛天頤:“……”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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