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纏綿
回憶的篇章太過急促雜亂,像崩斷的珍珠項鏈,散得滿地都是珠子,跟着這一顆,又滾走了那一顆。一時不知道撿哪顆才好。
唐笙雨有太多話要說,一時便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捶着他的背哭着反複道:“我怎麽知道? 我以為你過得很好,我以為我們早已經一刀兩斷……”
持續上湧的疼惜将他的心磨得鈍痛,他捧起她的臉吻她:“我怎舍得與你一刀兩斷?你看,我終于還是死皮賴臉地回來了。”
她緊緊依在他懷中抱着他,抽泣仍時斷時續。這樣與他相擁便可以擁有他嗎?他是否會突然說走就走,如從前一般在她的世界消失如朝露般不着痕跡。
他是個大活人,一兩句興起時的承諾便可綁他一生嗎?他在牧師面前何嘗不曾起誓愛他妻子一生?
她竟在這當兒已經開始恐懼再一次失去他。
她們的關系,仿佛總是錯位。
尚未見面,已經一眼鐘情。
尚未甜蜜,已經戰火紛飛。
尚未将心交予,已經用身體彼此烙印。
尚未牽手,已經懼怕分手。
“我……怕……”
她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然而尚未說出怕什麽,他便驚惶地打斷她:“你死都不怕,還怕什麽?”
她的癡情深愛,他得知得太突然,他怕那是一場夢。而她紅唇一開,便是冷靜絕情的言語。
她睫上挂着晶瑩的淚珠,伸手哀憐地撫在他俊美的眉眼上,她怕啊,她怕死,但更怕擁有他再失去他……
康繹行将唐笙雨送到家,不顧她的反對,要陪她入內。
裹着他的大衣,被他摟得死死的,她依舊試圖說服他:“嚴佳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突然進去不太好。”
他一路将她扶入樓道,按下電梯,垂首望着她:“你周圍的人究竟哪個知道我的存在?”頓了頓又道:“由此刻起,該讓他們知道了。”
“可是我與崇俊……”
他有些愠怒地道:“別與我提他,這樁事若你解決不來,讓我來。”
她驚道:“不要,你不要亂來。他最近在籌備新公司的事,很愉快。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擊他。”他會難過的吧?四年戀愛,他們習慣了有彼此的生活,吃力地彌補着對方生活中殘缺的那 一塊,共同抵抗外界的侵襲。
她會離開他,但是,需得挑個好時機。
他斜看她一眼:“你還真關心他。”言語中竟不自覺摻了濃濃醋意。
懶得同他争,他有時有點大少爺脾氣,性子一上來,便有些蠻。
被他一直摟到門前,任他敲了門。
門開了,嚴佳手中拿着顆咬了一半的蘋果,看着她,又擡頭将視線轉向她身邊
的男人。
那顆咬了一半的蘋果滾到唐笙雨腳邊,嚴佳的臉有些呆愣愣的,一臉驚訝狀凝在面上,暫時不退。
“你好,我姓康,是笙雨的朋友。”康繹行大方打招呼。
“你是……你是……康……康……康氏的……小老板?!”她揉揉眼睛,上前一步,将那顆幽怨的蘋果一腳踢到樓道。
“你是嚴佳吧?”他微笑:“打攪你了。”
嚴佳深呼吸一口,鎮定下來:“不,不,不打攪不打攪……請進請進……”
她觀察面前這兩個人,太詭異了,為何唐笙雨會紅着眼睛,圍着個卡通圍兜,披着康繹行的外套叫他摟着進屋?
難道……她在感情上衰了三十年後,終于被幸運女神眷顧,竟巧遇這無數女人的夢中情人?然後,然後他們預備燭光晚餐,她在煮菜途中與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跟着哭天搶地,叫他給送回來?
等等,康繹行是個有婦之夫,唐笙雨也早名花有主,他們兩個摟在一起顯然是在——外遇?!
上帝!這麽好的事怎麽不叫她遇見?呃……是這麽危險的事理應她慷慨就義替笙雨姐受了。橫豎她對男人了如指掌,而笙雨姐活到這份上統共才白崇俊一個男人。她怎麽應付得來這麽複雜的關系?難怪哭得如此堪憐。
唉……
她望着他們走入唐笙雨的房間,将門關上。心中激動久久不能散去,她成了個內幕人士呢, 若是将來有媒體采訪她,她便要揚着頭,用很酷的表情對他們說:關于這件事,我無可奉告。哇哈哈哈……
咧着嘴,她覺得她這夜會失眠,她要趕着第二日一早觀望最新內幕嘞。
唐笙雨打開燈,将他的大衣與卡通圍兜脫下。
嚴佳的聲音在外響起:“笙雨,你媽剛剛打過電話來,說你忘了包在家裏。叫你記得打個電話回去。”
“知道了。”她朝着門應了聲,便提起桌上的電話撥到家中。
王月芝的聲音委屈而急切地傳來:“小雨,你已經到家了嗎?你衣服背包都落在家裏了,我 本來想給你送出來,又怕你不喜歡……”
唐笙雨也有些後悔方才的舉動,安撫道:“媽,我沒事,我不冷,他開車送我回來的。”
王月芝猶疑片刻:“你……現在與他在一起?”
唐笙雨不響。
王月芝嘆氣道:“他是個優秀的男孩子,很讨女孩子喜歡,但是……但是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一時高興便成的,你從前那一次大動幹戈便是最好的例子……”
唐笙雨聽着,面上有些不耐,仍是不響。
王月芝自然知道自己的話她不愛聽,便道:“好吧,若是你果真那麽喜歡他,我們也
阻止不了。只是……他現在仍未離異,你便是打算與他長久,也要等他離異再說。盡管你與他相識在先,可外人不會管那麽多。你是女孩子,這種事,總是更容易惹閑言……還有,記得回來拿衣服與包。”
她嗯了一聲,便挂了線。
康繹行望着她問道:“你母親說什麽?”
她有些疲累地笑了笑道:“說你不是好人,讓我提防你。”
他無辜地偏偏頭:“可是你已經引狼入室了。”
她斜他一眼:“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又問道:“喝茶嗎?”
他搖頭。她房內格局不大,除了書桌前一張椅子,別無可坐的地方,他便在她床邊坐下,伸手拉她,将她拉坐在他身上環抱着。
她微微抗拒了下,便被他抱在身上,環着他脖子,将頭側靠在他肩膀,閉着眼睛。嘴角隐隐帶着個恬靜的笑容。
他的聲音輕緩在她耳邊響起如同催眠:“別跟你母親鬧脾氣,她是為你好。”
她将頭窩在他頸邊,他的襯衫領子貼在她側臉,毛衣柔軟地偎着她,一切感觸都如此鮮明。她輕聲道:“你倒與她同聲同氣,我這麽大了,他們老将我當小孩子管,不經我同意便将我私事亂說。”嗓音帶着些撒嬌埋怨着。
他笑起來:“你就是個小孩子……”而後嘆道:“她阻止我們,是因為她與我一樣,都害怕失去你。”
“哼……”她輕聲表達不滿:“那你自殺謝罪吧。”
他笑起來,在她發端親吻,滿目寵愛無可藏無可掩。
撫着她頭發問:“後來治好了嗎?”
“嗯?”她依舊閉着眼,聲音有些懶。
“抑郁症,治好了嗎?”微不可查地嘆息,他們究竟做了件多愚蠢的事,将對方半生毀去,甚至差點将她殺死。
“嗯,我休學兩年,吃藥,看心理醫生,應該……算治好了吧。”
“後來,還會不愉快嗎?”
她笑了笑,有些得意地道:“後來,我連不愉快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卻被她這一句說得心頭一陣緊縮,她長久以來那些刻意的防備果真是在自我保護。
那場命中大動将她的自我保衛意識驚醒,為了保護那個不堪一擊的自我,便将她藏起來,将一個看起來較為強悍的張牙舞爪的自己拿出來面對外界。
時間久了,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可憐的自己叫她藏到了什麽地方。
不知道什麽是不愉快,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是愉快。
“那今後,我要你知道什麽是愉快,什麽是不愉快。”他側過臉,尋着她的雙唇而去。
她往後躲開:“再後來我又知道什麽是不愉快了——從讨人厭的繹行哥哥回來以後…
…”眼睛仍有些紅腫,卻得逞似的笑着。
小小的臉盤上,明眸皓齒,漆黑的瞳仁波光潋滟。唇角揚起的笑意散開在夜色裏,飄飄蕩蕩像春濃時阡陌小道上柳絮飛揚。
他無奈地笑起來,她的憂傷真是短得匪夷所思,方才在凝重的氣氛裏一路回來,連個過度都不需要,便笑得像個孩子。
攬緊她身子,抵着她額頭:“繹行哥哥讨厭嗎?看你笑得花癡一樣。”
說罷終于如願尋得她嫣然雙唇,吞沒了她的笑意。
沉溺在她的嬌軟溫香裏,他竟有些失控,原本淺淺的親吻逐漸激烈起來。而她難得的柔順與迎合竟令他似是又成了個血氣方剛的少男,不管不顧地猛烈索取。
擱在她腰上的手探入她毛衣中,沿着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往上滑動。
有些涼意的手掌貼上皮膚,唐笙雨忍不住動了下,口中輕輕嗚咽一聲。她感覺到他熾熱的渴望,嗚咽的尾音急促往上一提,驚呼着推了他一下。
他呼吸有些粗重,眸中翻飛着洶湧的浪潮。
“你……”她的臉上半是沉溺半是羞窘,望了眼仍在她衣內的他的手,頓時後悔自己的反應,若方才順勢發展下去也罷了,這會兒大眼瞪小眼才怪異無比。
他倒仿佛不覺得尴尬,将她壓到床榻上,大手仍鎮定自若地在她身上肆虐。嘴唇附到她耳邊有些無賴地輕聲道:“你為我都可以尋死覓活,還你什麽你?”
說罷,張口便在她細長的脖頸上密密親吻噬咬。
唉……她抱住他,早知道将那樁事告訴他是個禍害。現如今,他是吃定她死也會死在他手心中了……
他邊親吻她邊急切得近乎粗魯地将她的衣衫件件褪去,口中抱怨道:“怎麽穿那麽多?”
她亦有些嬌喘連連,口中不肯示弱地道:“防色狼……”
他在冰涼的空氣裏緊緊貼着她光滑如緞的皮膚,一口咬在她嫣紅如火的唇瓣:“看來我注定要為你擔演‘色狼’這角色了。”
而當他試圖實至名歸地做一名色狼時,唐笙雨卻有些畏懼起來。
他初次與她歡好時留給她的疼痛太過深切,以至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她對男歡女愛有些莫名的懼意。與白崇俊在一起許久,才漸漸緩過來。
如今又與他交纏,那些懼意不期然一股腦兒冒了出來。
“等……等一下……”
面對她的怯意,他卻急不可耐地侵入,仿佛遲一秒,她便會逃開,他又将持續漫無盡期的等待與追尋。
明知道身體無法成為枷鎖,他卻仍是想用盡一切方法占有她的全部。
她口中溢出嬌吟,先前的怯意頓時被抛入九霄雲外。身心仿佛被緊密連結,在瞬間湧
來的快意中,毛細孔像是逐個張開,盡興呼吸。
如浪的起伏中,她是一葉舟楫,随波逐流。
她管不了他們之間的障礙,管不了母親的叮囑,積蓄了多年的情愛在這一瞬傾巢出動,劈頭蓋臉淹來,淹得她欲仙欲死。
這一刻,她的世界裏只有一副熟悉得夢回千百次的身影形容,再容不下別他。
腦中被空蕩蕩的快樂填滿,那快樂,不似少年時見到他低頭一笑時的心顫,亦不似與白崇俊在軀體交彙巅峰時的盡興。
那快樂是,背後刀山火海,向着他毫無猶豫地撲過去,被他接個正着。是皮開肉綻遍體鱗傷,卻吻得殉道般舍生忘死。
随着他迅猛的激蕩,她弓身仰頸,緊緊皺着眉頭,纖細的手指掐入柔軟的碎花枕頭。喉嚨內無法自制地低低逸出斷斷續續的嬌吟,像二胡糾結婉轉。
于是這一刻,她的靈魂徹底被他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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