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朱鸾于飛（下）

杜影月離開村子的消息，給村民們造成很大打擊。可是由于朱鸾的不斷打氣，堅定地說‘影月哥哥說過一定會回來的，他只是離開一下子，馬上就回來的’，自認為不能被孩子比下去的大人老人們，也都很快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了。

看着這一切的璃櫻，在心底暗自評估着朱鸾。雖然看起來還很年幼，不過內心堅定這一點，值得贊賞。假以時日，如果确立目标的話，一定會為之而奮鬥吧！

“璃櫻！午飯放在桌上，娘親睡下了，你小聲些別吵醒她。我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哦！”朱鸾急匆匆披上紅色的披風，像一陣旋風似的朝門口奔去。

璃櫻冷淡的墨色眼眸目送朱鸾遠去，向來沒有感情起伏的眼眸，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朱鸾……她居然還沒有放棄。

從那個杜影月離開以後，朱鸾每天都會抽空離開村子到山裏找他，明知道……怎麽找也不可能找到的。只要有他們缥家的術士在，朱鸾一個區區的普通人，只能是空手而歸。

神情冷淡地回到房間，璃櫻拿起桌上的飯團，面無表情地張嘴咬下。朱鸾，傻瓜。

*****

朱鸾也好，蕭潇也好，都是表面上看起來弱不禁風，實際上一旦認準一件事情，撞到南牆也不回頭的那種人。

距杜影月離開已經有兩天，朱鸾每天都會離開村子去找他。這天暴風雪異常的兇悍，當朱鸾照例要出門的時候，璃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站起身朝她走來。看到朱鸾驚疑不定的樣子，聲音平穩不起絲毫波瀾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好歹也算是他的‘衣食父母’，怎麽能讓她冒着風雪出去，萬一像上次那樣遇到野獸……璃櫻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內心有些說不出的複雜意味。

雖然他的家族裏也是女性為尊，可是朱鸾這麽普通弱小的女孩，居然能堅持一件事到這種地步，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至少……這種精神值得人欽佩。

“璃櫻！”朱鸾欣喜地望着神情冷淡的男孩，一時高興居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也沒在意璃櫻瞬間微妙的表情，拉起他的手就朝山裏跑去，“還等什麽！我們快點過去吧！連璃櫻你都一起來了，這次一定能等到影月哥哥的！”

就算他跟着過去了，也只是保證她的安全。杜影月……根本不可能再回來。璃櫻面色複雜地盯着他們緊握着的手，如無星無月的夜晚般漆黑的眼眸轉過暗光。

……

“朱……朱鸾，回去吧。這樣下去你會凍死的。适可而止，你放棄吧！”難得用上了着重強調的語氣，璃櫻色澤美得令人目眩的墨色瞳孔，情緒複雜地凝望着面色發青的朱鸾。連他都要受不了了，再這樣待下去，朱鸾……一定會凍死的。

“再……再等一下吧。他……影月哥哥都說了只是去一下……”對着已經沒有知覺的雙手，呼出一口氣，感覺不到絲毫溫暖的朱鸾，原先充滿希望的表情，如今無比沮喪和失落。

為什麽……還不回來呢？不是答應了她，一定會救娘和村子裏的人的嗎？影月哥哥……

“……璃櫻？”一只手忽然間被人握住了，朱鸾訝異地擡起眸子，翠綠色的眼睛倒映出璃櫻的身影。

“回去吧，他也許只是害怕逃跑了。”看不下去朱鸾這樣傻傻等待的樣子，璃櫻頭一次無視了男女界限，固執地牽起朱鸾的手往回走去。反正他們現在年紀還小，牽牽手也不能代表什麽。再說了……就算他有這方面的認識，朱鸾大概什麽還不曉得吧。

“璃櫻！影月哥哥一定會回來的！他是不可能欺騙我的！”朱鸾憤怒地甩開璃櫻的手，翠綠色的眼眸波光閃爍，洩露出她并不自信的內心。“影月哥哥……他才不會做那種事……”

有些不忍心看到朱鸾這樣子，璃櫻輕輕彎下腰，伸出手逝去朱鸾眼角的淚珠，接着緩緩站起，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注視着遠方語氣飄渺地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已經陸續有藥、食物還有大夫們到村子裏來了。”這下……她總該跟他回去了吧。

朱鸾果然立刻精神抖擻地振作起來，她眼眸燦亮地凝望着背對她的璃櫻，聲音由于激動而輕微顫抖，“是……影月哥哥說過的女官吏，秀麗大人嗎？”

“應該是瘟神才對吧。”璃櫻看不出情緒的轉過臉來，直視着朱鸾凍得通紅的小臉，沉聲道，“先不說那女人了，據說能治好這病的醫生們正在趕往這邊，所以醫生讓我們再多堅持一下。說不定你母親也能來得及治了。”

對于朱鸾而言，這才應該是最緊要的事。至于杜影月……聽天由命吧。那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即使……他也身為缥家的一員。

“這……”朱鸾先是驚訝地睜大雙眼，接着出乎璃櫻意料的，并沒有高興得跳起來，而是看着地面似乎在思考什麽，接着又左右搖頭，咬着下唇目光堅毅

道，“那樣不行，不行。”

璃櫻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聲音，“哈？”

朱鸾并沒有注意到璃櫻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笑表情，而是緊緊握起拳頭遠眺着山下的村落，一個字一個字無比認真堅定地說道，“那樣太慢了，既然他們在往這邊敢，那麽我們也往那邊行動不行嗎？這樣就可以更快見到醫生了，對吧？”

其實朱鸾并不需要璃櫻的回答，因為她在內心深處已經做了決定。不過璃櫻看着渾身仿佛煥發着光彩的女孩，鬼使神差地應了一句，“我也來幫忙。”

“嗯！”眼角還挂着一顆晶瑩的淚珠，迎着陽光綻放出如花笑靥的朱鸾，這一刻比任何美景都要吸引人。

璃櫻偏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

在公務室接到報告後，治理虎林郡的丙太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接着就一腳踹飛了椅子站起來。親自駕馬跑出了郡城。

“那個，對不起！請問您知不知道，說要來我們村子——石榮村給人治病的醫生們，現在在哪裏啊？”那是跟丙太守的孫子年紀相仿的男孩和女孩。因為寒冷，他們的臉變得通紅。

“……難道，是從石榮村來這裏的嗎？”丙太守一邊下馬，一邊倒吸了口氣。他瞪大雙眼眺望着遠方，禁不住喃喃自語道，“這簡直……太難以置信了。”

“是……是的！我們想早些見到醫生，得到治療，所以……就從石榮村裏出來了。”朱鸾搓了搓凍僵的手，眼神飽含期待地看向丙太守，“大人，我們都會得到救助的，對不對？”

丙太守心裏驀地一痛，莫名的酸楚感湧上心頭。他低下頭盯住臉頰發紅的女孩，神情溫和慈祥地摸摸她的頭，“是的，你們做的很好。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說完，不顧屬下有不少反對的意見，丙太守堅持護送所有從石榮村裏逃出來的人，往城裏趕去。

“太守！您不要開玩笑了！！您怎麽可以讓這些病人進城呢！！住在城裏的民衆不可能同意吧？如果是在我的家鄉的話，染上怪病的家夥就又馬上被趕出去啊！沒錯，像這種病人，就該連村子一起燒掉才好。”

在丙太守拔劍之前，抗議的青年軍官——朱溫已經被打下馬，簡單地暈了過去。

“……把他除名，從虎林郡放逐。這種事沒有必要污了丙

太守的手。”在丙太守出手前動手的武官，把打暈朱溫的佩劍收回劍鞘，擡眸望着丙太守神思憂慮。

“太守，您的想法固然偉大，可是紅州牧事件已經讓城裏的人精神緊張了，如果再接受病人的話，恐怕會有可能一觸即發。大多數民衆，不管太守怎麽說明，都會跟朱溫一樣根本聽不進去吧！”

丙太守低着頭，看着咬住因寒冷而裂開的嘴唇強忍哭泣的朱鸾，心情随之跌宕起伏。

即使有再多的人反對，同樣身為他的子民，彩雲國百姓的一員，難道要眼看着他們去死嗎？生命，本來就是不分貴賤的！

“我意已決，一切責任由我承擔！”想起臨走之前杜州牧對自己交代的那番話，丙太守心情沉甸甸的，卻沒有一絲猶豫地開口說道。在擔負起責任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杜州牧能夠放棄州牧的官職，以個人的身份前往石榮村，他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難道還不如一個半大孩子嗎？

丙太守摸摸朱鸾的腦袋，握住了朱鸾凍僵的小手。

*****

這次疫病由于紅秀麗在王都長袖善舞、雷厲風行的張羅，終于在神醫葉醫生親自執刀動手術的情況下，得到了有效控制。

“早上好，朱鸾。”衣着樸素卻有種別樣魅力的少女，正是同為茶州州牧的紅秀麗。

“早上好，秀麗姐姐！”朱鸾看到秀麗出現後，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影月哥哥說的沒錯，秀麗姐姐是個好官吏，如果可能的話，她以後也想成為秀麗姐姐這樣的人！

朱鸾母親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屬于紅秀麗的戰鬥卻沒有結束。

*****

“璃櫻……秀麗姐姐，她要去做什麽危險的事嗎？”看着承擔了所有人的非難，卻義無反顧昂首挺胸獨自前往榮山（石榮村所在的那座山）的紅秀麗的背影，朱鸾頗有些憤憤不平地咬緊了牙關。為什麽一定要去呢！明知道那些人不懷好意！

大家都說什麽由于國王任命女官吏，才會造成這樣大範圍的疫難，說這些話的人怎麽不去得病看看啊！

秀麗姐姐和影月哥哥為了村民，現在一個生死不明，一個孤身前往虎穴……還不都是這些人逼的！

女人當官有什麽不好！她以後也去當官看看！還要當個大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最大的大官！

“那就是宰相吧。”璃櫻語氣淡淡地道。

“咦？”她……她說出來了？朱鸾的臉色刷地變紅，支支吾吾地看着璃櫻，“那個，我……”

璃櫻卻不去看她尴尬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火堆，專注的好像在看寶貝一樣。

“我的家族是重女輕男的，自然不會認為女人身份卑賤。但是除此之外，普通人多數都是這樣認為的。朱鸾，你決定好要走這樣注定坎坷的路了嗎？”

“即使已經有了紅秀麗的例子，你未來想成為官吏也要經歷重重困難。而且如果一旦下定決心的話，即使前方布滿荊棘，你也……永遠無法再回頭了。”

“你……做好準備了嗎？”

“璃櫻……”怎麽一下子，說的話變得這麽深奧難懂起來了？朱鸾倒吸一口冷氣，費解地凝望着璃櫻。一瞬間，她覺得璃櫻離她好遠……明明，璃櫻才大她兩三歲的樣子，不是嗎？

不過，不管怎麽樣，“嗯，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成為秀麗姐姐那樣為百姓着想的好官吏！我要成為彩雲國第一位女宰相！”

這一天，璃櫻猛然擡起頭，凝望着緊握着小拳頭，臉上還帶着嬰兒肥的朱鸾，頭一次綻放出清麗的笑顏，“好，我等着你。”

等着她，爬到那個位置……他會在皇宮，以獨立于三省六部之外的仙洞省長官的身份，等着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登宰相的位子！

*****

上治年間，自鄭悠舜起，湧現了衆多如繁星般閃耀的名宰相和名臣。

這場序幕于上治五年拉開，這就是被稱為上治年間“最上治”的劉輝治世的開端。

上治十五年，作為名臣而揚名天下的紅秀麗，立下了數之不盡的功績，最後辭去官職，接受了紫劉輝的求婚。

正巧在這年，得以持續實施的女子國試，誕生了史上第一位女宰相。

也有有關這位茶州出身的女宰相朱鸾能夠及第，似乎是因為早年與她有所淵源的說法。

缥家公子——缥璃櫻，他與彩雲國第一位女宰相朱鸾一起，攜手盡心輔佐紅秀麗之女榮登皇位，将其父紫劉輝未完成的王業進一步完善，完成了無愧被後世稱頌為“三代之祖”的美名的充滿光輝的治世。

朱鸾，一生未婚。

缥璃櫻，一生未婚。

民

間傳聞，這兩個人有暧昧……你們覺得呢？笑。

作者有話要說：當上仙洞省長官的小璃櫻，捧臉尖叫：真的好可愛啊啊啊——！！！

彩雲國物語篇到此結束，下一個世界是數碼寶貝初代。大家有什麽想看的可以提出來哦，最近大家都在呼籲我把神奇寶貝加上，捂臉……

雖然JJ不給力一直看不見小萌物的霸王名單，不過我從後臺還是可以看到的，于是……感謝請叫我芝麻包扔了一個地雷，正在連載中的兩篇新文的第一個小萌彈呢，而且親一下子兩篇文全都投了一顆，噗……抱住——蹭蹭~乃真是太可愛了，歡迎加入我的小萌物名單XXD